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厍,另有笔名焚帛等。已出版诗集《忍冬花,或一个人的黯淡》、《十一月的平原》、《人间石》三种。作品发表于《诗刊》、《星星》、《文学报》、《上海诗人》、《中文自修》、《诗歌月刊》、《特区城市管理》、《重庆青年报》、《岁月》、《散文诗》、《中国诗歌》、《新诗大观》、《丑石》等报刊,入选《中国诗典1978-2008》(时代文艺出版社)、《2008奥运诗典》(中国文联出版社)、《时间之殇--5.12汶川大地震图文报告》(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惊天地泣鬼神-汶川大地震诗钞》(华东师大出版社)等选本。......

岁末诗语录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8-01-02 14:50:49 / 个人分类:西厍的随笔练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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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末语录

1
一个人能坦然地身处黑暗,有两种可能的原因,一是他内心光明,不惧黑暗;二是他比黑暗更黑暗,随便处在哪个黑暗的角落,他都将成为黑暗的中心。
2
处于边缘的人有一个劣势:他可能再也没有机会站到中心;但也有一个好处:他不用担心被抛离。几乎是必然的,站在中心的人终究要被抛离,因为世界是旋转的,这毋庸置疑,更不可改变。而处于边缘的人远离中心——聚光的中心,也是风暴的中心——他成为冷眼看世界的旁观者。没有什么不妥的,这是选择的结果,也是命定的结果。
3
一切已然的结局都遵从天意——至少多半是天意。一个从水稻田的田埂上走出来的读书人能走多远?可能很远,远到他只能通过吟咏唐诗来打发乡愁;当然也可以很近,近到近在咫尺,每个季节、每天甚至每时都能闻得着乡土的气味,近到他有一天可以直接走进生他的泥土里去,免去舟车劳顿,免去入土之初可能有的小小的兴奋和失眠。
4
工作和生活在适合人居的江南小镇上,算得上是一种福分。从一个小镇到另一个小镇,大约20公里的路程。早上出门很早,晚上回家不晚,没有也不必有急得不要命的感觉,总是把车开到60马就足够了,引擎的轰鸣声不重,略有一些风噪在耳畔嗡嗡地响,有足够的闲暇看路边的树林和田野村舍。到320国道81公里处则更须慢行——接近于滑行,因为左边是一座巨大的桂花林,开花或不开花,都须滑行才相宜;而右边可以看到老家的屋舍,在滑行中看它在田野的深处静穆,心里的满足和安宁,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2007.11.14
1
照常理来说,平庸的时代催产不出不平庸的诗人,平庸的生活也催产不出不平庸的诗。在一大堆苟活着的诗人堆里,似乎只有死才是不平庸的,所以有人用死完成他以为的(谁知道他以为过没有)杰作——一件祭品,彻底的献身!比起一班钻在钱眼里、阴洞里、名利场里的所谓诗人,这应该算是超拔的一页诗章,然而也是毁灭的诗章!
2
平庸的时代以毁灭诗人的生活来毁灭诗人——内外夹击,生活从外部,诗人自己从内部,共同完成了戕害。然而真正的杰作仍然没有诞生。活着的诗人们早早地投降了,向生活,向时代。说到底,他们沦为平庸是一种双重的必然。他们或许以为他们拼命捣弄出来的东西很杰作,其实他们连甩自己一个嘴巴拍醒自己的勇气都没有,他们很享用这样一种自我麻痹的状态。他们是另一种烟鬼!
3
生在平庸的时代,生活不容选择地平庸,在追求杰作的路上自娱自乐一把,苟活一把——生不能抵达,死更不能抵达,大抵如此。明白这一点但仍执着地一路狂奔的人是值得尊敬的——就算是过渡性的一代,他们也不失为勇猛的闯将;而那些投机取巧、扯旗自拥并以相互攻忓为能事的懦夫,则略等同于蚊蝇虫蚋,只等时间的轻轻一拍。
2007.11.16
1
写诗的人写不好不分行的文字,是很难让人服你的。一些在诗坛混得有点人样的所谓“诗人”,往往在他的文章里露了破绽——错别字尚可推托为输入电脑时的一时疏忽,语病或文理不通却是无论如何遮不住的羞处!一个文字功底有限的“诗人”在诗歌这种文体中居然玩得游刃有余,真不知是诗歌的悲哀,还是诗人的悲哀。
2
读某本诗刊的“文本内外”栏目,我一无例外地先读不分行的文本,如果尚可卒读,自然有些兴趣去读他的“分行文本”,如果竟然不堪卒读,我说什么也不情愿去读他自以为是(或许编辑也以为是?)的“诗”了!

3
立志以诗歌为终身事业的人,不妨也多写一些不分行的文字,就算你视诗歌写作为爬格子的最高境界,也还是有必要把自己的诗笔在散体文的磨刀石上磨砺一番。不要以为诗歌允许你突破语法的束缚,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诗歌的“突破”语法最终还是在一定的“法度弹性”内的突破,万不可将自己汉语文水平的不合格美其名曰“突破”或“创新”!
4
我亦提倡写新诗的同时学习写一点旧诗,不算创作,权作对诗笔的一种砥砺,时间长了,自然习得一点挥洒自如的汉语运用能力。不管怎么说,我们写的是汉语诗歌,在汉语的古典习练中汲取的营养至少少一些排异之忧。有人更愿意输入洋血,但总要寻觅到相匹配的血型才好。

5
另一方面,汉语诗的气脉恐怕只在汉语本身,习练旧诗的好处也许更要看重汉语的精气神,无论是典雅一脉,还是俚俗一脉;无论是“知识分子”,还是“民间写作”,认祖归宗起来,实在只是一脉两支、花开并蒂的汉诗双姝,至于你喜欢西洋的玫瑰香精,我却独爱家造的蛤蟆油,怕也只是外在的卖相和香氛不同罢了。

6
我很怀疑把诗写得特别粗粝或特别艰涩的诗人,总觉得他在遮掩什么。那种捉襟见肘的写作其实什么也遮不住。

7
你相信所谓的语言天才吗?我是有所保留地相信,保留的部分就是我所更相信的训练的功绩。在我看来,是天赋的悟性和长期艰苦的语言训练共同构成了“语言天才”。没有长期艰苦的语言训练作为底气的文字犹如缺锌的毛发——自封的“语言天才”,你顶着一头细软泛黄的毛发蹦跶个什么劲儿?
8
粗粝的诗风。有人试图藉此使诗更具力量感和生命感。作为一种艺术追求本无可厚非,作为一种对萎靡诗风的反动似乎更显其矫枉不妨过正的先锋姿态。不过,艺术化的、匠心独运的粗粝与虚张声势、“色厉内荏”的粗粝实属不可同日而语。读者自有一双慧眼甑别优劣。

9
艰涩的诗风。这种艰涩多半是机械移植和卖弄智力/学问的产物,如果再加上半吊子的玄学,所谓语言的迷宫就这样打造而成。

10
有人把诗仅仅当作一种智力游戏,苦心孤诣地编织一张张智力之网;他很为自己的智力得意,因为他“难倒”了很多人;他雄心勃勃地宣称要培养自己的读者——愿他大功告成,愿他的努力足以延续诗之一脉,但切勿自鸣得意,因为每一条诗脉都只是一脉,此一脉永不比彼一脉更高明,他们只可互证各自的价值,却决不能相互取代。
11
明晰健朗的诗风有赖更为成熟的心智,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坦荡的、光明磊落的、强大的心灵何须躲躲闪闪?晦涩羸弱的诗风追随者,如果不是心藏阴暗,至少也是出于心存禁忌和太多难言之隐吧?

12
旁敲侧击比之直言不讳似乎更具策略性,也容易博得更多的艺术分。当然,这牵涉到艺术观或言艺术趣味的差异。一株盆景松的艺术观和一株黄山松的艺术观是不可能相互苟同的。艺术生态也应体现多样性。
13
一味的直白和一味的晦涩同样迂愚,折衷似乎是博取赞誉的不二法门,殊不知一味的折衷亦是迂愚。一切当视题材、主旨、趣味、心境等综合而定。在抒写的过程中随机调谐而浑然生成或偏倚一端或折衷妥协的风格取向,当偏则偏,偏又何妨?又或折衷蕴藉,自出机杼,一切取决于诗人自己的生命状态和审美趣味,旁人的谤讥毁誉意义甚微,几可忽略不计。
2007.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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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茗茗的个人空间 胡茗茗 发布于2007-12-12 23:14:52
真是饱满啊,提提新朋友!
西厍的今天 西厍 发布于2007-12-13 07:08:52
应该是老朋友啦,呵呵
庚川的个人空间 庚川 发布于2007-12-13 23:15:54
"一个人能坦然地身处黑暗,有两种可能的原因,一是他内心光明,不惧黑暗;二是他比黑暗更黑暗,随便处在哪个黑暗的角落,他都将成为黑暗的中心。 "在这个冬天有什么被击中,黑暗更黑暗,我周围竟然生活着如此多的精神洁癖者。搞得我老想坐到马扎斯大马桶上点上一根眼,因为我看不到光明
张祈:群峰之上 张祈 发布于2007-12-14 00:48:47
好文章!
尤其对诗歌和语法的论述最精彩!
但是,平庸的时代和伟大的时代如何区别?
普希金死后,那些宫庭贵族才以和普希金说过话为荣。
西厍的今天 西厍 发布于2007-12-14 07:44:27
问好张祈,谢谢鼓励。我也分不清平庸的时代和伟大的时代的区别,也就这么一说:)打个比方说,现在在政治、经济上算是一个相对伟大的时代吧,但在人文发展上又恰恰显得平庸。以我的认识水平,实在无法胜任对这个话题的论述,呵呵,惭愧:)
西厍的今天 西厍 发布于2007-12-21 21:23:29
岁末语录(四)
岁末语录(四)

1
大地的诗意不在开阔处,便在幽微处。春天可以随一片曦光大面积泻下,也可能从一截树枝小角度渗出。你若没有阔大的胸襟,至少要具备细腻的心灵。

2
大地的诗意更在记忆中。小时候曾经那么亲近大地,却不懂什么叫诗意。直到上了年岁,自然地怀旧起来,才明白与大地的曾经肌肤相亲,才是生命中真正的诗意之一。

3
当下的生活是不完美的,它残缺的部分已留在并不遥远的过去,留在记忆里。不断地追忆,多少能弥补一点生活的残缺?

4
当我写到田园,我并不是虚伪的轻骨头。作为一种物质生活,我只能坦率地说它正在成为记忆,而不可免俗地沉醉于现在所拥有的物质生活。一面领有现代生活的五光十色,一面追忆田园生活的质朴无华,恐怕这就是我被怀疑和自我怀疑的全部原因。

5
我要做的检讨是,作为一颗来自田园的草籽,已经被风吹得够远。我不像父母,一生一世守住了田园(却也终将守不住,世事已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地变迁),但也正因为如此,我才庆幸自己不至于飘得更远。

6
我甚至有了足够多的机会返回田园,回到稗子们中间——那块土地仍然认我是它的子孙,哪怕我驾着洋牌子汽车压疼了它的脉搏和神经,它仍然宽容了我,接纳了我。

7
然而我终将无家可归:老家的土地已被征用,不久的将来所有村民都将动迁,房子将被推倒,土地不再捧出柔软的作物、丰硕的粮食,人们将得到一笔赔偿,以偿还他们离乡的损失(真能偿还?)。他们将集中到聚居区开始他们的新生活。多年来类似的迁居一直在进行,作为后续的一群,他们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们充满失落和惆怅的心已被调谐到平和的极限,成为蛰伏在他们身体里的一只受伤的小兽。

8
我也接受这个事实,因为我再也不需要劝说,父母自然而然地可以住到我的身边了。在此之前,所有的劝说均告失败。父母虽然也乐意迁居到城里,但我知道,对于他们来说,这绝不是一件单纯的愉快的事——他们生活了一辈子的土地,将从他们的生活中退为记忆,深深的失落和惆怅,正是他们愉快接受事实背后的真实心境。

9
我自知不可能有重过父母的失落和惆怅。一方面以树为譬的话,则他们的根埋得深,我的根埋得浅,移植的伤害自然有很大的差别;另一方面,我还有他们,他们就是我的土地和老家,对我,这无异于大安慰。然而我的思维和情感的触角仍然一再触及田园,不用怀疑,我的怀乡病里有我父母的原始病灶。


2007.12.18~21
Jojo发布于2007-12-21 21:59:02
奉和西库兄几句
1. 本来没有所谓光明和黑暗,惧怕从何谈起呢?
2. 本来没有所谓中心和边缘,界定从何谈起呢?

生活在江南的小镇是一种福分,赞同!我在做毕业论文的时候,住在江南的一个小镇上,多年以来,总是隐隐约约地觉得她很美,破落的美,名字都不记得了。前几年,有一个同学来信说,“还记得咱们做毕业论文的那个地方吗?现在很有名唉!”
那就是西塘古镇......
西厍的今天 西厍 发布于2007-12-21 22:12:27
只是从个人的体验出发姑妄言之,jojo尽可批评,问好:)

我离西塘不远,呵呵
Jojo发布于2007-12-21 22:13:52
答西库兄
我的那些回答,只是说明我老了......
Jojo发布于2007-12-21 22:15:35
再答西库兄
江南不可以久居,久居则人略无一些英雄气象.....
西厍的今天 西厍 发布于2007-12-21 22:23:09
世居江南,难不成还要兄弟我搬家?为了做一回英雄?或多少粘些英雄气?嘿嘿,怕是这辈子不英雄咯,奈何奈何:))
Jojo发布于2007-12-21 22:49:43

风神的个人空间 风神 发布于2016-07-15 17:24:23
“有人更愿意输入洋血,但总要寻觅到相匹配的血型才好。”,荡气回肠!
我来说两句

(可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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