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刀志

之一 屠自戕 极古之时，未有朝代。秦岭深处，有一幽谷，中有溪水，水清冽而甘甜，终年不息，幽谷四围碧树葱茏，飞禽遨游天际，走兽腾跃山间。绿荫中溪水旁，有一原始部落，天然分布，民风淳朴。村中有一屠户，身长大，性驽钝，然屠术极佳。盖因其先祖家传屠龙之术，龙裔不存，屠龙之术渐废，后人只是擒些野兽来杀，以致此技得以流传。待到屠户祖父辈也只得宰杀些牛羊猪狗了。其屠龙宝刀也流传至屠夫手上。 屠户虽身长大，却极其肥硕，然脖颈细长，头颅偏小，远视之如一笨龟。故村中呼其为“龟”，屠夫亦不恼怒，嘿然应之。 屠夫家中已无至亲，独有宝刀与之相伴。人与刀终日相伴，外人难窥宝刀面目。大概是他深知“凡为宝物，不可轻易示诸人”的道理。 一日，村中有人送来扇门大小的肥彘一口。请屠夫帮忙宰杀，以充柴米油盐之用。屠夫请村人先回避片刻，抽出腰间宝刀，在那肥彘目前晃动数下，肥彘即哼然伏于地，任屠夫摆布。少顷，屠命村人担来四桶水，支上铁锅，生火煮水，为宰彘做好准备。 那宝刀长尺余，全身乌青色，在光下泛蓝，刃上青幽之气颇重，寒气隐于刀面，曜人双目，逼人心魄。羊豕之畜，见之辙晕，乖乖受死。又因宝刀遇血不沾。常净洁如新发于硎。 屠夫挥刀，电光一闪，刀没至炳，尽入肥彘颈，如入无物，锋利若此，实乃神兵。村人惊异，合不拢嘴，千余斤肥彘已然骨肉分离，内脏污秽分置于地。屠夫正要收刀入鞘之时，发觉宝刀已失掉光华。原来那彘过于肥腻，油脂淤积在体内，宝刀虽锋利依旧，但被油污，故而失去光彩。村民给了些柴米，权当酬劳。屠夫亦不计较。此刻他正思忖该如何恢复那宝刀的气势。 此宝刀先是屠戮上古神龙数十条，后又戮尽害人野兽几千头，传到后来宰杀猪牛羊狗不计其数，到了屠户这辈，宝刀不知饮了多少鲜血。故而青幽之气凝而不散，若幽冥地府中十殿阎罗之双目，精光慑人，故羊豕辈见之即晕，屠夫干起活来才毫不费力。 此番，屠夫杀了那头平生仅见的肥彘之后，宝刀失去了光华，他决定到溪边把它打磨一下，这可是宝刀一生中唯一一次被打磨，受到如此低级待遇，正昭示要有事发生。 屠夫找到一块大青石，石周围泉水淙淙，游鱼嬉戏。水底卵石散布，光滑可爱。水浅止于脚踝，他光脚俯身，在大青石上磨起刀来，谑谑之声，传了几十里，飞鸟归林，野兽归洞，听到这亘古未有的金石相击之声，更是不敢外出觅食。 直至月亮也被惊醒，寒光射在那刀面之上，刹那间光华注入屠者眼中，他欣喜若狂，裂开大嘴，呵呵地笑着。震醒了溪边乌桕树上瑟缩的乌鸦，一树乌鸦又吱嘎沸鸣，惊扰了洞内惶恐的野兽，满山野兽又吼成一团。人、兽、鸟的笑声、吼声、叫声交杂在一起，奏成一曲气势恢宏的山谷交响乐。 屠夫的眼泪啪嗒、啪嗒，滴落在清溪之中，他一手捏着刀刃，一手把着刀柄，寒气直冒的刃线，正对着他的脸，他的表情似是见了失散多年的亲人，嘴里依旧呵呵地笑着。他的头颅向前倾着，朝向刃线。刀的光华使他兴奋到了极点，他浑身颤栗着。突然他的脚由于身体剧烈晃动，无法支撑肥硕的身躯。寒光直射的刃线便切过他细细的脖颈，脑袋像熟透的柿子一样钻进溪水里。血洇红了肥硕的躯体，引来了饥饿的鱼，泛起的水花欢庆着什么。他的脑袋在水里游了不知多久还残存着笑意。 那宝刀“哐啷”一声，火光四溅，瞬间化作一条透明如水的青鱼，跃入水中，倏忽就不见了踪影。 之二 井钓 又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那化成青鱼的宝刀，在一处古井内安了家。这时正值汉末，天下大乱，兵燹四起，哀鸿遍野，饿殍满地。古井所在的村落也未能幸免。 村里的青壮年有的做了盗匪，有的投了义军，还有的加入了各路诸侯的平叛队伍，总之是走的走，逃的逃，只剩下些老弱病残。 初秋的天气，古井旁端坐一孩童，八九岁年纪。手中拽着根长丝，丝端系有一铁钩，钩上悬着半根老鼠腿。那半根鼠腿乃小儿半日口粮，为何如此，皆因适逢乱世，乱离之人不及太平之犬，百姓口粮皆被官匪掠走，方圆几十里户户绝炊。剩在村中之人便有村中长老——孩子的爷爷——统一部署抓老鼠，然后分派口粮：一根或半根老鼠腿。这些老弱之辈日日靠些许鼠肉充饥。 这日因小娃把自己的那份吃完，趁爷爷没吃完放在石桌上出去了，他便偷出半根鼠腿，来到井边。平素饥饿难耐时，老人就讲些陈年旧事，画饼充饥。有次说到，村中古井中有味道鲜美的青鱼。小儿便记在心中，故而偷来鼠肉做饵，欲钓出那井中之鱼。小娃在井边等待许久，不见动静。正在口干舌燥，昏昏欲睡之际，手中丝线一沉，他一个激灵就醒来，心中说道：“上钩了！”便使出嚼干鼠腿的劲来，用力拽丝线，那井中之物气力比他要大许多，猛地又一沉，小娃身子太轻，就朝井中飘去。偏巧他命不该绝，井边一株老杞树枝挂住了他的裤腿角。 此刻，老人急匆匆赶到，因不见了半条鼠腿，知是小娃偷了，故来寻他。远见小娃坐在井边，手里还拽着什么，正待发怒，却觉小娃身子被不知什么东西拖向井中，大惊失色，拐杖也捉在手中，健步如飞，驰到井边，伸拐杖钩住娃儿的裤腰带。小娃确也机灵，借力猛向上一纵，老人用尽九牛二虎之力，大喝一声“起”，把孩子和青鱼一同拽出井来。 爷孙俩仔细观瞧那鱼：身长尺余，背青乌色，无鳍，腹白色如银，纤薄如刃，寒气外溢，细鳞幽蓝。用手杖击之，“铮铮然”有金石声。 “好像此物非鱼？”孩子疑惑地摇头说到，老人本来就生气，愤然应到：“管他是鱼非鱼，先过滚汤再议不迟！” 于是，老人便发动全村老弱金山伐些朽木做柴。在村中议事大厅中央架起汤镬，把坚硬如铁的怪鱼投入镬中。镬下烈焰飞腾，镬中滚汤飞溅，如此煎熬了七七四十九日，烧尽了南山朽木。老人知时日已到，便命人熄火观瞧，但见那鱼已化去鳞甲，成了赤龙模样，在镬底悠游。正在惊疑之际，厅外电闪雷鸣，那赤龙破水飞出，向天东南而去。 之三 刺董 宝刀化作赤龙后，飞向天之东南。在亳州城牢城营地下栖身。刀上青幽之气彻地贯天，直冲斗牛。有一过路老道见之，便去拜谒府君，说牢城营地下有宝物，此乃天象昭示。府君乃一小小俗人，见老道打扮绝类乞丐，言语疯癫，便毫不理会。给老道些钱米打发了事，老道亦不接受，哈哈大笑，逸出府外，扬长而去。 这亳州城内有一街头游侠，今所谓街头混混。姓曹名操，小字阿瞒。这厮平素干些偷盗劫掠的勾当，有时被抓了现行，隔三差五蹲大狱乃为常事。 这一日阿瞒又技痒难耐，抢了为府君专送牛羊肉的张屠户。怎知那张屠户武艺虽不及阿瞒，却力大如牛，几个回合下来，腹响如鼓的曹操就被生擒。拿送到府衙，因无人为其交赎罪银钱，故被判入狱十年。这少年曹操满不在乎，他本是生性放浪旷达狡彗之人，这点挫折能耐他何。 两天狱饭吃将下来，阿瞒的脸都绿了。时值乱世，人命朝不保夕，狱内伙食也较前几年承平时差了几等。原先尚有秫米窝头，黍子稀粥，果腹效果极佳。而今，唯有菠菜汤吃，汤里间或杂以犬毛败叶。因那狱厨性喜养犬，汤成先饲犬，犬饱，所剩汤分派给牢中犯人。 和曹操同处一牢的乃一须发皆白的老人。前两日曹操未理会这个老人。第三天中午时分，曹操忍着饥饿，窝在破草席上，养精蓄锐。双眼迷离，恍惚之间，金光一闪，消失在牢房顶上，同时伴着“噌”的一声。他慌忙起身揉眼仔细观瞧，“哎呀，不得了！”曹操失声道。 原来青石质地的房顶表面趴着一只体形硕大的蟑螂，而蟑螂被一柄散着精光的匕首贯穿，钉在那里动弹不得。匕首依然没入青石半尺多深。蟑螂乳白色的汁液顺着匕首的柄滴落下来，那老者似乎早就计算好了时间，连眼皮都没有撩一下，伸舌头去接那些富含营养的虫子汁液。“好蟑螂，好汁水！”老者边饮边品咂享受着。 曹操在一旁目瞪口呆，心里想：这老头看似不起眼，其实是个世外高人，确切说是个牢内高人。于是便拜服于地：“老伯技艺超凡，晚辈敬服！”老者哈哈一笑，道一声“收”，金光一闪，匕首不见了踪影。他伸手扶起伏在地上的曹操。 “年轻人，进来的滋味不好受吧？” “就一个字——饿！” “刚才被我杀死的那种体型超大的蟑螂，味道非常美，尤其是它的汁液，很能补益。” “我从未见过如此大个虫子，难道它们是吃……” “不错，是吃人肉长大的。如今世道浇漓，妖孽横行，连虫子也成精了，祸害起人来了！”说完，老者叹了一口气。 “老伯，您可否收我为徒？”曹操一脸真诚望着老者。 “年轻人，只要你答应老夫一件事，异术必传于你！”老人也恳切地望着曹操。 “您吩咐吧，虽万死不敢违！”曹操掷地有声的应到。 “汝附耳来。”曹操俯身过去，将耳朵贴在那团乱糟糟的胡子上。 “洞穿这牢底，把我带出去，我已经在这里三百余载！” “您身怀异术，何不早作打算？” “你往这里看！”老人撩开破袍子，指着自己下身。 曹操这才发现老人是没有双腿的，齐刷刷在腿根就截下去了。 “您……这是因何？”曹操吃惊问道。 “不提也罢，这都是早年间刘邦老儿施酷刑于我，又囚我在此。”老人没有再说下去，曹操也没有再追问。 “咱们该如何挖开这青石板铺就的牢底？”曹操急切地问道。 “用这个。”老人说话间，金光又一闪，那匕首出现在老人手中，冒着紫气。 “此乃上古神兵虞帝匕，削金断玉，不费吹灰之力，用此挖开牢底，指日可待！” 曹操双目灼灼，视此神兵利器，实乃幸事。听闻老人用此挖洞，心内顿觉可惜，岂不是作贱宝物，但情势危急，若非用此，岂能逃出生天！若是等人来救，怕是会重蹈老伯覆辙，空等几百年！ “诺，全凭老丈吩咐！”曹操说着再拜于地。 当夜，老人授以异术，以操之聪慧，俄顷辄了然于胸。其术藏虞帝匕于脑后，常人难以发觉，能杀人于无形，能以密语掌控。老人复传其飞剑毙虫杀鼠之术，吃了许多硕鼠巨虫后，曹操灌了几碗菠菜汤，气力大增。次日夜，在牢室东南角开始挖掘工作。 由于太过兴奋，曹操在工作时竟唱起了小曲以助兴，引起了牢头张三的注意。张三警惕性很高，忙抽出腰刀，取出钥匙，打开牢门，厉声问道：“曹操，你在干什么呢？” 曹操正撅着老高的屁股，俯身在已挖了尺余深的浅洞里卖力地掏土呢。冷不丁听到牢头张三扯嗓子问话，心里凉了半截，心想要坏事。此刻挡在曹操前面的老人裂开大嘴“哈哈哈”得笑了起来，吸引了牢头的注意力，张三便不耐烦地嚷道：“老棺材瓤子，为何这般傻笑，差点没把本大爷吓死？”老人没有停下来，却用手指指向自己的牙齿。张三俯过身去瞧，发现有条蟑螂腿大小的东西，卡在老人泛黄的齿缝里，他忙收了刀，伸手小心翼翼把那东西捏出来，一股恶臭扑面而来，正待要甩出手去。 “不要扔！”老人停住笑，说了一句。 “这是什么？”张三好奇地问。 “黄金。”老人面无表情地答道。 张三也顾不得臭了，又仔细仔细打量了一番，甚至用牙咬了一下，确定果然是黄金。收在自己兜内，面对老人，又变成了一幅笑嘻嘻的嘴脸，好似见到财神爷陶朱公。后来曹操才知道那是老人的另一种异术——点物成金。可惜时间匆忙，曹操未能学到。 此后的几天，老人便用黄金蟑螂、黄金便便、黄金菜叶、黄金阴毛贿赂张三，张三也乐意为曹操打掩护。曹操便可放心大胆地去挖洞了。 前文述说，有一老道曾告知府君，此地牢狱地下有宝物。那宝物不是别的乃是神兵屠龙宝刀。因曹操用来挖洞的匕首也是物，二宝相吸，不知不觉，曹操越往下挖就越接近宝刀所在的位置。 挖至地下五里许，操在深洞里有了惊人发现。他一手拿着张三借给他的灯笼，一手执虞帝匕。冲着不远处一蓝幽幽光源挪动。灯笼的光愈靠近那蓝光愈是寒气逼人，他仗着胆子挪到近前，那物并不会动，静静地躺在那里，通体青乌，似鱼非鱼，似龙非龙，曹操为了谨慎起见，先用匕首触了那物一下，竟有低低的龙吟之声，在漆黑的地下，任何一丁点声响，都足以吓人，何况是传说中的龙发出的声音。曹操身子颤栗了一下，还是稳住心神，用平常拿来包窝头的破麻布片裹住那物，转身就往回窜。 曹操当时是这样想的：不管这是何物，牢内老者肯定知晓，他老人家可是近四百岁的人了，所以打定主意尽快返回地面。 返回地面的曹操，忙叫张三去牢外舀了一大瓢水，咕咚咕咚灌了一通。这才缓过神来，从怀中拿出那破麻布片裹着的东西，递给老者，“老伯，您可知这是何物？”老伯接过，起初并未在意，当他缓慢揭开麻布时，眼中放出异常激动的光彩，几乎颤抖的声音叫到：“啊呀，此乃上古支离益所用过的屠龙宝刀！”接着便向曹操讲述此刀的来历，此刀经一劫则化为青鱼，再历一劫化为赤龙。此刻现于此地，为我辈所见，总是即死也无悔矣！曹操听后更是欢喜异常，不能自控，手舞足蹈，“咕咚”一声老人的人头滚落在地，直到洞口处方停下，而且面带微笑，也并无血迹溅出。这突如其来的情景让曹操顿时懵了。原来曹操高兴舞蹈之时，老人也兴奋地仰天大笑，一抒豪情，脖颈露出，恰被舞动着的虞帝匕削到。悲剧就是这样发生的。呆在一旁的张三饶是见过大世面的牢头，忙摇醒同样发呆的曹操，“曹操兄弟，别自责了，既然不幸已经发生，此地之事我帮你料理，你赶快回去洞里，加紧逃命！”曹操此刻才意识到，大哭一场，强忍悲痛，复又回去挖洞。没过多久，曹操顺利逃出。张三履行自己诺言好好葬了老人，不必多言。 曹操自从出狱后，仗着江湖上的名望，也拉起一支队伍，他不是去起义，而是去平叛。因为他能祭起飞剑杀人于无形，因此屡屡挫败流民的起义军，而那些投降的起义军都佩服曹操有勇有谋，便纷纷归附，不几年功夫，曹操便拥有了几千人的队伍。而且有些能人异士，精兵强将都忠心辅佐着他。 日月如梭，光阴流逝。刘汉政权日渐衰微，朝中宦官与外戚争权，可苦了龙椅上皇帝，在双方的拉锯战中，已经葬送了好几个幼帝。大将军见十常侍日渐嚣张，编修书一封给守边大将董卓，说是让他来勤君王，清君侧，杀十虎，定寰宇。董卓可不是省油的灯，他早有窃据权柄之贼心，但苦于出师无名。天赐良机，大将军竟来函邀请。于是他便驱手下几十万虎狼，进驻京城。 十常侍的脑袋被挂在朝堂上，供各位大臣免费观看。不过几日，大将军连带太尉等朝廷宰辅的脑袋也被展览，血淋淋，湿漉漉，煞是好看。群臣叫苦不迭，正是赶走了十个老虎，却引来了一大群豺狼。他们个个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每天上朝，立在两旁如待宰羔羊。董卓自封太师，缢死旧皇，换了新皇，命新皇称他为“皇父”。自此大汉朝进入了一段更加血腥而光怪陆离的时期。 董太师身高丈余，心黑体胖，身上肥肉，堆积如山，重达八百余斤。一日退朝之后，他摒退左右，把小皇帝拎下龙椅，自己要坐在龙椅之上，肥大的屁股刚沾龙椅的边，便散了架。一个屁墩，结结实实，摔得太师四仰八叉，哭爹喊娘。小皇帝在一旁忍不住笑了起来，董太师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忙活半天爬起来后，命武士进殿，把新皇乱刃分尸。顷刻间一个年幼生命便烟消云散。太师接着以皇父名义下诏更换皇帝，这一次换了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大臣们早已习以为常，没人提异议，顺利完成繁琐的仪式。 回太师府后，董卓吩咐家人招募百名京城最优秀的木工，为他量身定做一张“龙”椅。这百余人前前后后忙活了三月有余，终于打造一张举世无双的楠木镶金龙纹太师椅。椅成那一刻，董卓很高兴，命人搬到朝堂上让众臣品评，光搬运工就雇了三百人。大臣们抬头望着那硕大的椅子，啧啧称奇，阿谀奉承之徒统统加官晋级。有点骨气的，没有言语，惹得太师不高兴。吩咐一声，大小百余名官员脑袋滚落在金碧辉煌的朝堂上，这可忙坏了值班太监，本来去了势体力就不好，那些含冤的脑袋像有生命的蹴鞠，口里吐着血沫，还“冤呀、冤呀”地喊叫，在大殿里乱窜。众太监跌跌撞撞，拾一个脑袋，又被摔倒的撞飞，引得太师椅上的董卓哈哈大笑，活着的人早被下的没了魂，但也不得不勉强陪着太师笑。整个大殿像是召开节日宴会，欢声笑语传出几十里远。 自此，董卓更是跋扈，动辄杀戮大臣，淫乱后宫。更有甚者，穿着内衣躺在龙床上听大臣们汇报工作。汉末朝廷在此刻如瘦骨嶙峋的老牛，拉一辆吱呀怪叫的破车，上面却躺着一位满面红光的肥硕董太师。 朝中有一司徒，日见董卓荒淫残暴，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便私下招募死士，设计刺杀董贼。但均以失败告终。 此时的曹操渐渐接近权利的中心——京都，他因屡立战功，终于做到骁骑校尉。常听闻宫中传出董太师的新闻，对他的所作所为甚为鄙视，外加愤怒。经人介绍曹操与司徒大人秘会于司徒府。司徒见到曹操便嘉许为“国士”，曹操此时年轻，耳根软，一句奉承语，便在酒酣耳热之际，应许刺董的秘密而又艰巨的任务。 司徒有一柄家传宝刀，上嵌七颗宝石，名贵异常，名曰“七星宝刀”，朝中人皆有耳闻。司徒亦自诩宝刀锋利异常，用来刺董，绰绰有余。司徒所出计策乃是：以献刀为名，接近董贼，仿荆轲刺秦。曹操应允后，回到住处，酒醒后才意识到自己有可能像荆轲一样，刺杀不成，反掉脑袋。不过转念又一想，凭藉我过人胆识，何况还有二宝护身，何愁大计不成。 当夜拿出司徒家的宝刀，在灯光下观瞧，但见宝石呈七彩，耀人双目，刀锋也端得厉害，吹毛可断。再与自己这把比较，光华随即暗淡，刀的宝气顿失，曹操才知自己这把乃是刀中之霸主。 次日清晨，曹操梳洗干净，一切准备妥当，骑上自己那匹枣红马，背上司徒的七星宝刀，径直去了董太师府上。 真是一座壮观的宅院，曹操在马上赞叹。来到太师府前，立刻甩蹬下马。知会看门家丁，通报一声，说“亳州曹操有宝物献于太师”。那仆人进去大约一个时辰，才气喘吁吁回来，说道：“太师有请，将军随我来。”曹操心说，这里比皇宫都气派。走着走着，跟在仆人后面，昏昏欲睡，因走的时间太长，总算来到董太师的书房。仆人提醒他道：“曹将军，太师书房到了！ 曹操此刻才如梦方醒。但见书房靠南窗处，有一张长两丈有余的案几，上面伏着一团肉嘟嘟的衣服裹着的人形，不见头脸，难分人鬼。 “咦，这……董太师呢？”曹操不知该对谁说话了。 “本太师不是坐在这里吗？！”声音竟是从那肉山中传出来的。 “哎呀，得见太师如泰山般威严宝相，小将心中敬畏，言语唐突了太师，还望见谅！”说着曹操拜伏于地。 “呵呵……曹将军说哪里话，快快起身。听闻将军有宝物来献……”没等董卓说完，曹操慌忙把背后的褡裢解下，“请太师摒退左右。”曹操拱手道。 “左右退下，没有老夫命令，不得进屋！”董太师眼角一扬，武士两队快速退到屋外，仆人紧随其后，顺手关上了房门。 董卓肥大的身躯勉强俯下身来，象一条巨大骇人的蠕虫，肚腹的肥肉被挤到屁股两边，那情形是曹操一生难忘的。曹操把锦盒拿出，放在那几案之上，小心翼翼打开，瞬间七彩光芒曝于眼前，宝刃溢出的寒气分开了老贼花白的胡须。“呀，果然是好刀！”正在此刻曹操见时机到了，忙从腰间抽那屠龙宝刀，老贼见七星宝刀刃面映出一道光从曹操手上一闪，猛然回头，可曹操比他动作快了不知多少，宝刀入鞘后手依然停在腰间。“太师，好眼力，小将为太师助兴，舞一曲《破阵子》！”董卓毕竟老迈咧开大嘴嬉笑道：“将军有心了！” 曹操边舞边想脱身之计，董卓在太师椅上肥肉乱颤，椅子吱呀乱叫，肥大的手掌和着节奏，很是享受。正在此刻，门外有人通报：“吕将军到！董卓立刻示意曹操停下，“曹将军，你的宝物老夫收下了，来日方长，暂且退下。”曹操听了，如遇大赦。赶忙再拜退出书房。随着仆人向府门走去，与他擦肩而过的一位将军，正是董卓的干儿子吕布吕奉先。 “奉先吾儿，过来看看这刀如何？”董卓说着把那把七星宝刀递给吕布。 “刀倒是好刀，只是那献刀的人，满身杀气。”吕布阴阴地说。 “哦，是呀，这个人我倒是第一次见，他也没有说明为何献刀，的确很是可疑，不是吾儿提醒，差点坏了大事！”董卓此刻才记起刚才曹操那动作是要刺他。“吾儿可立即带四名马弁追回曹操那厮！” “领命，我一定抓住他！吕布恶狠狠的说道。 再说曹操慌忙逃出太师府，骑上枣红马，玩了命向东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