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今天》三十岁暨诗人北岛六十岁生日

<<空城记>>
                                                                                       
                                                                                                   
1北京站


我爱你    雨纷纷
从闪电两端往返应征
却俩腿骑四根轨道
揣八股瘦肠    埋头
松绑一个青春期的肉票

摆明的阳关道通往鳄鱼池
外省人质押解内务府    入口
蓄满出口    证物被剪裁两次
中间隔一条心腹之蛇毒死
另一条心腹之蛇的距离
咬合一排排四环素牙齿
潜入地宫抹风景    鼓掌    洗牙
寻机勒索舌胎


2崇文门


算命    敛财    聚光
地平线从眼科医院挤出来
吹小号的朝鲜族汉子
抱着尼采的中指    乱弹
蒙住黑色的眼睛
盯瞎了黑夜

我和少年推开马克西姆餐厅
那个晚上    大院跳过红墙
月贼无影    放牧归来的老青年
依次南巡    手执中产阶级月卡
杖红了紫不溜秋的郭德纲
和德云社


3前门
                    

两把埋藏多年的双棒儿
齐刷地开展春夏之交
乳沟显现    浮雕勃起
从广场走失的兄弟顺着瓜地
误入八盏红灯区    狂吠道：

既然    接客和接种
都将死于过劳
粘液与奶汁只许拿来灌溉
就不该翻弄什么
高矮胖瘦    前后左右    粗细深浅
麻溜儿把天下鼓起的包
给老子突突平乎了


4和平门
                    
我拎着你    咣当  
这两只空皮箱子
降落在南三环
和平门晃了晃
栽倒在客厅里作屏风

我们仿佛君临了整个南城似的
踩着温州鞋商的松软
丢给吐鲁番扒手一地假钱
意完山寨小姐的乐淫
顺便摸一些二手宏观三手调控
押了满满一筐
邮回老家


5宣武门


债台高筑
手就拉着手去逛商场
挑奢侈品柜台
比过来试过去再设法脱身
一只手极力要买
一只手假装犹豫
配合默契

后来你知道了
我是冲那家日资百货三个名字去的
庄盛：很儒家
崇光：很有禅味
SOGO:很基督嘛


6长椿街


冲向西客站的立体交通
套在你的脖子上    日夜喘息
一根根将电线举过头顶的排骨
执鸟之手    与树偕老
筹划着和广安胡同的手工业者提前起义
它们把高压和手植入地底下
攥紧龙脉

三十九十只奶大我的山羊
调戏我的游魂往牛街    寻根
没有一头风马牛能告诉我    羊皮家谱
是否掉进胶东半岛与辽东半岛
之间的海岔子里
这和农业恩准打鱼而麦当劳
拒绝出售大米干饭一样
是一个谜

我看见了你
撑起皇城右下角的那片天
绣着一朵一朵漂亮的蘑菇
好像乌云


7复兴门


曾和你一起在北海滑冰的粉果儿
被三里屯的板儿砖拍成了花婆子

菜刀    诗抄    校哔大衣
劫持一辆灵车穿西城而过继续向西

戏子    名导    收藏家不停地摩挲
死在他们手里的私藏瓷器

护城河里凝成条状的血一直流到
山海关一直躺在故乡的铁轨上

阳光灿不灿烂    与青春有关无关
我    忌讳谈论你们的死亡


8阜成门


我躲在六药厂的两只铁皮工具箱里
白天    在二环内装死
夜晚    在二环外佯睡
月票把全球通锁在地下旅馆三层
暂住证翻一翻身
青春的利息就动一动

当白塔寺忍不住羊肉胡同的腥膻
紫禁城发给我第一张诊断书：
建议切除盲肠上方的故土
无需复诊


9车公庄


鲜花也好麦克风也好
从来托福于仪式
也就萨拉热窝那么大一块地儿吧
台词和塑料布从南到北
渐渐生动起来   
全人类的成人礼  
从三胞胎开始
互相挫折的手指
一定是十指中最无用的

你傻乎乎地哭个啥
把车公庄装进焦距之外    然后
放大一张你表妹的照片
记住瓦尔特说过的话：谁活着
谁就能看见

10西直门


售宝者与垄火犯
大隐于动物园
游行队伍下坡时    瞥见
它们露出两只马脚
夹一根翘起的尾巴

这三张猎猎飘扬的虎皮
裹胁沙尘暴和海啸    你我的头脑
无非削尖的教堂    传诵
资本主义细花纹


11积水潭


把你抛尸在前海
理得心不安    跪着
膝盖积水    醒了
脑积水    相思与大腿
谁也打不赢谁

舌头渴了    歇起了产假
洗不洁的耳朵爬到眼睛后背
半拉良心    装醉
分手可不比骨折    上善若水
就能接好吗    别逗了
猫在后海
当一辈子继父吧


12鼓楼大街


有你在宫里作偏妃
憋住北京城    游不起来
我信步什刹海    饿雨
徘徊了六年零七天
钟声响了二十九点    催我
醉卧银锭桥
被你钓起

皇宫里没有船
你是怎么出来的
你说你的前世是一条
吃水的鱼
你说你出身寒门
心地善良    目不识丁
我说你比皇后纯洁
比宫女风骚    我们偷完情
开始偷北京城


13安定门


二十八双还是二十九对脚印来着？
打中轴线上
轻轻走过

踩着我的脊梁骨
痒痒的
怪不舒服


14雍和宫


贝勒府
雍亲王府
行宫
皇家寺庙
都不怎么靠谱
出了两个皇帝能咋的
要不是总理的手
比红卫兵的脚还软
早成了他们和她们的洞房


15东直门


飞机场    喜爱盘算天上人间
每一次分赃    配错降落伞的机率极小   
小过非典型性肺炎再扫荡一次汶川
小过簋街的乞丐得不到吃客的施舍
坐在写字楼里对照键盘梳妆的白领
比不上乞丐贪婪    比运气
比鸟巢孔距    比板凳倾斜度

赃物过剩    逍遥东直门外
郊区楼花和保安左臂佩戴的枪伤
笑得阴森森    步行街涂脂抹粉
招手行刑期    手杖越减越肥
披着不盖兜盖儿的红大衣
把失地人的降落伞投到境外
今冬    再不下一场豪宅
我就撤到终年有雪的西伯利亚


16东四十条


横七竖八的井田制
马踩在日上跳不过去
我不是白的猫也不是黑的猫
公司年会的掠夺计划
并不涉及第三种走法

往北边的二环路上抛一枚云子
颠覆不了高大的SUV
童年飞到故乡的铁轮子下迸出火花
高速火车只是被咯了一下
我朝东边二环路吐过去一口浓痰
速差作用力将我砸晕
瞬时清醒的黑终于悟出
想和白下一盘和棋
很难


17朝阳门


你搬进靠近中央商务区的写字间
生活从此象一场高尔夫
手里有硬家伙
目标在远处
随时敲打和丈量地面规则
我的生活是乒乓球
有时能接住
有时会丢球
弯下腰捡回半根烟和一条命

兄弟
我的眼睛软得象《美国往事》里的面条
透过网眼    看着你
把打不进去的漏洞偷偷运进垃圾车


18建国门


趁转轨之机
迅速占领国贸    四惠东
拿下山海关
捅破城墙上的箭垛
掏空你言不及物的肺腑
与从前侮辱过我的往事
言欢
与后来奖赏过我的良机
反目

与生我养我的旧人
算算新帐
与前妻
来一次幽会
                                                                              
                        
  2008年12月初稿
2009年2月定稿于京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