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进城去(2)

上一篇 / 下一篇  2012-12-21 21:34:27

到城里,雾反又大了。天色变得黑而模糊。父亲与母亲不断地催促我要跟紧他们,别走丢了。大街上人不多,三三二二地来来去去,把灯光中昏黄的雾气划得一条一条,人一走过,它就变得歪歪扭扭的飘来荡去。让我大失所望的是,城里的房子并不象书上写的那么美,也不高大,黑不溜秋的。让我着迷的是香味,我跟着父母亲走过一家家热气腾腾的饮食店,那飘着的香味,似曾相识,却分明是不同寻常。它真勾人,勾得我直咽口水,一步三回头,脚步就变得杂乱无章。

我机械般地跟着父母亲走着,香味几乎覆盖了我。等我回过神来,发现我们已经停下来了,不远处人声嘈杂,我向街的两端张望,街两边摆满了菜,有很多人。我问父亲这里怎么这么多菜,那么多人?父亲说这是城里的菜市场。我说我们来菜市场做什么?父亲说这里人多,我们卖东西快呀。

我们停在一条小巷子的口上,从我们面前走来走去的人很多,停下来问价钱的人很少。天色慢慢透亮起来,母亲说:

“天现在才麻花亮,我们今天走得不慢。”

说着用眼睛看着我,应该是在表扬我走得快吧!

父母与我、两担木柴、两袋花生慢慢透亮在人们随时睃来的目光中。

终于有人在我们的面前停了下来。我第一次真切地看清在我面前站着的城里人的脸孔,身材不高,肥头大耳,穿着洗得有些发旧的中山装。我却猜不透他脸上的任何东西,我不认识他,我对这张脸孔没有任何语言经验可以描述。幸亏,我能听得懂他的话。他问我父亲:

“柴多少一斤?”

父亲说:

“同志,你出个价吧!”

他说:

“柴是你的,怎么叫我出价?”

父亲说:

“我们是乡下人,不懂城里的行情,我想先听听你的价。”

他就不说话了,眼睛一会儿看看父亲,一会儿看看母亲,一会儿看看我。又蹲下来摸摸柴。木柴一块块被我父亲精心地劈得匀匀称称的。头日底下晒了又晒,都发红了。来之前,听村里来卖过木柴的人说,城里人很精明的,不要投机取巧,柴晒得潮潮的是不起价的,反倒是越干燥的柴越起价。他看了看柴后,又站起来,眼睛贼溜溜地看了看四周。他说:

“你的柴不会是从山上偷偷斫来买的吧?如果是偷来的,那是要没收的呢!”

我一下子抓紧母亲的手,身子颤抖了一下。父亲笑了笑说:

“今年的柴还要偷?山上的树斫也斫不及!松毛虫害了三年了,今年全山全山地开始死树,县里还动员大家去斫树呢!现在是十月里,山作都收不及,如果不是怕秋后卖柴的人多,我们才不会来呢。”

我很惊讶于父亲的胆量,竟然在一个看上去那么坏的城里人面前能说这样的话。或许是父亲的话赢得了这个人的赞同,他笑了。他一笑,我就松开了抓着母亲的手。他说两担木柴我全要了,二分半钱一斤行不行?父亲说要四分一斤,你看我的柴都晒得发红了,燥得很呢。他说价格不要做了,你都说了,今年山上的树斫也斫不完了,价钿贱了。

父亲说:

“同志,你给三分吧,我们是走了三十多里地挑来的呢,走路就走了三个小时。”

他“哦”了一声,没有回答父亲。他说你帮我送一送好不好?父亲说在哪里,太远就算了,我们还要卖花生呢。他说不远,就半里地吧。

父亲看了一眼母亲,母亲的眼神很清楚,是让父亲卖了吧。

我们三人又各自挑起东西跟着那人走着。城里的街道走起来比来时的马路还硌脚,总觉得路是不平整似的。乡里人走惯了山路,他们的脚步需要抑扬顿挫的姿态。走着走着,父亲问:

“同志,你们是哪个单位呀?”

“制药厂。”

“制药厂?”父亲的声音几乎一变。

“你有认识的人?”那人听出了父亲变了的声调。

“我们村有个人在制药厂的。”

“谁呀?”

“丁财唐,你认识吧!”

“啊,丁财唐?他是我们的行政科长呢!”

“排起辈份来,他要叫我叔呢,我们志传只要叫他哥就行了。”

“啊,你儿子只要叫哥,他才多大,我看也就十来岁的孩子吧,丁科长可是毛四十岁了呢!”

“财唐可喜欢我们志传了,说全村的小孩子就数他聪明,说他肯定有大出息。”

······丁财唐还没有来上班,虽然无法核实父亲的话到底真不真,那人还是相信是真的了。木柴是按三分半一斤结的账。父亲与母亲可高兴了,回来的路上一直在说说笑笑。说当官真好,叫我长大了一定要当官。我却是一头雾水,当官好吗?还问父亲当官好什么呀?父亲说你这个傻子。我又问母亲当官有什么好?母亲说你还小,等大了再告诉你。我说你们刚刚还说呢,说财唐哥表扬我全村最聪明了。他们就笑了。

重新回到菜市场,天色是透亮了,雾仍然还浓,昏黄的灯光也还没有熄完,零星地还发出些光影来。目光所及的县城仍然朦胧不清。我们又在同一个位置停下来卖花生。母亲拿出糯米饼来,先分给父亲一个,父亲递给了我。母亲又拿出一个给父亲,父亲说:

“你先吃吧,我不饿呢。”

母亲说:

“你是高兴的吧,哪会不饿了的。”

父亲说:

“路上吃过一个了,还饱,你今天塌的糯米饼大。”

父亲边说着一边接过糯米饼吃起来。母亲吃着我出门时吃剩的半个。我咬了一口,糯米饼不酥脆了,也凉了,咬下去韧性实足,咬不断似的,而且是油腻味大了。我咬了两口就递给母亲说:

“我不想吃。”

母亲说:

“吃,吃,你先吃掉点,等花生卖完我们去吃肉馒头。”

我又接过勉强吃了两口,慢悠悠地吃着,心思又被满街的,似曾相识,却明明是不同寻常听香气所覆盖,眼珠子转来转去满街地溜。

父亲很快吃完了糯米饼,一吃完就对母亲说你跟志传在这里卖,我拎一袋到别的地方去,分开卖会快些。没多少时间,父亲却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人,一看是喜翁叔。喜翁叔也是靠石山村人,他入赘到城里来的。他年年回家看望父母,跟父亲交情好,总要跟父亲喝几口。喜翁叔手里拿着三筒跟家里做的麦饼差不多的东西,只是厚些,像嘴唇般肉厚。一见着母亲与我,就把它们往母亲的手里塞。母亲死活不肯接。他们推来推去,用劲很大,母亲被喜翁叔推得后退了几步。看得出,母亲真是高兴坏了,声音也大了,真是亮出了嗓子说话,无遮无遮的样子,跟在村里说话的样子一模一样。

母亲说

“喜翁,我不要就是不要,你再推我们也不能吃的。”

喜翁叔说:

“这三个大饼你们不吃,那我回村里再也不去你们家喝酒。”

父亲掰着喜翁叔的肩说:

“喜翁,喜翁,我们要一个,要一个,两个你拿回去卖。”

喜翁叔笑着说:

“三个全部吃掉,我多卖两个大饼会发大财啦?”

父亲说:

“不行,不行,我们要一个,要一个。”

推来推去,喜翁叔最终没有强过父亲与母亲。因为,母亲答应收下三个大饼,然后就把两只袋子里的花生一并,一只口袋里留了一半要分给他,说你现在是城里人,样样东西要买的,花生也要买的,我们今年花生收成好,家里还有很多。这那么行,喜翁叔当然不肯收下。死推活让地又推了很长时间。母亲知道他不会收下了,就抓了几把花生,把他的两只中山装口袋装得满满的。他与父亲、母亲亲亲热热地说一回儿话,走了。

父亲把大饼递给母亲,母亲把大饼递给我,我接着咬了一口,味道出乎意料的难吃。饼太厚,发泡,干燥难以下咽,油条也酥油条,这也不是我喜欢吃。但我还是嚼完了嘴里的饼沫。品了一下味,又回味了一下,酱香倒还不错。就因为留恋这酱香味,我再咬了一口,越嚼却越不是个味儿了。我把大饼摊开,酱发黄,涂满了饼子,很稀。我舔了几口酱,把饼还给母亲说不好吃,吃不下。母亲接过大饼,把大饼重新筒起来,随手递给了父亲。

父亲推了一下母亲的手说:

“你吃吧。”

母亲说:

“我刚才吃了半个糯米饼,饱,你吃。”

父亲看了看手中的大饼,对母亲说:

“你用手绢包一下,带回家去吧。”

天亮了,天空却没有露出来。

“今天阴天了。”母亲自言自语了一句。

父亲说:

“也可能是个雾青天。”

我问父亲雾青天是什么天?父亲告诉我就是早晨雾大,到九点多,太阳一出,又是个大睛天。母亲惦记着家里的事了,先是与父亲说着大姐会哭多长时间。父亲说哭一会就会停的。母亲说不会出事吧?父亲说,出什么事,她只是觉得委屈。母亲就说起两担花生了。担心大姐二姐择下的花生今天晒不了了。说话间,她把花生袋左右晃荡了几下,花生发出哗啦哗啦的轻响。母亲撮了一节花生,拿在手里看了看说颜色多白,会起价,太阳不好,晒几场不燥,就不会有这个白度了。然后,母亲剥开花生,把仁放到嘴里,“啪”,花生仁轻轻地发出一声响,被母亲咬断了,是脆生生地断开的。

她是听见了这声脆响吗?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妈妈。她笑眯眯地站在我们面前。她说:

“多白的花生,节节饱满,一看就是上好的小京生。”

“小京生?”我惊讶不已,我可是第一次听见花生还叫小京生。

“对呀,小京生,没听说过吧?”她居然听出我惊讶声中的意思,“在明朝它可是向皇上进贡的呢,叫贡品!不懂了吧,小后生,看看,多机灵的小伙子,读书一定好,如果你能读到京城里去,可要宣传宣传咱们县里的小京生!

“小京生还要宣传?大妈,你去过京城?”

她含笑点着头。

花生被这位老妈妈全买走了。我的眼睛一直看着她走进我们身后的那么小巷子,她慢慢悠悠地走着,走得很慢,慢得像这条小巷一样静谧,让我感到神秘无限。

回转看父母的脸色,他们乐呵呵的样子,那肯定又是一个相当满意的价格。

木柴卖完了,花生卖完了,我们该回家了。我第一次的县城之行就要结束了。我好像是有些失落的,第一次来县城的失落远远大于新奇。我甚至有些后悔来城里,早知这样不好玩,还不如让大姐来呢,她就不会哭了。然而,在心里,我是不死心的,我想,在县城的某条街上,一定有高楼大厦的,都怨这该死的雾,什么也看不清了。

正这样想着,父亲对母亲说:

“你跟志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大街上的人很多了,父亲没走几步,就隐入了来来往往的人群里,他在我的视线里交错着出现。父亲也没走多远,我的目光穿过交错往来的人群仍然能不时地发现父亲交递出现的身影。返回来的父亲递给我一样东西,我从没有见过,它被卷起来的,有半尺长,拿在手里软绵绵,二头没有卷紧的部分硬脆如羽,有点焦黄,应该是烤焦的,微微的烫。我换了一只手拿着。

父亲说:

“你吃呀。”

我说:

“这个好吃嘛?”

父亲笑着做了个来抢夺的样子说:“不好吃给我吃。”

我连忙把它往嘴里塞,我先是轻轻地吃掉硬脆如羽的边端部,再一下子咬了一大口,一咬,很有韧劲。我使劲咬了一下,它就被我咬断了,咬断的时候还有软滑的阻力。香味很好闻,是麦香,熟透的麦香里还分明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香味,它更浓烈。我嚼了一下,停住了,我是被这股香味给震住了,这是我的口腔从未体味地过的香味,它是什么香?它是什么香?我又嚼了一下,这香味里又被我嚼出盐味的本香,它与那股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香气混在一起,它模模糊糊的让我似曾相识,却分明又是天外来客,我的味觉突然崩溃了。

“爹,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真的不知道?你再嚼嚼!”

“好像有肉香!”

“还真会吃,是张好嘴。”父亲说,“是猪头肉,你没吃出来?”

“猪头肉?我才不信呢,猪头肉我吃过,没这么香。”我哈哈哈地笑起来说,“爹,你别骗我呀,告诉我它叫什么呀?”

“猪头肉筒饼筒。”

“猪头肉筒饼筒?”

“也可叫猪头肉筒春饼。”

“猪头肉筒春饼?”

“跟家里做的镬拉头差不多,也是麦粉做的,城里人做的,更好看,更香罢了。”

在县城,这条叫工农路的大街,在它与横街相交的东南角,一个叫梅湖饭店的店门口,第一次进城的我傻子似地笑着,快速吃着父亲给我买的猪头肉筒筒的春饼。眼前没有人来人往,没有大街,没有天空,没有城里的喜翁叔,没有财唐哥,没有多少还在内心里讨厌着的买柴者,也没有那位慈眉善目的老妈妈,或许,这一刻我是忘记了父母在跟前看着我吃春饼的。尽管我一边吃一边看着他们,还一边点着头。

快吃完时,我慢慢慢地松开春饼,看包在里面的猪头肉,是白切,带精带油。我用手指头点了下,肉皮有点硬度,我刚才咬着那股软滑的阻力主要来自于它。

还有几粒毛盐,粗粗的,晶晶亮。

我一吃完,母亲就替我擦嘴巴,擦得母亲满手是油,母亲看着自己满手的油,有些不知所措,举着手对父亲说还真油。然后,母亲把包着手绢的大饼拿出来,她把手上的油在大饼上揩了揩,重新用手绢包起来。父亲的神色似乎在母亲的动作里停顿了下,就又向刚才买猪头肉饼筒的摊位走去。回来时,父亲手里提了只白色的塑料袋,里面也放着一筒猪头肉饼筒。父亲把它递给母亲,她把它与大饼包在一起,二个饼放在一起太大,手绢包不住它们了,母亲就拉起手绢的二只角系住了它们。跟它们一起躺着的还有一个糯米饼。

看母亲做完这一切。父亲用力在我的肩上拍了一下说:

“儿子,回家!”

 

空着手走路真爽,去的时候,三十里地我与父母大约走了近三个小时,回来时,走到双桥四洲堂我们歇着的时候,父亲指着半山腰的阳光说时间也就九点光景。我们从城里返回时,刚刚走到县百货大楼,楼顶的大钟又响了起来,一,二,三,四,五,六,七。它响一下,我就数一下,我数得准准的是七下。在六点准的时候它就响过,响了六下,我也一下一下地数。我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大的钟敲响,我知道,它敲几下就代表了几点。七点的钟声响起,我离它是那么近,那铛铛铛的声音直胀满我的耳朵,嗡嗡地发震。我在钟声里想起母亲走时跟二姐的交待,猪七点后再饲,兔草不要忘了,花生择完就在家休息。当然又想起大姐的哭泣。她哭了多久?

七点到九点,回程我们只走了两个小时,到家还有半小时,比去时少走了半个小时。

离开大马路,没走一小段,突然,山谷里响起一声尖厉的怪叫,它震得我惊惶失措,我恐慌得一下子跳下一条高坎,它足足有三米多高,那也是一块花生块,花生已经挖完,天很久没有下雨了,脚下的泥土松软异常,双脚把土铲得四射。尽管土很松软,我还是觉得脚下蹲得很重,脚踝隐隐阵痛传来,我倾身向后摔倒。我可顾不了那点隐隐的阵痛,灵活地爬起来,又冲向第二块土地,这两块地之间并不高,也就一米多些,我简直就似身轻如燕地跃下。就在我跳下第二块土块的时候,父亲也连跳两块地块,追上我,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

父亲说:

“不要怕,不要怕,儿子。不要怕。”

却是哈哈哈大声地笑着,一边笑,一边抚着我的胸口,又拍了拍我的后背。这时,一辆涂着蓝白相间颜色的大客车轰隆隆地从山谷里开出来,它又尖利地响着嘟嘟嘟的喇叭声,屁股后面扬起浑黄的尘土向八里村方向驶去。

父亲是笑得太开心了,他的眼角笑出了泪水来。母亲也站在上面笑着。我是丢人丢大了,我在心里埋怨自己,平时总爬上高高的后门山去看大客车,你个胆小鬼,你个牛鬼蛇神纸老虎,居然被它吓得如此丢魂失魄。

回到家,弟弟姐姐们都不在。母亲看了一下屋里,花生已经择完,花生杆已经捆好,它们整齐堆放在堂屋靠东的地方,挨板壁放着。这两担花生真不错,满满地择了一大竹篮,放在道地的沿口上。这是大姐的细心,知道母亲要回来洗的,放在这个位置最合适了。桌子上还放着三大碗凉白开水。我拿起一碗就大口地喝着,父亲提醒我不要被噎着。母亲没有喝水就出门去找两个弟弟了。不一会儿,他们被找回来了,嘴里嚷嚷着要吃,要吃。母亲已经告诉他们带好吃的回来了。父亲问他们两个姐姐呢?他们说两个姐姐去后门山拔草了。母亲对父亲说:“叫她们不要去的,她们又去了,这两个孩子。”

父亲笑了笑,脸上堆满了笑容说:“会做,懂事,还不好呀?”

两个弟弟一个劲儿喊要吃,要吃。

父亲说:“去,把姐姐们叫回来,她们回来了才能一起吃。”

两个弟就一溜烟跑了。

大姐与二姐不一会儿就到家了。

母亲问:“你们拔草去了?”

大姐说:

“刚刚出去没多少时间,才拔了半篮。”

母亲定起神看了看大姐的眼睛,又看了一下父亲。父亲的眼睛也看着大姐。二姐一进屋就很高兴地说:

“爹,妈,你们饿了吧,我们还剩了两个糯米饼呢,我拿来给你们吃罢!”

父亲与母亲的神色楞了一下。

二姐说着走向灶台,提起陶镬里的小镬盖,梗架上放着二个糯米饼。二姐一手给母亲一个,一手给父亲一个。然后说:

“还有点温呢,是大姐放在陶镬里的,她说怕你们回来凉了。”

父亲把糯米饼递给了母亲,母亲收了起来,打开介橱的门,放了进去。放好,她关上门,回转身说:

“给你们吃好吃的!”

母亲先是把大饼拿出来,用刀切成两半,一半递给大姐,一半递给二姐。然后说,你们坐到门口去吃吧。大姐与二姐拿了大饼走了出去,坐到门口的长条石上去吃。等大姐与二姐走出门口,母亲取出了猪头肉春饼。切的时候,母亲看了我一眼,我的目光很坦然,我知道,我是不应该再吃它了,虽然我很想吃。母亲却把春饼切成了三块,我看着她切的,我心里一阵狂喜,我真的还能吃到它呢!!!母亲先是叫过来二弟,递给他一段,叫他坐到屋子里的桌子上去吃,再叫小弟,递给他,也叫他坐到桌子上去吃。母亲拿起最后一段猪头肉春饼,眼睛却是看了父亲一眼。我没有注意到母亲看了父亲一眼,正要伸手接,母亲放下猪头肉春饼,一刀把这段很短的春饼一切两段。

两个姐姐还坐在门口吃着大饼,听声音,她们还在跟村里的两个小朋友说话,话音有些含糊不清。

 

那个阳光足足的上午,母亲走到门口把两个姐姐叫回屋里,她们与两个弟弟一起,一边慢慢吃着猪头肉春饼,一边听着父亲讲述我被大客车吓坏的情形,屋里哄堂大笑的笑声久久没有停止。三十年过去了,它是如此的清晰,笑声没有一点走样。

 

 

                              20113142316写于北京御景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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