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组诗)

《沈园纪事》

1
一场春日路过，禹迹寺。
山阴城南的瓦当，滴落一池
钟声。占量园外行人高度一米七八
桃花年年。
“春意今还在，哪问唐琬......”
相印亭，广耜斋
初阳尚好，初阳照琴台

2
桃花落。宛若一片阳光一片风
身后。屋檐外的白光，从两面脸颊
蔓延。毛孔依次细微张开
嘴角的微笑张开。绍兴二十五。长发。乌黑
伸进那一束长久的目光。如绿叶在身后变黄
秋意从一滴滑下枝头滑下窗子又滑下
青苔石板路的雨平静之后，才像极了那一眼神
白墙。黑瓦。深色雨水。一串脚步和
一串脚步之间，有美丽的空当

3
那一两对相似的眼神，围住圆桌和绍兴藤黄
“年外宫墙柳，年芳十八发辫，
黄昏花和雨，钗挽驻我床”
垂眉看，这些春天曾多么柔软
举到嘴边的酒杯，放下
开在四月的丁香 六月的木槿
转身。情侣园假山，镂空后背生出的绿色藤蔓
“清清流水，一只蜻蜓另一只蜻蜓
岸边青草连年，勾勾手，有流水声的太阳”
“雨送黄花易落。镜中人，十年离索
昨夜明夜月，风一吹，便缺”
这石凳一直不适合，长时间端坐
在一片凉意之上误以为春天，会萧条
这杯中酒已连年不满
一支竹节高过一支竹节
酒过空肠，酒过春水亭长长的走廊

4
伤心桥下，过一艘船。
过一艘船，就又是一年
南园的酒
香不过北岸，半杯思唐琬
半念金错郎

5
四十年后“半壁亭”，
人远。山远。

6
又一年。独一场梅花雪花
絮缠在两鬓和下巴
一场接一场的金戈铁马
从瞳孔钻出。上了北方
脸才一下子消瘦起来
念的站姿。大瓣的雪花又压了一片
白色葫芦池白色脚印。一左一右
如小手划开。看那掌纹
断云石的缝长大这许多年的波纹
六朝井藏鸿照影。“孤村，孤村，
葬我南隅!”



大唐


海。一只船，波浪和太阳


骊山金色宫殿。君王脚踩
细致的涛声。一步承天曲一步霓裳舞


钟声在海上。


风里，芙蓉花起伏了，荔枝和华清池丰满起来
马嵬坡消瘦如斜阳


斜阳安静，退过沙滩。涨潮了
大唐疆土上爬满月光光






孔雀


芦苇最后一次倾听。


皖水结霜，从东到南的秋野
布满黄灰色鸟爪，蒲草红烛


汉乐府的马路过，小庙空荡了
捣衣声浣纱。七八月份


冬意徘徊。


车辙绕下刘家坳，上下
山雀，同一样失于雾色


晚秋失声。


受不过，一千八百年前孔雀
飞走的单色天际







李白·菩萨蛮


暮色闯进
一场风冷冷吹过林子
青色晚秋的寒
远远的
闻自己的味道
伴侣冲进咖啡
天慢慢慢黑下来
就不要再读李白床前的光
搅拌搅拌走过的日子
曾经安眠过的床
洁白的衬单
整片夜色暗淡你一个人
一双很久没开的嘴唇
开始淡忘语言
夜在你的咽喉部位
筑起鸟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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