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草无根，醴泉无源

芝草无根，醴泉无源

“芝草无根，醴泉无源。”出自虞预《会稽典录》中虞翻寄其弟的书信：长子容，当为求妇，远求小姓，足以生子而已。天之福人不在贵族，芝草无根，醴泉无源。

虞容此人，未在《会稽曲录》之外的史料露过面。《会稽典录》作者虞预，为虞翻曾孙，相距虞翻的年代不远，故在治史时能从家族内收集到信函原件（《会稽典录》关于虞氏家族的史料大抵是可信的）。此书信书写之具体年月已不可考，但可以肯定，虞翻与其弟处在不同的城市，须用信函才能交流。虞翻之弟，也许就居住在余姚城东的虞家大院，当时他用最原始的信使传递方法，与出门在外的叔伯兄弟保持着信息沟通。

虞翻离开余姚，当在王朗败走、孙策取得会稽之后，即公元196年以后。在公元196年至221年的二十多年时间里，虞翻除了有过一次下放安徽泾县的短暂经历，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吴蜀、吴魏战场上度过的。我想，他不可能带着他的妻儿出征，也不可能把妻儿们放置在孤单冷漠的建康城——而老家余姚就大不同了，尽管当时外出为官的虞氏族人很多，但最后他们都衣锦还乡、叶落归根了。余姚虞氏家庭的盛大，按《南史》所说，“大姓虞氏千余家……子弟纵横，递相庇荫，厚自封植”，在这样一个动乱更迭的年代，地方宗姓巨族的存在，无疑是对家庭根基的最好庇护。

长子虞容既然未能跟随虞翻外出为仕，想毕他是和母亲，以及他的两个弟弟一起生活在余姚城东。虞翻寄出这封信时，虞容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虞翻的用意，大概是让其弟为大侄子物色一个适婚女子，谈论婚嫁。虞翻对大媳妇的要求并不高——并且用不着一定要在邑中大族中寻找，边远之地也可，只要有生育功能就行了——“远求小姓，足以生子”的话，也许是不想让其弟太麻烦的客气话。不管虞翻此语是不是客气话，但其“天之福人不在贵族，芝草无根，醴泉无源”无疑是对子女，对自身的一种人生态度。这句话，几乎可以陈胜的“王候将相就有种乎”媲美。换成现在的说法，就是“儿孙自有儿孙福”，不用操太多的心。

“天之福人”的意思，就是有福之人不一定就出生在贵族，福人是上天赐与的，如同灵芝没有严密庞大的根系，清甜的泉水往往找不到它的源头。福人之福，即是这个人的完整状态，除了运气，他还需要知识、观念、态度——而这些，是需要后天去弥补的，比如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懂得做人和活命的道理。

虞翻写此信的时代，想毕门第观念已重，而他从来就是个特立独行的人。他的这些特别的言论和作为，一部份是源自他的性格，还有一部分源自他一直探究着的学术问题——像《易》，说的就是如何避祸趋福。虞翻书信中对儿媳的要求，其实是他对《易经》中人生命运的理解和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