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女人和坏事

上一篇 / 下一篇  2014-12-03 22:1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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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事不过三”


世界上的事,千门万类。每一门类,都是认识世界的一个角度,或概括世界的一种方式。哪种方式能得到比较高的认同呢?媒体是简单的测试办法。视觉像脱缰的野马,它们集中跑向哪里,哪里就是那个概括的制高点了。自公元前60年,凯撒首创公示惯例以来,数千年媒体沿革,已将这个制高点昭示得再清楚不过。那不是众神,不是逻辑树图,而是金钱、女人和坏事”。

金钱和女人好理解,食、色,性也。金钱关乎基本生存,女人关乎族类繁衍,这是理所当然的“母话题”,再删繁就简也删不掉的元叙述。那么,坏事是怎么回事呢?大概与恐惧有关。一个脆弱的个体,面对神秘浩瀚的自然、复杂凶险的社会、善恶莫辨的他人,必须高度警觉。稍有闪失,就可能一蹶不振,或万劫不复。

微博刚兴起时,自媒体拓展的利器,也无非这三项:1、挣大钱的手段和榜样;2、面容姣好、才具出众或风流骄悍的女人;3、经常和坏事搅在一起的官吏和政府。只要话题坚持数日或数月,滩头就抢下来了。三项中,第三项杀伤力最大。并非杀伤政府,而是杀伤视听。特别是与前两项搭配,形成复合效应。如官吏和大亨的情妇,或女斗士。

三项的排列组合,跳不出金钱与女人、金钱与坏事、坏事与女人。以时下风尚,金钱与女人相关度最高,金钱与坏事次之。虽然有钱容易干坏事,但市场经济时代,金钱对推动社会进步的贡献更大。坏事与女人是一个伪命题,男人干的坏事显然多得多。所谓女人是祸水,不过是传统男性社会的一个舆论阴谋。

既然金钱、女人和坏事是媒体的支柱,那么媒体政治,是否也建立在这三项之上?当然不能简单归结于此,但招徕不到眼球就必输无疑的机制,注定其不可避免地要被牵着走。尤其是坏事,政治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处理坏事,它本身也容易变成最大的坏事。当坏事的威胁不那么大时,人们才可以安心关注金钱和女人。

媒体可以操控的情况下,坏事通常是被遮蔽的。什么样的事是坏事,也由官方来定义。网络出现后,坏事就遮不住了。坏事的定义权,也转移到民间。争相报道坏事,就成了自媒体的乐事。好像老天故意找别扭,弄出这样一种东西,来坏官方的事。犹如蒸汽机和铁路冲垮君主制一样,网络迫使固若金汤的官媒体制与时俱进。

尽管遮蔽坏事可以让人们更加安心地关注金钱和女人,但被遮蔽的坏事怎样影响着人们的现在和未来,是人们更想知道的,越遮蔽越想知道。尤其是那些“觉醒”了的人们,看不到金钱和女人的希望的人们,对坏事更在意。所以,三项中,人们关注的顺序依次是:“金钱诚可贵,女人价更高,若为坏事故,两者皆可抛。”



二、“坏事守望者”


对坏事的过分热忱,也带来一些麻烦。比如编造坏事热帖,就成为一种竞赛。一个寻常事件,经过人为取舍,变得十分荒唐、极其恶劣。意见领袖们参与后,舆论战车便隆隆驰骋起来,一时间烟尘蔽日,杀声震野。但随着第二批、第三批探究的热帖跟进,真相大白,众人均有被戏弄的感觉。反复多次,就疲惫和麻木了。

另一种真假难辨的现象,是坏事的属性确定,概率却不实。一件只占百分之一的事,经夸张、暗示和情绪渲染,造成占百分之九十的印象,以期耸人听闻。反正没有数据参照,糊弄一刻是一刻。公众的恻隐之心和正义感,是宝贵的资源,禁不起肆无忌惮的挥霍。那些真正需要干预的坏事,也因此失去被追究的机会。

此外,坏事和坏事,也是相互顶撞的。一件坏事刚披露不久,就被另一件坏事遮蔽。本来披露坏事是为了解决坏事,结果变成只有披露没有解决,像一个没有尽头的、享受坏事的狂欢节。当然,这个“享受”是负面的,带有一点自虐倾向。很多人发出这样的感叹:上一会儿微博,整天心情都不好,但还是忍不住要上!

既有需求,专职供应坏事的自媒体应运而生。身边不足就去远处找,远处不足就去过去找,过去不足就把众所周知的好事说成坏事,或凭空杜撰出一些坏事来。起初这类自媒体被当作英雄看待,后来却遭到抵触,因为干这行的有点偏多,风险也不那么大了。靠点击量为生的网站,也踊跃加入,扮演“坏事守望者”的角色,市场很快就供过于求了。

人对外部环境的反射是大同小异的,如果坏事在感知系统中所占比例较小,尚能保持平和的心态。随着坏事的比例上升,郁闷、焦虑和暴力倾向也随之上升。超过一定的阀值,就全面爆发了。一个人在自己生活的村庄、街道和社区,坐守一年未必遇到一件有新闻价值的坏事。但是在网络上,这种事随处可见,毕竟基数过于庞大。

整天、整月、整年盯着坏事,不问其它的事,一般人是受不了的,需要特殊的心理素质。什么样的人才能始终保持对坏事的热忱呢?大概有这样几种:1、具备强烈理念信仰和责任意识的人;2、怀有深刻挫折感的人;3、职业工作者,即依托坏事牟利的人;4、自虐的、嗜血的、变态的人; 5、恐怖分子、邪教徒,以及将正教当作邪教信奉的人,等等。

把大量坏事搜罗到眼前,相当于人为制造一个高阀值环境。如同把温度计放到火炉边,不做出革命的反射,反而不正常。但指望更多的人响应革命,就比较牵强。人的生存反射,主要是依据现实经验,而不是网络经验进行的。除了坏事,人们更关心金钱和女人。在和平建设和正常生活年代,拥有特殊心理素质的人不多。


三、“金钱教”、“女人教”和“坏事教”


在文革中,遍地都是拥有特殊心理素质的人。但那时,坏事是不能讲的,革命形势永远一片大好。金钱和女人也是禁忌的话题,因为金钱等于“资产阶级思想”,女人容易导致“生活作风败坏”。能讲的只有阶级斗争,必须“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即使改革后,禁忌也没有立即解除,言论口径是一点点放开的。

从文革到现在,那些曾被压抑的东西,陆续释放出来。并且矫枉过正,接近疯狂。金钱、女人和坏事,逐渐演变为“金钱教”、“女人教”和“坏事教”。这些“野生”的、变异的“教”,与世俗话题的区别,就在于它的狂热性、偏执性和排它性,违背人性的自然、复杂和包容。不仅拒绝融入共存的整体,相互之间也趋向侵害。

金钱教”是金钱至上,背离道德人伦的制约,以金钱衡量一切事物的价值;“女人教”是声色至上,沉迷感官刺激和本能欲求,凌驾一切科学文化尊严;“坏事教”则是否定至上,不论原因、条件和后果,抹杀一切积极的努力和文明成果的积累,即使陈述事实也等于叛教,必须予以驱逐和严惩。

三教当中,“金钱教”有助于激发市场活力,“女人教”有助于促进生活繁荣。虽不免浅薄低俗,但作为贫困国家仓促起步的阶段,尚可理解。“坏事教”歧义甚多,利弊难判。既包含对自身处境的不满、对社会不公的愤懑,也包含逆反哄闹的游戏成份,以及自立自强的文化品格被破坏,消极附和、执拗妄为的“阿Q精神”。

“坏事教”的价值,在一定程度上是由“好事教”赋予的。何谓“好事教”?把“坏事教”的定义拿过来,略加调整就清楚了。“好事教”是肯定至上,不论原因、条件和后果,抹杀一切消极因素的存在,即使陈述事实也等于叛教,必须予以驱逐和严惩。可见,“好事教”和“坏事教”的定义近乎重叠,只不过立场相反。

好事教”在文革中达到鼎盛,控制舆论,打击异己,报喜不报忧。“坏事教”貌似网络时代的产物,却与文革的“阶级斗争教”一脉相承。做派也与“好事教”类似,控制舆论、打击异己,报忧不报喜。二者相反相成。“好事教”越专横跋扈,“坏事教”越熠熠生辉;“坏事教”越甚嚣尘上,“好事教”越理所当然。如同某种力学制衡。

改革犹如好事教新教革命。以前“好事教”是排斥金钱和女人的,后来改弦更张,以推进其发展为业绩。从这个意义上说,“好事教”的宗教审判色彩淡一些。“坏事教”尚未来得及自我完善。在许多场合,都将追求金钱和女人的大众视为刍狗、加以污蔑和诅咒,宗教审判的色彩更重一些。



四、坏事和底线

二战后,西方国家自进入漫长的和平发展时期,成绩骄人。中国却一直被规模巨大的战争、革命和自然灾害困扰,屡屡失去发展机会。民众对和平的建设和生活,怀有强烈的渴望。加上持续的贫困,起点极低,需要长期努力才能缩小与发达国家的差距。在好事与坏事的判断上,中国民众与西方国家和富裕地区的民众,肯定是有所不同的。

中国民众见证了太多理念至上、反生活、反人性的歇斯底里运动,清楚地知道什么状态会把什么样的秉性调动起来,并导致什么后果。对漠视和侵害民生的行为,难有好感。也许西方国家和富裕地区可以从中获得好处,但中国从这类行为中获得的,从来是动荡、劫难和倒退,因而无法接受和认同。

人们通常所说的底线,包括哪些呢?除道德自律外,还有思维逻辑、法律意识、基于信仰的敬畏心、操作事务的分寸感、受市场供求制约的利益链、判断局势的常识和胸襟、以科学实证和生活经验为依据的预见与决策等等。这些因素,结成坚实的“安全网”,什么事落下来都接得住,落不到底才叫有底线,有底线事情才不会太坏。

显然,培育这样的底线,仅靠符号灌输是不行的,生存训练的作用更大。即使对普通民众日常生活构成的抗打击能力和创伤修复能力,也应深怀敬意。那是虚妄自负的革命者们折腾的本钱。如果在一个社会中,坏到不能再坏才开始反弹的个人阅历和集体经验占主流,稍遇坏事,就呈现盲目的、急于见底的狂躁和凶狠,崩溃是必然的。

    将社会主义放到这样的生态机制中,结果就是不可遏止地走向文革,把最坏的可能验证穷尽;将资本主义放到这样的生态机制中,也照样会把最坏的可能验证穷尽。但从清末到民国,已经验证过一次了。如军阀混战、版图破损、政党厮杀、民不聊生等。所以,改革充当的,更像是“正、反、合”中的“合”。有赖坚定务实和“不争论”,逃过再次见底的一劫。

即便如此,“合”的最坏可能,也被验证得差不多了。如环境恶化、贫富悬殊、官场腐败、人心涣散等,以致改革也成为深化改革的对象。当然,改革有非常成功的部分,主要是避免了前两个历史单元的社会动荡和生灵涂炭,实现经济的高速增长和民生改善。国力止跌回升,势头强劲。然而,用“坏事教”的眼光来看,那些坏事足以抵消一切好事。

一般来说,凡是中国的事,首先要考虑最坏的可能,因为底线发育不足。即使朝着最好的方向努力,也难免出现最坏的情况。比如当前的深化改革,成绩有目共睹。最坏的可能是什么?就是随着权威增强,“捎带手”把人们的言行监管起来。连门槛都不用迈,就回到那个“好事教”时代,这是执政者和全体社会需要警觉的。



五、物尽其用


金钱、女人和坏事,怎样从极端化的“教”,回归正常的世俗话题?“金钱教”和“女人教”相对平和,是民间自组织的主力。要改变其浅薄低俗的属性,有赖文化的滋养和提升,是慢功夫。“坏事教”和“好事教”,却是时刻都要碰撞出火花来的。出路只能是在碰撞中,突破“教”的外壳,吸收彼此的合理元素。

一个国家、一个团体或个人,在生存奋斗中,需要保持积极的态度和坚强的信心。如果总被惶恐无望的情绪笼罩,就失去行动的能力。同样,如果总陶醉在自满自负的氛围中,也会招致败绩。然而,振奋士气不等于杜绝异见,批判反思不等于攻其一点不及其余。违背事实和常识的做法,只能激发恶感和对立。

网络的出现,弥补了一部分制度之缺。即使不能提供建设性的批评,也可以当作宣泄的管道,为负能量减压。民间网络与政府,貌似前者气势更盛,但控制权无疑在后者手里。所以,在“好事教”与“坏事教”的对决中,政府应当有“输掉”的勇气。网络板结是比“坏事教”占上风更坏的事,而容忍和承受得起“坏事教”,却是空前的好事。

让“坏事教”赢,也因为它不可能输。自媒体的最大特点,就是谁也说服不了谁。对立只能使各自在既定的立场上站得更牢,而不是彼此靠近。何况“坏事教”还能提供威慑恶吏的声势、打击腐败的理由、社会危机的预警、倒逼改革的压力等。如果民间尽是浮皮蹭痒的温言软语,仅凭少数当权者向庞大顽劣的贪腐集团发难,也不可能奏效。

中国的改革称得上成功,一方面是实现财产和经营权的私有化;另一方面是借助网络,实现思想和话语权的私有化。尽管不彻底,但由此带来的个人自由,极大地焕发了民众的创造力,推动了社会形态和文化形态的进步。在此局面下,剥夺财产和经营的私有权是不可想象的。但剥夺思想和话语的私有权,却经常被认为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网络对中国现代化的贡献,不可估量。除日益强大的市场功能外,也扮演了反对党、众议院和陪审团的角色,具有启蒙的价值和纠错机制建设的意义。与马克思主义“血与火”的引入方式不同,这一次是将西方政法文明,以辅助的、低风险的虚拟方式,同中国实际相结合。民众由此获得广泛的参与体验,不可轻易挫伤。人心无疑是比军队和警察更重要的立国根基。

本届政府反贪除恶的艰辛和凶险,也从侧面证明,网络一度弥漫的戾气,与那个放纵失序的局面是有关的。随着大局改观,网络风气逐渐好转。诉诸思想认知、创业励志、品格培养的哲学、科学、宗教和文化艺术内容明显增多,网络互动的理性成份也上升了,一个加快融入现代文明的全民学习时代正在开启。


六、自证和他证


依照国人习性,好事和坏事通常无法自证,必须由参照物来决定。与坏的比就好,与好的比就坏。这一习性,是由现代生存训练和知识文化训练不足造成的,未经舍与得的充分权衡和求证,获得见多识广的直接经验和间接经验。对自身、他人和社会,缺乏明确的认识,自然达不到精神的笃定,深陷“攀比焦虑”或坏事焦虑”,不能自拔。

将这种个人经验移植到国际事务判断中,效果也一样。以科学的方法,本应与自身的基础和可能跨越的幅度比;与文化类型和历史起点相近的国家比;与人均收入在同一档次的国家比;与制度转型路径相同的国家比;与先进国家的同等发展阶段比;与符合自身条件的前景模式比。如果与不可企及的世间极值去比,那就只剩下难堪了。

比如美国,一切细节都从属于5%地球人口消费25%地球资源的格局,但世界不可能承载这样一个中国。从那个庞杂的、放任的大国中,搜罗一些坏事很容易,却不能指望中国普遍达到甚至超过美国的消费水平。那样的话,以全球的资源来满足中国都不够。这种比较方法,违背基本的科学常识,明显落入“好事教”的窠臼。

沿着美国的路径推演,就像玩一款美式的“华容道”游戏。但两国无论国内国外,资源板块都不同,板块之间的力学关系也不同。从这个“益智游戏”中,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中国永无出路!即使怀着“好事教”的顽强斗志去推演,也改变不了游戏的结局。唯一的出路,是比照自身的板块结构,另设前景模式和游戏规则。

不以全面赶超美国为目标,并非就是“没志气”。所谓志气,是经得起逻辑实证的规划和百折不挠的毅力,而非小农乌托邦和小资暴发户式的虚妄气焰,或土豪式的忘乎所以。在高速增长的乐观氛围中,承认永远不可能抵达目标,不是什么坏事,因为那个攀比目标本来就选错了。理性的务实态度和独创能力,是更需要追赶的现代化内容。

以中国的人口规模、资源条件和文化特质,即使经济规模超过美国,也注定要走一条中产阶级类型的道路,采取节约资源、克制消费、注重科技和文化的发展模式。如此,便不可过度放纵资本野性和消费攀比的贪欲,不可在全球范围肆意扩张军事存在。总之美国为维持超常消费所采取的国内外政策,中国均不可盲目效仿。

只有在极特殊的情况下,中国和美国的生存状态才会接近。那就是美国改变现有格局,自动成为节制消费的国家,但这种可能性几乎不存在。最大的可能,仍是依仗无可匹敌的军力和创新潜力,使广大发展中国家,以及具有高端竞争力的发达国家,继续屈从美式的“好事教”威势,将广阔纵深的帝国红利,能吃多久吃多久。



七、“浪漫政治”和“市侩政治”


世界战争无疑是上世纪最大的坏事,然后是冷战。冷战结束后,坏事的强度下降,金钱和女人的话题空前舒展。在表面上,金钱和女人的内涵更人性化、大众化,更容易合而为一,将人们引向和平建设和正常生活。事实上,当它们的对立面削弱,它们自身的对立便出现了。对立并未表现在日常生活中,而是表现在金钱化的政治和女人化的政治方面。

金钱化的政治即是被女人化的政治斥之为丧失原则的“市侩政治”;女人化的政治即是被金钱化的政治讥之为不切实际的“浪漫政治”。从积极的一面看,“市侩政治”倾向于突破制度藩篱,推进全球经济一体化;“浪漫政治”倾向于不惜代价,谋求全球价值一体化。从消极的一面看,两者经常是相互抵触、相互遏制的。

“浪漫”和“市侩”,并不是带揶揄色彩的两个词,背后亦有一整套相应的结构和机制。既然“历史终结”,制度之争退居边缘。“浪漫政治”和“市侩政治”便走到舞台中央。 在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和实践未进入人类历史之前,世界舞台本来就是由“浪漫政治”和“市侩政治”占据的。空想社会主义的浪漫情怀,一直保持着对市侩资本主义的批判和修正。

相对传统农业和手工业而言,以大工业为手段的资本扩张,注定是残酷的和“狂飙突进”的。它除了给资产者带来源源不断的利润,也给国家带来丰厚的收入和在国际竞争中的有利地位。故而在政治和法律上,必然极端市侩地偏袒资本意志。主要体现在3方面:1、剥夺农民的土地和产品;2、剥夺工人的劳动力;3、剥夺非工业化国家和地区的资源。

发达国家无不以“市侩政治”起家,逐步向“浪漫政治”迁移。待发展中国家摆脱发达国家的奴役,致力现代转型。“浪漫政治”已成为发达国家的普世基准,不允许发展中国家再走“市侩政治”的老路了。多数决胜的选票制,也起着分散资源配置、维护既有生产方式的作用,极大地遏制了资本的扩张野性,经济岂有不停滞的道理?

社会主义不啻是一种将“市侩政治”浪漫化的企图,由国家资本取代私人资本,以工农产品剪刀差的方式,温和地剥夺农民,实现工业积累。在政治和文化上,赋予工人和农民社会主人的地位。从结构和机制看,似乎没什么毛病。但简陋强硬的意识形态对精神创造力的磨灭、竞争不足导致的效率低下,使这种实验最终被淘汰。改革不过是重新恢复资本的扩张野性而已。

无论哪个国家和地区,“市侩政治”都是工业资本不可逾越的发展阶段,台湾显然也是从“市侩政治”走过来的。所谓新权威体制,无非是政府参与和主导资本扩张。仅上世纪七十年代,台湾的经济规模就增长7倍多,举世罕见。将“浪漫政治”当作台湾景观的唯一解读,缺乏说服力。恰恰是“市侩政治”的超常发挥,将台湾的“中等收入陷阱”,抬到高等偏下一点的平台上。


八、国际博弈和文明冲突


“浪漫政治”在骨子里,也是相当市侩的。社会主义的浪漫化,不仅庸俗,而且残酷,让信奉者吃足了苦头。资本主义的浪漫化,也没有“不坏”到哪去。低水平的表现,是被相互掣肘的恶斗钳制,停滞涣散、振兴无望;高水平的表现,是被竞相承诺的福利政策拖累,入不敷出、难以为继。这一市侩属性,皆因立足于无根的虚荣,靠夸饰和狡辩来争胜,激化了人性中虚伪无赖的一面。

“市侩政治”的弊端,也十分明显。单一的经济追求,很容易造成人性的大面积“坏死”,使人类沦为纯粹食物链意义的动物。而且,唯利是图的冷酷理性,未必都指向和平共存。由利益引发的争端,往往更不可调和。上世纪的世界大战,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市侩政治”之战。沉迷于物质生产和消费,无视文化的沟通和浸润,很可能导致下一场战争。

从“主义”的方向看,“市侩政治”和“浪漫政治”,是现代文明的不同发展阶段;从“市侩政治”和“浪漫政治”的方向看,“主义”只是实现追求的不同手段。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没必要过分计较。无论固执哪一种分歧,都会约束正常的实践活动。但出于国际博弈和文明冲突的需要,这些对立的观念,常被当作武器来使用。

比如俄罗斯,好不容易跳出“主义”的不正确,又堕入“市侩政治”的不正确。先是被逐一肢解,而后被逐一兼并。胆敢反抗,就遭遇西方联手制裁。说来说去,都与“主义”关系不大,与“浪漫政治”和“市侩政治”的关系也不是很大。所体现的,更多的是人类不同族群之间,文明形态相互倾轧的古老本能——为了自己的金钱和女人,不惜使他人变成坏事。

中国虽然在经济上高速成长,却背负着“主义”和“市侩政治”的双重不正确。西方早就在中国身上画了一个大大的“拆”字,未因改革而抹去。即使像俄罗斯那样改换门庭,也照样要拆的。以强势的先进文明,挤压和兼并转型中的弱势文明,不仅符合历史惯例,也符合政治正确。怎么可能面临同样问题,坏事都轮到俄罗斯,好事都轮到中国呢?与东正教文化相比,儒文化更是异类。

但愿中国大陆也像台湾那样,借助“市侩政治”的超常发挥,把“中等收入陷阱”,抬到高等偏下一点的平台上。届时,无论实行一党主导制、多党制,乃至衍生于儒文化和后现代工具理性的无党制,都不会太糟糕。“浪漫政治”是需要适度富足和相对完整的产业体系为基础的。那种动荡不已、寒酸困顿、竭泽而渔的“伪浪漫”,恐怕除了虚伪癫狂、终得一逞得主政者,没有多少民众会认为是“最不坏”的。

成熟的政治,都力求在对立中达到平衡。健康的经济体,也充斥着不同“主义”的融合,“浪漫”性与“市侩”性的融合,以及不同文明形态的融合。现代文明的主旨,是沟通、互惠、共存。是力争把坏事变成好事,而不是刻意促成坏事。如果一面倡导非暴力,一面推行不使用暴力便没有出路的思维和政策,显然是不适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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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者海客 海客 发布于2014-12-03 23:44:28
在媒体可以操控的情况下,坏事通常是被遮蔽的。什么样的事是坏事,也由官方来定义。网络出现后,坏事就遮不住了。坏事的定义权,也转移到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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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周新京)的个人空间 老周 发布于2014-12-04 10:11:37
回复 2# 的帖子
认同这句?
诗者海客 海客 发布于2014-12-04 13:06:42
回复 3# 的帖子
确实有这种现象,一部分信息趋势
诗者海客 海客 发布于2014-12-04 13:15:02
能讲的只有阶级斗争,必须“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即使改革后,禁忌也没有立即解除,言论口径是一点点放开的。
从文革到现在,那些曾被压抑的东西,陆续释放出来。并且矫枉过正,接近疯狂。金钱、女人和坏事,逐渐演变为“金钱教”、“女人教”和“坏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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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浩劫集中体现人性的”恶”的特质,现在社会更多体现人性的对物的贪欲。两者皆人性之丑,不二,侧面不同罢了。前者被马列毛的”主义””思想”放大了,后者被商业文化对人性欲望的不加限制给强化。
如果是陈寅恪这种人,两种社会形态他都不会上当,他会保持”独立精神自由思想”。换成庄子也不会上当,他会”物物而不物于物”即不被外物所奴役……
个见

[ 本帖最后由 海客 于 2014-12-4 13:19 编辑 ]
诗者海客 海客 发布于2014-12-04 13:38:34
对坏事的过分热忱,也带来一些麻烦。
——————
确实。这个是一种巨大的引力场,吸走人所有的注意力甚至对美好事物的感受与关注。
官方与目前主流门户网站是”欢迎”大家都来”讲政治”的(也就是”议论权”给百姓而”参与权””决策权”一点没有),否则没人陪它玩了。而民众的大多数也不知不觉被巨大漩涡给吸引,也在茶余饭后天天讲时事政治,大好时光全献给官方或各大门户网站收集整理筛选发布的负面消息,其实绝大多数人无所行动无所作为也不可能作为,就只停留议论议论政治,嘴上发发牢骚罢了,于是人们花在对真善美关注的时间总量被大大压缩。

负面信息层出不穷天天熏陶浸泡,个体行动力无丝毫增减,幸福值快乐值却每况愈下……


个见了

[ 本帖最后由 海客 于 2014-12-4 23:42 编辑 ]
千山雪 千山雪 发布于2014-12-04 18:14:34
成熟的政治,都力求在对立中达到平衡。健康的经济体,也充斥着不同“主义”的融合,“浪漫”性与“市侩”性的融合,以及不同文明形态的融合。现代文明的主旨,是沟通、互惠、共存。是力争把坏事变成好事,而不是刻意促成坏事和营造坏事。如果一面倡导非暴力,一面推行不使用暴力便没有出路的思维和政策,显然是不适宜的。

有道理。
老周(周新京)的个人空间 老周 发布于2014-12-04 21:21:02
回复 6# 的帖子
“幸福值快乐值却每况愈下”
言外之意,就是向前回顾,幸福值快乐值每况愈上。
老周(周新京)的个人空间 老周 发布于2014-12-04 21:21:14
回复 7# 的帖子

诗者海客 海客 发布于2014-12-04 21:44:50

QUOTE:

原帖由 老周 于 2014-12-4 21:21 发表
“幸福值快乐值却每况愈下”
言外之意,就是向前回顾,幸福值快乐值每况愈上。
二律悖反不成立!哈
有个小品有启发性,给周兄逸乐一下,其实类似禅宗公案
甲:你要名声,还是钱?选一个。
乙:……我要老伴!

[ 本帖最后由 海客 于 2014-12-4 23:46 编辑 ]
老周(周新京)的个人空间 老周 发布于2014-12-05 13:25:37
回复 10# 的帖子
如此说来,每况愈下,也就是随时都在下降,以什么为基准呢?这一分钟比上一分钟下降了,上一分钟指的是什么呢?当然是上一分钟的现实,或者上一分钟的幸福值和快乐值。对不对?
诗者海客 海客 发布于2014-12-05 15:42:56
回复 11# 的帖子
此,无唯物的统一的定量的标准,有唯心的个体感受。
不然人们就很难理解庄子为何宁愿在家跟小乌龟玩也不去做宰相,陶渊明归精神田园后天天干农活累得半死还挺乐,乐此不疲……
其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 本帖最后由 海客 于 2014-12-6 13:10 编辑 ]
心船的屋 心船红玫瑰 发布于2014-12-28 15:12:26
“好事教”在文革中达到鼎盛,控制舆论,打击异己,报喜不报忧。“坏事教”貌似网络时代的产物,却与文革的“阶级斗争教”一脉相承。做派也与“好事教”类似,控制舆论、打击异己,报忧不报喜。二者相反相成。“好事教”越专横跋扈,“坏事教”越熠熠生辉;“坏事教”越甚嚣尘上,“好事教”越理所当然。如同某种力学制衡。


-------“好事教”“坏事教”都是邪教!
老周(周新京)的个人空间 老周 发布于2015-01-07 13:15:53
回复 13# 的帖子
是的
老周(周新京)的个人空间 老周 发布于2015-10-09 12:58:09
成熟的政治,都力求在对立中达到平衡。健康的经济体,也充斥着不同“主义”的融合,“浪漫”性与“市侩”性的融合,以及不同文明形态的融合。现代文明的主旨,是沟通、互惠、共存。是力争把坏事变成好事,而不是刻意促成坏事和营造坏事。如果一面倡导非暴力,一面推行不使用暴力便没有出路的思维和政策,显然是不适宜的。
一宁的个人空间 一宁 发布于2015-10-09 14:01:19
通读了,一四年底的帖子,要不是被顶上来我也不一定读得到,置顶吧。
读老周的文章都有被雷“哗嚓”一劈的感觉,上次是“毛鸡蛋”,这次是“金钱,女人,坏事”。哈哈,我是指被震撼到了。表面上看是隐喻,其实是辩证的逻辑带着你在那边兜,兜着兜着就越兜越深入,越兜越接近作者真正要说的东西,然后于无声处听惊雷,听完也想说两句,结果发现被震得一句都说不出来,容我慢慢消化两天……
总之,非常赞!
老周(周新京)的个人空间 老周 发布于2015-10-09 22:5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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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等你批判。
一宁的个人空间 一宁 发布于2015-10-28 15:3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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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不上批判,我觉得全文我是看懂了,但有些懵,就语无伦次一回吧。
浪漫政治骨子里是市侩的,同意。但政治学意义上谈政治一定是浪漫的。这里是否是某种更深的人性的分裂?如果是分裂的,它的价值在哪儿?文章结尾处的“平衡”我想更多地理解为从外表上填平这一分裂,如果是这样,价值呢?或者我们根本不该谈价值,偏题了……
更明确点:当马克思和恩格斯论述工业无产阶级作为一种神秘社会推动力量的时候,他们却竭力避免成为这一力量的一分子。这一平衡又是如何在自身之中实现的呢?实现了或没实现,这一事件全部的价值在哪?
我想,以上这可以用“坏事”去平衡。可我偏偏想谈价值……金钱,女人,坏事三者似乎已经是一个稳定结构了,可我偏偏想问价值。
老周(周新京)的个人空间 老周 发布于2015-10-29 17: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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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章的主旨,就是消解价值,即所谓政治正确。
一宁的个人空间 一宁 发布于2015-11-03 14:4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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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干脆。这也是一种价值。
老周(周新京)的个人空间 老周 发布于2015-11-06 18:0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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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民生至上,这就是价值。
我来说两句

(可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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