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故地一刻

前生我也许是一个浪子，独自

到过太阳照耀下最辽远的地域；

我的游历如此长久，仿佛

已在沉闷的时光里永远凝固。

 

当我返回故土，我不再是那个

固执、单纯的少年。我的犹疑的

身影投在故乡沉默的土地上，

犹如一个异乡客，孤寂又生疏。

 

十年江湖夜雨，我失落了梦里的

明星。现在，我正站在一扇

门环锈蚀的紧闭的门前，无尽

唏嘘。我黑暗的心中，没有一盏灯。

 

我爱过的女人已经老去，早把我

遗忘；我倾心的朋友已零落星散，

难觅影踪；而久久等待过我的

忠实的爱犬，坟头已野草青青。

 

惟有遗弃的窗台上，一束苍白、

明净的花儿，仍在寂寂开放，

恰如往昔冰冷的眠床上，一缕

温暖而病弱的气息仍缓缓飘荡。

 

仿佛有无数往事，化作一场雨

下在我心里；恍惚间，众多我曾

经历、已然沉寂的记忆，都从

我疲乏、迟钝的身内慢慢苏醒。

 

如一个盲人，独行于黑暗之中，

说不出的秘密使我悲喜交集。

当我的双手在和缓的沙上拂过，

我未能捉住自身流逝的生命。

 

白杨。阴影。风声。时辰寂静地

掠过。一声钟，把我从沉思中唤回：

阳光照着我像照着荒野里一棵树，

明亮的阳光，在地上宛似黄金。

 

就这样，在这个晴和的春日早晨，

我看见自己走过长长的距离，

在一座破败的房前停驻，默然

度过了一段无言、易逝的时光……

 

2008年3月作，2015年10月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