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南行记事

这是一篇很混乱的东西，我希望它能记下我所有与此行有关的记忆。

感谢有这次机会去，不管是困难也好，是轻松也罢，好歹有一次是自己选择去做事，而不是被选择。好歹有记忆，而不是空泛的，不是虚幻的。不知道以后是不是真的还能够兑现我的话，在这一年半期间再去看孩子们一次，不过我会尽量的，至少一定会有人来。

尽管真的不能再提供什么，看到大家开心地笑真的很满足。孩子的关心和帮助是能够治愈一切痛楚的。

补上来写的，后面的都是，所以有漏了的有不对的有偏差的都忽略吧，我们进入正题。

 

【行前】

什么准备不过就是去特价书店买了一堆书，联系好了车子和学校我们就直接出发了。原本八个人的队伍由于各种原因只剩下三个人，不过事实证明好在我们只去了三个人，不然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排。

没有特别准备去教什么，因为每一次联系得到的回答都模棱两可。不是敷衍的模棱两可，是那种“你们最好教一些特别的东西”的模糊。特别是个很特别的概念，就跟概念其实只是一个概念一样。在了解一个学校之前，你根本不可能知道对于他们来说什么是特别的。同样事实证明，我们曾经以为对于孩子们会是特别的东西在那里并不是新鲜的。这是一所神奇的学校，真的神奇。

所以，支教两个字实在太大太重了。我们不过是去走了一趟，就好像有人放下鱼苗打算依靠它们来恢复环境，但是鱼们只不过在那溪流里面游了一圈一样。

顺便回忆到，那次去买书的时候诗慧大方出手的样子，“这套书每本都要”……能够送一套书，尤其是这样包括二十本左右的一套书真的挺有感觉的，只可惜似乎它们对于孩子们来说也不是新的东西，更不是急需的。到底他们需要什么？我现在还不很知道。

 

【2011年5月15日下午，杭州，丽水】

上午九点五十的车，从杭州汽车南站出发去丽水景宁，中间停了一下吃饭，总共是五个小时的车程，不多不少。

三个人总共的行李是每人一个拉杆箱外加一拉杆箱的书和一箱子文具，再加上每人一个大包。下车要感谢COCO的爸爸过来接我们，然后坐上校长的车。表示那时候第一次看到校长，不高，并没有什么学识渊博的样子。他过来帮我们搬东西的时候，我以为是车站哪个热心的小伙子，又以为是校长的司机。我还想着这样的话车上会坐不下的，直到COCO爸爸向我们介绍说他是毛垟小学的校长。

校长真的是一个很热情很活跃的人，三十五岁，不过看起来是刚过三十的样子。从车站到毛垟要一个小时的车程，他就一路上给我们介绍了那边的大致情况。全校六个年级加幼儿园，小学有85人，每个年级十到二十人不等，幼儿园总共45人。老师们挺多的，就是没有专门的音乐和美术老师，其他的都全了。

一路上风景极好。我刚坐车不过五分钟，就决定以后一定还会再去一次的。真的，在校长口中“层峦叠嶂”的山中行驶，那里的水比我看到过的很多景点的水更美更清。尤其是那不是一条很小的溪流（那样清澈的溪流在其他地方也是常能见到的），那是一条水不浅水面不窄的河，我后悔没有拍下足够的照片。校长执意我们回来的那天要带我们去漂流，不过最终还是因为时间问题没有去，算作是下一次吸引我们过去的筹码吧。这绝对贪玩的校长还亲自下地给我们摘枇杷，于是我们有幸尝到了今年刚成熟的第一批枇杷。

校长真是一个健谈的人，一路上都没有闲着的时候。听起来，校长的想法是挺新的，完全可以说是与外界接轨的（即并非我原本想象中的山区的封闭思维）。他提到一些教育的理念，又讲到生活的实质问题。印象最深是他强调生活的乐趣。这一点上二叉与校长谈了好久呵呵。基本上共识是：生活只要自己快乐和知足，并不需要刻意去寻求什么，自由地幸福着是最大的人生真谛，而非物质生活。

期间他又提到一点，说明我们“就应该”去那样的地方“支教”（可惜我们真的太没有经验太做不到……），理由是：对于我们这些并不能够大量提供物资支援的学生来说，只有这些基础设施基本能够满足生活从而使得人们并不致力于单纯的对物质的追求而愿意寻求精神上的充实、尽管经济薄弱但是有周围良好的经济氛围支持并将有很大的机会迅速发展、社会建设需要精神和知识的帮助才能够实现跳跃式的进步的地方，才是我们所能够提供帮助的地方。而对于那些极端穷困即连基本的生存都不能时常满足的地区，我们所希望带去的精神食粮并不会成为孩子们及成年人们重视的内容，毕竟生存还是发展的第一基础。这个理论我个人认为很对，于是自以为选对了地方。但是我忽略了的是，既然有这样拥有较为新鲜的思想较为广阔的眼界较为成熟的理念的校长，这所小学怎么还可能与我一般认为的较贫穷地区的农村小学一样呢？它其实必然也会是一所拥有较为完全的教学头脑的学校，必然也会是一所重视整体和素质教育的学校，而不会是闭塞的穷困潦倒的，更不会是应试教育下的牺牲。

 

【2011年5月15日晚，丽水】

到了目的地，校长安排我们住在幼儿园的某个房间里，于是第一次见到了叶老师，大概是类似学校的生活方面的负责老师吧，教的是四年级的数学，人挺好。

幼儿园条件很好，完全超出了我能够想象的乡村学校的样子。规模不大，总共只有四十五个孩子，一幢楼两层的，教室在一楼，活动室什么的在二楼，每个教室和活动室里面都有电视机。还有图书室和建构室，充分体现了学校重视孩子们的阅读和动手能力这两点。从小就培养孩子们这样的习惯让我们还是很被触动的。后来有一次看到孩子们坐在图书室里面认真地看书的样子我们都自叹不如。

学校的走廊和楼梯上什么的都画满了各种各样的卡通人物和场景。墙上和走廊顶上还或挂或吊着孩子们自己的美术作品。楼下的院子有大型器材，还有一块小小的土地，立了一块牌子写着“劳动园地”之类的字样（具体是什么我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大概里面的那些小植物们是老师带着孩子们自己动手种的？

说起植物，这也是让我印象很深的一点。在这样风景如画的地方，自然是处处有绿色的。让我惊讶的是这里的人们特别喜爱兰花，而且不管是老师还是孩子，似乎每个人都拥有一盆兰花放在学校里。所以放眼看去，在我们这里不算廉价且常被放在醒目地方的兰花在那边倒好像是普通的装饰物。

继续回来讲幼儿园。我们睡在二楼，区域活动室边上的一间小房间里面。时隔多年又一次看到幼儿园小朋友的床铺，真让人忍俊不禁。叶老师已经很照顾我们地把孩子们的被子当作垫絮了但是毕竟床的大小有限，我们并排躺着的时候从小腿三分之一以下都是悬挂式的。因此在如此悬挂两天之后我们还是不得不把空间向其他地方拓展，然后横着躺，每人占据两张床。好在那边的床铺是连着的而不是像我小时候那样每两张床之间有挡板。如果那样的话……我还真不知道回来之后的我会不会永远蜷缩了。

把行李放下之后就去吃饭，幼儿园的烧饭阿姨专门为我们做了晚饭（孩子们晚饭不在学校吃的），后来几天她也是每顿饭都特意为我们做，真的真的很感谢她。原本我们以为会是很简单的饭菜，比如两个素菜一碗汤就差不多了，事实证明我们又错了。每一次吃饭都会有五六个菜，而且有荤有素——每顿一定有美味的肉噢，重点是每一个菜都“包油”啊！真的好油好油……由于阿姨做的菜太好吃（我不知道是不是当地的口味本来就是那样的？应该是吧……那就说明浙江省内口味的差距并不大了呵呵）——除了油了一点以外，我的饭量从刚开始去的时候的半碗（犹记得在诗慧的逼迫下吃下一碗饭的样子……）直线飙升，等我回学校的时候我已经成了饭桶了……每顿两碗……

幼儿园据说是这两年新造起来的，所以各处都很干净，跟周围把它完全包围的居民楼无法比。

吃完饭堕落了一会儿之后我们就出发去学校看看。由于没有人领路，我们自己摸索走了一条相对较远的路。不过正因此，我们才见到了一件同样很有趣的事——当然，这是后话了，一会儿再讲。

一路无事，就到了学校，他们正在晚自习，老师们在开会。这里说到晚自习。全校85个学生绝大多数都是住校的，我们教的四五年级里面好像就只有一个孩子回家。因为住校，所以就需要晚自习，时间是六点半到八点，有时候在晚上考试的话他们还会拖一会儿课。校长说过这里的人们生活非常规律，这从学校的时间表上可见一斑了。孩子们的早读课是在六点二十五，也就是说他们一般要在五点半左右起床吃饭。晚上九点钟一般都会睡觉了，包括大人小孩。校长说他们这些男老师们特别喜欢打篮球，早上一大早起来就会一起到操场上打球的。后来我们看到，只要一下课，不管老师学生都会奔向操场活动，他们的体育特长是与生俱来的。

没有见到校长，倒是被好多小孩子询问“你们是来干什么的”……不知如何回答，于是落荒而逃。之后接到校长的信息“你们明天早上再来吧”，于是原路返回。

这里先说一下这所小学的构造吧。门口有学校老师们的照片，总共二十多个老师，师资力量应该说是很足的了。还有一块板上面有的是学校介绍和各个月的主题安排，五月份是“读书月”，六月份是“安全教育”。我认为这一点是值得很多学校学习的地方。

学校只有一幢教学楼，三层，一层是体育器材室和一直到我们离开才知道的图书室，二三层都是各班的教室，每层三个班。教学楼外表不错，但是教室里面的条件就不是特别好。虽然孩子们都有自己独立的课桌，教室里也有投影仪，电脑，电视机，后面也有书柜，同样的每人拥有一盆兰花摆在教室周围。虽然如此，但是能够看出桌椅是将坏的，楼是很旧的，还有很多是年久失修的。也就是说硬件设备是够用的虽然并不能算先进，但是在合理的利用和保护上面还是有一些欠缺的。其实器材缺乏保护就是没有很好利用的表现。

教学楼窗户对着的是洗手间，不算特别脏，但是外面的水龙头不出水，幸而附近还有出水的。这两幢楼之间是操场，其实就是一个篮球场而已，上面除了晚上一般都会有人在。教学楼和操场边上是草坪，上面有大型器材，不过玩的人不多，已经挺旧的了。旁边的墙上写着校训，有三句，好像是“学习即生活，整体即发展，快乐即成功”。这与校长的个性很相像。

离校门口最近的是一幢包括办公室、会议室、音乐厅、教师宿舍的楼，有一条连廊跨过校门连着外面的一幢楼，那是孩子们的宿舍，食堂也在那边。宿舍跟幼儿园的条件比起来真是天上地下，很暗，床都破破烂烂的生了锈，又脏。孩子们几乎没有多少东西，所以宿舍显得空空荡荡的。低年级的五六个人一间，高年级的十个人一间。所有人的鞋子全部都堆在一起。

从学校出来，我们沿着原路走回，却突然听到附近一座大桥上有音乐声。如果白天看的话，会发现这座桥下面的那条河很美，旁边的山立得正是地方。我们就走上桥去看，发现是一队跳舞的妈妈们，基本上四五十岁吧，也有老的看起来似乎有七十了的。收音机放的歌曲是不算老也不算新的，节奏感十足，妈妈们和着音乐跳得很欢。我们突发奇想要跟着跳，结果发现看起来不难的舞步学起来也不简单，总是会自己把自己绕住。总算是在一些阿姨们的指导下跳得有点样子了，跟着只跳了两三首歌就已经累了不能动。但是妈妈们仍然劲头十足地蹦跶。她们问我们是不是新来的老师，然后说她们只要是晴天就一定会到桥上来跳舞，请我们一起去。问题是之后的几天一直下雨，不下雨的时候我们又脱不开身，无奈等到最后有机会再去桥上的时候，妈妈们的队伍已经从十来人壮大到了数十人了，我们也已经跟不上了。那已经是最后一个我们在那边的晚上。

这一天的事情就此打住吧，回到幼儿园怎样三个人壮着胆子洗漱什么的也都不必说，将就着就睡了，一夜无话。

 

【2011年5月16日上午，丽水】

起得不算早，然后去吃早饭。早饭与正餐一样都很丰盛，后来几天的早餐都有炒蛋，每次都被我们尽数吃完。而且由于我们的饭量不断增大，前一天剩下的米饭越来越少，导致第二天早上的粥从疑似米饭逐渐稀释为米汤。不过米汤真的是最好喝的呵呵。

然后就出发去学校了，期待能够与老师们商量好，三个人包下一个年级或者两个，可是都想得太简单了，要知道那里可是有二十多个老师的。

到了学校，说是校长正忙，让我们先坐一会儿。之后来了一个有些胖的男老师，人称之为“老刘”，教四年级的语文。老刘说校长就不来了，我们直接与他谈就是。看起来应该是类似教导主任之类的身份的人，于是我们大致问了一下学校的教学情况，结果发现没有缺什么老师，于是有些不知所措。老刘于是发话，说让我们一人跟一个年级，去听课，感受一下就完了。这一席话真是让我们懵了。我们于是表明我们是想来支教的而不是实习，我们是高三将要进大学的学生而不是师范学校毕业的。因此，表示我们想上几节课而不是天天听课。看他表情有点不自然的样子我们又表示能够帮忙批批作业也行，能够让这里的老师们休息一下么。不想老刘发出一段话来，大意是：“我们这里老师很多，你们不来的话也是能够上好课的，而且学生这么少，不需要你们帮忙批作业。现在既然你们过来了，那就多出人来了，所以就得听你们安排。”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于是我们再次表示想要拿几节课来上。老刘又说：“主课不能给你们上的，我们要考试的。副课也不能给你们上的，我们也要考试的。”这话听得我几乎要咆哮了，主课副课都不让上那还有什么课可以上啊？作业不让批课不让上那我们还能够干什么啊？老刘说，下午孩子们吃完饭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你们可以过来陪他们玩，弄一些活动……各位读到这里应该跟我一样怒吧……

然后进来一个极潮的女教师，人称巧巧，是四年级的班主任，教三四年级的英语。巧巧听说了我们过来支教之后也是一副不愿意让出课来的感觉。于是我们有些迷惑，为什么给他们减轻一些负担还不好，难不成真的以为我们是实习的老师会抢了他们的饭碗？

这时候的情况是，老刘给我们设定了计划，就是一人跟一个年级，分别是三四五，然后听课加听课加听课，然后什么时候想上一节课了就跟任课老师讲，征得同意之后就上一节。这个方法本身没有问题，问题在于我们不是实践活动去的，说白了我们是打算去“给予”，但是这种情况我们只能“收获”对于我们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的给小学生上课的经验。何况我们去之前得到的校长的要求是“教一些特别的东西，教一些孩子们平时学不到的东西，搞一些活动”，可是目前的计划使得我们根本不可能教一些课外的东西，因为偶尔一节课给孩子们留下的印象只会是短暂而且浅薄的，教了等于没教。由此，我们要求找校长。但是所有在场的老师都坚持说校长正忙，不用找他了，却又说不出校长到底在忙什么。还说校长的意思就跟老刘的意思一样的，不需要再去问他。对于我们这些极其热爱校长的人，我们怎么可能接受这明显是架空了校长而制定出来的东西呢，于是我们直接走向了校长办公室。

校长见到我们的时候有些吃惊，大概他以为只要跟老刘交流一下我们就能确定工作计划的。他开始的时候也是说他的意思都告诉老刘了，站在旁边的老刘于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之后我们对校长表明了我们想要教给学生一些特别的东西的意思，表示了没有专门的课我们无法工作的事实，更表明了一个人管一个年级是不可能的。于是校长问我们想以怎样的形式教什么。考虑到刚才遇见的老师们基本上都不怎么希望我们占课，我们只说了要所有相应年级的美术和音乐课，说我们要给孩子们排两出课本剧，算作是活动。而且在五年级我们打算排的是英文剧，也可以成为教英语的一个机会。对于主课，我们主动表示放弃教学，因为老师真的很多。校长听说我们要给孩子们排课本剧，激动得跳了起来，表示全力支持，所有的音乐和美术课都给我们。留下老刘一个人站在一边翻白眼。校长甚至表示我们排剧还可以占用孩子们课外活动的时间以及晚自习的时间，因为他们的作业并不多，晚自习一节课就是可以做完了的，剩下的一节课其实是空着的。

校长又说这个课本剧可以作为他们读书月的一个活动，正好充实孩子们的生活。这时我们才弄明白之前老师们一脸不屑地谈及的“中华少年”到底是什么东西。那是这活泼至极的校长想出来的一个适合读书月的一个全校诗歌朗诵活动，朗诵的诗就叫做《中华少年》，我们看过诗稿，挺难的。那时间全校正为这朗诵齐齐准备，每天零碎时间凑起来大约有半个小时的集体练习时间。很明显，老师们并不是很支持校长的这个创意，所以个个都不是很热心，谈到它的时候也是一副无奈的神情。这是我们第一次有了想要把校长带走的想法，觉得还好因为他是校长，才能够将一些他的计划实施，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他一定有更多新鲜的创意因为没有得到老师们的认可而夭折。如此与周围不能很好相容的人物，尽管有开朗的性格，但终究有很多不如意的事，任凭他再心宽，依旧不能是钢铁炼就的。于是真的很想带他走，很想第二天就走。不过当然，这只是想想而已。校长在那边已经干了十年了，他也早就表达过对这个地方这些孩子的喜爱，怎么可能就这样抛下呢。

不管怎样，我们终于能够做一些事情了，好歹证明我们去过这个地方。于是我们当即打算回房间写剧本。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