母亲

　　母亲
 
　　1、
　　母亲有一个动听的名字
　　被她周围的山里人亲切地叫着
　　我却无法把它一口气非常准确地写下来
　　母亲不识字，常被别人或是写成惠仙，或是会仙
　　问母亲到底是哪两个字，母亲说随便哪个都行
　　如此，让我从识字始一直困惑到不惑之年依然困惑着
　　让这个读万卷书走过不少地方的儿子感到难解感到惭愧
　　让我在思念中想为母亲写下那怕一两行的片言只字
　　却确定不了到底是哪两个字
 
　　2、
　　在母亲的所有儿女中
　　我是最费事的一个
　　小时候体弱多变
　　常要母亲背着我去打青霉素吃四环素
　　稍长，好闹好动，两次把手脚摔断了
　　也是母亲背着我翻山越岭，求医问药
　　从16岁离开故土、离开母亲之后
　　20多年来，母亲一直担心我会像小时一样
　　弄得遍体鳞伤，母亲为了这个顽皮的孩子　　
　　不知道担了多少惊，受了多少怕，流了多少泪
 
　　3、
　　如果少时不去读书
　　我可能会呆在母亲身边
　　会在山里陪伴母亲一辈子
　　那天，母亲用平时节省下来碎布
　　为我缝了一个七彩的书包，送我去上学
　　后来好多年我才知道，也就是从那一天起
　　我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地脱离了母亲的怀抱
　　大学毕业，到了他乡，有了工作，结婚生子
　　却是平添了更多的代沟
　　加长了母亲的无限牵挂
 
　　4、
　　当我不再把孩子的名字按照字辈来取名时
　　母亲，你哭了，你说我败坏了数百年来的规矩
　　当孩子上学时不再像我一样用右手写字时
　　母亲，你哭了，你说中国人从来没有用左写字的
　　好在母亲不识字，不然，你看到这些文字
　　将作何感想，我也将如何安慰你哪颗哭泣的心
 
　　5、
　　此时，我想，母亲当初生下一个女儿多好
　　可以在她面前撒娇，可以倾诉，乃至于哭诉
　　可以和她拉拉家常，随便讲讲东家的长西家的短
　　可以用一遍又一遍的不是谎言的谎言
　　宽慰那一颗经历了共和国的诞生
　　经历了大饥荒、经历了大动荡……
　　而今逐渐老去、还一直牵挂不断的心
 
　　　　2010年7月27日于雨亭精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