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去看苇岸

上一篇 / 下一篇 2012-04-14 18:1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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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春天，朋友们都要借苇岸的名义聚一下，因为向前追溯，许多人都是通过他认识的。他为朋友们彼此介绍时，总是压低嗓音，小心郑重地说出名字，好像他们都是伟人。他虽然住在郊区昌平，朋友却异乎寻常地多。在他遗留的明信片中，能看到近百人的笔迹和性情闪烁的妙语，这与他包容生态的范围是一致的。

宁肯开车，带着树才和我，陪美国学者穆润陶去苇岸故居。老穆是研究生态文学的，对苇岸作品中强烈的生态倾向有些不解。不断追问，苇岸是否笃信某门宗教，是否参与环保组织活动，是否有同类型作家相互交流等等。我们和苇岸的家人一同回顾，发现在这方面，苇岸一直是单独的一个人，这令我们有些惊讶。

同类型作家中，只能想到杨朔。虽然不属于同代人，作品却大都涉及人与自然的关系。老穆也说，他存有杨朔的多部作品。然而比较两人的文思，区别还是很明显的。杨朔继承了中国文人的传统，以自身为主体，将自然当作言志、寄情和赏玩的对象；苇岸则将自然视若神明，自身采取了谦卑的和赤诚的膜拜姿态。

老穆又问到苇岸的政治立场，他当然是反对专制和暴政的，但作品中涉及很少。他更鲜明的立场，是反对工业化和商业文明。在他看来，那是对地球生态和内心良知的更直接的破坏。而且，政治的破坏较多地来自政府，工业化和商业文明的破坏，则来自每一个人，涵盖多种政治组织和社会形态，涵盖每一种不检点的行为。

苇岸的去世，也许有误诊的原因。起初不适，是当作感冒来治的，拖了近两个月。与工业化伴生的现代医学，终未惠及到他，如同宿命的抵触。由于虚弱，他曾买了个篮球锻炼身体。冬天，他系着围巾，在空荡荡的球场上打球，肿瘤在他的体内悄悄长大。如今想起他，就好像听到咚咚的回响声，有一点狰狞。

说到最后时刻，朋友们为他奔波忙碌。树才作证，苇岸吃了宁肯送的甲鱼，恢复了一些气力，把《二十四节》气中的《谷雨》写完，成就了一个完整的春天。宁肯得知后好生欣慰。我想起苇岸曾说想吃我做的饭，我却开玩笑说只会摊鸡蛋，买了些现成的去看他。现在才明白是辜负了他，十分伤感和遗憾。

苇岸的遗产，有些是精神性的，有些则延伸到日常生活层面，其中包括友情。一个人做人很纯净时，他的一切都是通透的。就像从这个玻璃房间，可以看到那个玻璃房间一样。所以趁活着的时候，我们真应该多珍惜友情，像关爱生态一样关爱朋友，像关爱朋友一样关爱生态。因为这两样东西，随时都在被侵蚀、被改变着。

工业化和商业文明的惑人之处，就在于把人们已知和未知的欲望都挖掘出来，加以放大，引诱人们在一条狭窄的路上争逐。当人们越过去一段后，才发现生命的美质皆被抽干。那一路的风尘和骄阳，如同木乃伊制作过程。尽管对将腐未腐的气息深感不适，在趾高气昂的优胜者面前，人们仍不禁心怀怯惧，面露谄媚。

这时，那位曾在我们身边絮叨的友人，那位执拗的、单薄的、清洁和安静得近乎不真实的智者，便显得醒目起来。他的重要如同他的孤独。也许他并非情愿，以自己珍贵的生命，锻造成一枚指针，停留在一个刻度上，作为前工业化的最后坚持者和后工业化的最初觉醒者，标出一个时代空缺的方向和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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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光发布于2012-04-14 19:17:54: 诗人不死，他在他的精神遗产中巡游并馈赠我们大家
老穆又问到苇岸的政治立场，他当然是反对专制和暴政的，但作品中涉及很少。他更鲜明的立场，是反对工业化和商业文明。在他看来，那是对地球生态和内心良知的更直接的破坏。

路人木子发布于2012-04-14 20:06:56: 嗯，我想读读他的书。。。。

老周发布于2012-04-14 21:42:51: 回复 2# 的帖子
是的。

老周发布于2012-04-14 21:47:51: 回复 3# 的帖子
不知书店还有没有，《大地上的事情》、《太阳升起之后》、《上帝之子》

海客发布于2012-04-15 13:10:25: 回复 2# 的帖子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看未见高明。因为“反对工业化和商业文明”“反对专制和暴政”本不该有分别的，它们都可能“对地球生态和内心良知”有“直接的破坏”。

我个人看，芦苇更像自然之子，破坏自然等于戕害其母。其实人就是自然本身一部分，专制与暴政就是对自然中的人性的一种粗暴的直接伤害。所以，文人从哪个角度讴歌真善美都可以。所谓“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老子这句原话原意时有争议）

抬杠了

[ 本帖最后由海客于 2012-4-15 13:29 编辑 ]

海客发布于2012-04-15 13:13:02: 苇岸的遗产，有些是精神性的，有些则延伸到日常生活层面，其中包括友情。一个人做人很纯净时，他的一切都是通透的。就像从这个玻璃房间，可以看到那个玻璃房间。所以趁活着的时候，我们真应该多珍惜友情，像关爱生态一样关爱朋友，像关爱朋友一样关爱生态。因为这两样东西，随时都在被侵蚀、被改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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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客发布于2012-04-15 13:21:32: 工业文明和商业文明，就是“器物”，会用的或用的好的在少数----或许这是人类文明发展到现在的必经阶段，工业文明或商业文明有待提升到更高的层次，否则也会摧残人类精神文明本身。

具体到个体或组织机构，会用的一样可以将此二者化腐朽为神奇拿来为人文精神服务。即所谓的“工具理性服务于价值理性”。我这里“价值理性”指向“人文精神”；不是指向当局所谓的“科学技术是生产力”-----那等于“拜物教”很低级，还不如他们后来提出的所谓“和谐社会”更能够忽悠老百姓。当然这种和谐本质是“河蟹”。

个见

[ 本帖最后由海客于 2012-4-15 13:33 编辑 ]

海客发布于2012-04-15 13:37:56: 回复 1# 的帖子
工业化和商业文明的惑人之处，就在于把人们已知和未知的欲望都挖掘出来，加以放大，吸引人们在一条狭窄的路上争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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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之有理。

它们和中国“世俗儒家”的“修齐治平”思想、高考独木桥读书选拔体系，没有什么不同，也是教唆世人“自古华山一条路”-----冲啊

老周发布于2012-04-16 04:23:06: 回复 8# 的帖子
是这样的。自然是个终极概念，各种各样的主义，无非是利用自然为人服务，科学的手段无非是更健康更可持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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