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景，或与春天有关

即景，或与春天有关


一

晨跑者腰缠白色的运动外衣
饱满的前胸对晨光构成
有力的推挤——
晨光如水，在她的脸上涌动涟漪
她的喘息重浊可闻
她的头发是一面湿透的帆帜
而壮硕的身躯更像承载过重的船只
她用前脚掌迈出的每一步
都试图从沦陷的身体
拯救业已消失的、轻盈的弹力



二

养蜂人从卡车上卸下蜂箱
他要在暮色合龙之前搭起帐篷——
他的前敌指挥所
将直接面对春天芳香的敌阵
十里香，连绵不绝地袭人
而他拥兵自重
对甜蜜的霸业充满信心
他架起炉火煮水，内心却波澜不惊
暮色渐合，蜂箱寂静
他黝黑的前额跳动炉火的光影



三

母亲在院场一角翻土
她要埋下今年的土豆和甘蔗
冬天板结的泥土被翻起、耙松
植物的宿根曝露
蚯蚓肥壮，蝼蚁乱爬
它们在阳光下惊慌失措
细小的尖叫逗乐近旁的萝卜花
它紫色的笑声乱颤——
风吹，风吹，满地里是它吐出的淡香
而蜜蜂唱着情歌，舞蹈在它
甜蜜的唇齿之间


2008.4



音乐教室

这是离春天最近的一间教室
教学楼的顶层，阳光偏爱的雀巢
年轻的音乐教师用琴声召唤
酷爱飞翔的心灵
孩子们在琴声周围聚拢
像鸟雀一样收拢翅膀，停栖
安静片刻，他们开始试唱春天的练习曲
风把他们的歌声传得很远——
哦春天有多少美好的事物
此刻攫住我心的却只有
这不断飞出美丽鸣声的温暖的雀巢



我在春天走失

爱我的朋友，不要把寻人启事
张贴在城市地铁的入口处
或咖啡馆的落地玻璃上
我不在这里，在寂寞的乡村
别跟警察描述我的体貌衣着
更莫向烟花女子打听我的下落
我不在这里，在寂寞的乡村
我唯一留下的蛛丝马迹是一株桃花
你若向她询问
要先答应她，娶她和她的姐妹为妻



白玉兰

你一夜开遍
干干净净，不笑，不怒，不嗔
你向世人坦白了整个冬天的心事
你说：没什么好隐瞒的
没有绯闻，我只爱春天
然后，然后你一夜落尽
你不揣摩过往人们的心情
在彻底坦白之后你披上肥大的绿氅
迅速恢复缄默


200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