琐记:两条虞氏后裔史料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8-01-02 10:39:28 / 个人分类:随笔
《宋故扬王荆王府侍讲朝散郎充集贤校理轻车都尉虞公之碑》云:卒以元丰八年十月乙亥,其葬以元祐二年正月辛酉,其寿六十有八。其友丹阳王存为之銘曰:公讳太熙,字元叟,上世自会稽徙江南,为李氏将兵上饶,因为上饶人。祖讳戬,赠殿中丞。父讳肃,以尚书屯田员外郎致仕,卜居于阳羡之荆溪,累赠太中大夫。有子五人,其一早亡,其四皆名文学,举进士。长太微、次太宁与公继擢第;季太蒙,礼部再奏名,不第,弃冠带,晦迹于荆溪之阳。予从其兄弟游四十年,故知公为详。——此碑文为《元丰九域志》编者王存撰,由翰林承旨邓伯温书,奉议郎刘照刊。
虞太熙,是虞氏迁徙到江西上饶的其中一支,但凭碑铭文字,不足以考证其世系。《通志》所载,与近代发现的碑铭基本符合。仅有兄弟四人的记载,互有出入——即《通志》载“弟大沖”,而碑铭载“季太蒙”。也就是说,通志中虞太熙排行第三,而在碑铭中排行第四,况且还有“沖”、“蒙”的不同——或是虞太熙有兄弟五人?
虞太熙,与陆游祖父陆佃相交甚厚。当虞太熙出任太平州时,陆佃曾寄诗以送:黄尘初出国门东,杨柳青青画隼红。占得度关云色异,想知登望月明同。曾传嚼蜡风情外,更悟烹鲜政事中。闻说太平迎候远,安排骑竹有儿童。(《送虞太熙学士知太平州》)陆佃,字农师,官至尚书左丞,为当时著名的学者和诗人。
北宋文学大家刘攽也曾写诗寄送,为虞太熙赴番禺上任前。诗云:远师犹觉丹青似,大邑知无盘错忧。梅岭山长因海尽,夜郎江阔傍城流。鲸鱼浪作伧人鱠,槎客常随贾舶舟。莫为风帆径清浅,秘书仍自有蓬丘。(《送虞太熙著作知番禺县》)虞氏一族,在南海一隅做官的倒有不少。东汉虞国和虞歆任日南太守,三国虞翻又被下贬广州。自古,梅岭以南是流放的好去处,不知虞太熙又是为了何事?
二、元宋禧曾撰《虞家城记》,光绪《余姚县志》曾引此文。后来,明初贝琼又在《复古堂记》中提到了虞家城。
宋禧,仁宗庆历七年为侍御史;八年,同知谏院;寻出为江南东路转运使,改荆湖北路。皇祐四年(一○五二)为山东转运使(《金石萃编》卷一三四)。后以兵部郎中、直龙图阁降知凤翔府。嘉祐四年(一○五九)知汝州)。其《虞家城记》应撰于宋亡后,避难梅川时。
宋禧《虞家城記》云:余避難梅川時胡處士達道嘗謂余曰鄉有虞家城者父老相傳為虞世南宅基吾壯嵗猶見其遺址髙一丈許厚三丈餘吾祖母出其地余因與其從子惟彦過其處則其址之厚如處士往嵗所見髙則四尺餘耳周圍度之為丈百有五十旁近居者多虞氏按輿地志及孔晔記漢日南太守虞國宅在餘姚嶼山南郡志謂治之東北三十里有嶼山今所謂虞家城正在其南二里許國宅此無疑謂其宅在治西一里靈緒山南葢郡志誤也郡志既誤而此相傳為世南宅基者意世南亦居是地鄉人自其盛者傳之耳按酈道元水經注云虞翻嘗登是山望四郭戒子孫曰可留江北居後世禄位當過于我聲名不及爾然相繼代興居江南必不昌諸虞氏由此悉居江北又云山南有百官倉即虞國舊宅據此則緒山别稱嶼山而郡志沿之殊不為誤且虞氏奕世貴盛多開第宅據翻之言固有居江南北者又不特專此城以居也顧其城厚完非永興輩其力或不能辦此
贝琼《复古堂记》云:梅川為餘姚之勝處士虞玄佐氏居焉凡自邑而往者逆折行數十里而山石林木皆古人民棊布星錯務本而不爭多至百歲朝莫往來東阡西陌間熙熙然如無懐葛天氏之徒則風俗古矣玄佐繇逺祖永興公以來歴三十七世而嶼山之南猶號虞家城其室廬古衣服古器皆古鼎匜無新制客有過其門者病其習之過於野居之過於常竊非笑之以為不合於時也獨樂之不厭且名其堂曰復古日讀古書其中鴻生碩士咸為賦詠而又徵記於余乃告之曰孔子生春秋時往往傷今之不如古則春秋已非古矣矧距孔子二千餘年中國胥淪於夷至變其嗜好變其語言賤樸素而尚奢靡先王之法蕩然無復存者可勝歎哉有能以復古為事豈非性之獨異乎人出於氣習薫陶之外也然古今人不相逺以今觀之則古之為古矣烏知古之不為今乎以古觀之則今之為今矣烏知今之不為古乎吾將通古今而一之非有古也亦非有今也求其道而己矣道越萬古猶一日使吾之所言皆古人之言使吾之所行皆古人之行衣不必逢掖也冠不必章甫也其人猶古也徒泥其往而詭於今忘其内而飾乎外曰是能好古而不徇時者也余未之信焉嗚呼方俗之益偷益偽尚幸見若人於所不獲見是知古之可復誓將往而從之以詠有虞之音其為適何如耶姚江之上必有和余者於是乎書洪武十年(1377年)歲在丁已冬十月初吉欈李貝瓊在東軒寫。
贝琼在《复古堂记》的前言中,借虞鲁瞻之口,云:“非是之謂也,虞氏之居余姚,自汉日南太守以来,代有显人,至唐永兴文懿公为尤著,文懿公实泰之远祖,流裔至今二十七世矣。屿山之南有虞家城,周围一百五十丈,相传以为故宅之基,尚巍然独存,诸父每相与登眺,白烟凉草,触目悽然,辄弹指叹曰:虞氏之先尝光著矣,奈何无迓续徽猷者乎?复古之名,盖以此也。”
虞鲁瞻之“二十七世”,是对自己而言的。对于其叔父虞玄佐,则是二十六世——是虞世南的第二十六世孙。而在光绪《余姚县志》中,载宋代虞宾为虞世南第十四世孙,而虞宾之后又有四代——至虞埴为十八世孙。因此,明初虞玄佐,距离宋代虞埴,有八代之距。按虞埴的进士年份为宋嘉定四年,即公元1211年,而贝琼书写《复古堂记》时为洪武十年,即1377年,两者差距在170年左右——八代的差距,能基本吻合。
虞家城,是确凿存在过的——按史载,盖在唐代。今在考其地,为慈溪乌山一带。近代出土的虞氏墓砖,大多在县城东北的穴湖和陈山一带,而虞世南之父曾葬于更为东北的杜湖之畔。所以说,余姚虞氏的某些分支,向姚江以北逐渐迁移的说法,是比较可信的。但宋禧把县东北三十里的屿山,与县西一里的屿山(或称绪山,今称龙泉山)进行替换的做法,却是十分荒谬的——因为,虞家城即使是像他所说,是虞世南筑就——“非永兴辈,其力不能办此”——但也是唐代的产物。仅根据屿山的重名,宋禧先生就把虞国宅也搬到县东北三十里去,显得气力过头了。
记得清唐仲冕在《岱览》中书及宋先生,卷十二录宋禧诗刻后记云:右额云诗石,并真书,勒唐太一真武二像碑阴。考《宋史》,禧以庆历八年二月同知谏院,五月出为转运使,盖由荆湖北路转京东路。皇佑四年,距庆历八年,五年也。禧有宋罗江之目,其人不足称矣。寻《五杂俎》:时台官宋禧上言:“此盖平日防闲不密,所以致患。臣闻蜀有罗江狗赤而尾小者,其儆如神,愿养此狗于掖庭,以警仓卒。”时谓之“宋罗江。”方知宋先生擅作荒诞语,由来已久,不应作惊奇。
《水经注》载:(姚)江水又东径黄桥下。临江有汉蜀郡太守黄昌宅,桥本昌创建也,昌为州书佐,妻遇贼相失,后会于蜀,复修旧好。江水又东径赭山南。虞翻尝登此山四望,诫子孙可居江北,世有禄位,居江南则不昌也。然住江北者,相继代兴,时在江南者辄多沦替。仲翔之言为有征矣。江水又经官仓,仓即日南太守虞国旧宅,号曰西虞,以其兄光居县东故也。是地即其双雁送故处,江水又东径余姚县故城南,县城是吴将朱然所筑,南临江津,北背巨海,夫子所谓沧海浩浩,万里之渊也。县西去会稽百四十里,因句余山以名县。山在余姚之南,句章之北也。江水又东径穴湖塘,湖水沃其一县,并为良畴矣。江水又东注于海,是所谓三江者也。郦道元的年代,距离虞翻并不遥远,而且当时还有世系可考。《水经注》对“江水又东径黄桥下”,“又东径赭山南”,“又经官仓(虞国旧宅)”,“又东径余姚县故城南”,“又东径穴湖塘”,“又东注于海”的姚江沿岸地理描述,与今日状况完全吻合,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去怀疑他对于虞国宅具体位置的认定呢?
虞家城,也许是虞世南时代的产物(但亦无史志及文物可以佐证),但与虞国宅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况且,唐代的虞世南和他的家人,大多时光都是在建康度过的,后来又定居长安,还有什么必要去营造这样一个防御性的庞大建筑体系呢?按贞观之治年代,这是难以想象的。虞家城的建筑年代,可能是极其动乱的南北朝——因为孙恩农民起义和侯景之乱,给当时的虞氏家族造成了极大恐慌。
按贝琼文字,可知虞泰,字鲁瞻,曾在明朝洪武年间任监察御史。虞玄佐,字繇,为虞泰从叔父,乡间的教书先生。贝琼在另一篇《东白轩记》中,写到“姚江虞玄佐氏有读书之所,题曰东白,命其从子今监察御史鲁瞻来谒……”——即是虞玄佐的书房,为“东白轩”。而虞鲁瞻除了担任监察御史,他的另一个身份是著名的书画家,据说其山水画仿佛米芾,而贝琼也曾在其山水画上题云:御史新来水石工,数峰依约米南宫,试添茅屋新林下,著我江南鹤发翁。
附:贝琼资料
贝琼,字廷琚,一字仲琚,又字廷珍。曾祖贝珪,宋理宗时由苏州徙崇德(今桐乡),筑室语儿溪上,遂为崇德人。元末世乱,隐居教授,往来于华亭(今江苏松江)、海昌(今浙江海宁)间,生徒云集。又曾主教幽湖(今桐乡濮院)朱显道家。48岁时始领乡荐,游京师,作《真真曲》,由此知名。明洪武三年(1370),举明经,召修《元史》。同官李敏卿等称其叙事直而不徇。史成,受赐归乡。洪武五年,奉命出任浙江乡试官。次年,任国子助教,后改作中都国子监,教授勋臣子弟。与张美和、聂铉齐名,时称“成均三助”。曾叹古乐衰废,堂堂成均(官设学校),徒具其名,作《大韶赋》以寄感慨。在史馆,与金华宋景濂相友善,凡有著作,常互相推让。及景濂为司业,建议祀伏羲、神农、黄帝、尧、舜、禹、汤、文、武于天子之学。太祖拒不采用,而当时犹有赞同者,琼乃作《释奠》以解辩之,赢得识者之赞赏。其坚持正道,大多类此。洪武十一年,致仕归。翌年,卒于家,葬于语儿乡。
贝琼从杨维桢学诗,取其长而去其短;其诗论推崇盛唐而不取法宋代熙宁、元丰诸家。文章冲融和雅,诗风温厚之中自然高秀,足以领袖一时。著有《中星考》、《清江贝先生集》、《清江稿》、《云间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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