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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红的果(小说)

秋子 发表于: 2008-5-08 15:20 来源: 今天

又值母亲节,想起了去年父亲节写的这篇小说,应该是第5篇,之后又写了一篇“侠女”,之后就再也不敢写了,朋友说这样垃圾的写作会把自己写死。一年了,至今,无字。再看这篇文字,情有余,文字不足、技巧不足,算是一个纪念,又或者算是鼓励吧。


火红的果



——写给那些在不幸家庭中成长起来的孩子们。

——写给那些在不幸家庭里煎熬着的孩子和大人们。


——写给父亲节的父亲母亲们。



前言:我很想将小说背景移到南方去,闽南那一带的,江南湿湿的味道,与整篇文章的意境非常切合,但是没有去过江南,单凭从书本上窃取的那点感觉不好使,万一弄巧成拙被南方的朋友笑话就不好了,有机会要去南方,一定要去,生活段时间找找感觉。

父亲去世了。

奶奶来电话让我回家。我合上手机呆呆地坐在床上,喃喃地说:妈,他也死了。



水库的堤坝又加宽了,有十几米吧,黑色的柏油路面沿着河边弯弯曲曲的向南延伸出好远,然后钻进一片绿色的树林,再也看不见了,树林的背后,一座梯形的山,并不巍峨,但也秀美。它叫常山,是家乡最早开发的旅游胜地,以前,我一个小时就能爬上去的,山太矮了,也叫山吧,毕竟他是在周围平原上突兀冒出的,像什么?——男人的生殖器官。我鄙夷的又看了一眼,便顺着坝的西侧,能够到达水边那几块有石头地方的方向,慢慢下去。两侧的护堤大理石只护到坝体的腰部,下面到水边的另一半则全是裸露的,长满了杂草。夏天,温润的季节,它们很茂盛。

在那几块平滑的石头上坐下,向水面四周望去。这里已经不是儿时的水库。水面苍白的像天空生气时的脸,水中间偏北有一个小岛,上面有一间房子,看到岛上还有三三两两的树,剩下就是浓重的、一尺多高的绿。这些儿时都没有的。

那时的水库狭长且窄,坝子也就4、5米宽,两侧是几米高的棉槐,通往坝下是一米宽的与地面成四十五度角的斜坡路,下去斜坡是一条水渠,再往下是被两侧梯田还有坝子围城的一个三面环地的内陆水域,而另一侧就是通向水库的血脉。这块水域成长方形的,宽约8米,长约20米,是水库走到这里的一个斜枝,又像是它在这里留下的一滴泪,还像是一个单乳的女人,说不出的痛苦。那块水域就是我们的乐园,靠近坝底的水边是大大小小平整的石头,谁家有衣服都会来这里洗,我和小伙伴都会拿了一件或者两件衣服来,趁洗衣服的功夫弄弄水,捉捉鱼虾,再就是听那些长舌的婆娘,家长里短的唠叨。有时她们看着我就会互相压低声音悄悄地互相说上几句,有时会问我:小水,你爸爸昨晚又打你妈妈了吧,你害不害怕。我停下手中的衣服看着他们复杂的表情,然后盯着她们因为往前躬身而压迫在腿上的半个乳房发呆,随着半个乳房一颤一颤的晃动,我感到无比羞耻。

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在低下头看着石头间的水,他们走进了迷宫出不来了,困死在石头间,臭掉了,把石头的下部染的绿绿的。偶又感到四周烟雾迷漫,物换星移,眼前已经容颜已改。

“姨”一声清脆的叫声打破了我的沉思。

我抬头向四周望,一个小女孩儿挎着一个小篮子站在坝上叫我。我打量了一下,四、五岁的小女孩儿,我并不认识她,但我还是答应了。

“我能过去吗?”她很友善,看来想跟我套近乎。

“你能下来吗?很危险的?我上去接你。”我刚要站起来,她已经飞快的跑了下来,我吓了一大跳,忙站起来,转身,面对她飞下来的方向,张开手臂。

到我面前,戛然而止。圆圆的,红扑扑的小脸,抬起头,朝着我喘着粗气傻笑。我也笑了,向她竖起大拇指说:你真厉害!

篮子里是一些青草,还有一把小铲子。她把她们放在石头边的石子上,然后挨着我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绿色的小裙子有些脏了,对比着她黑黑的小胳膊倒也还干净一些。看着她的花脸我说:你就像一个脏兮兮的大脸猫,小女孩儿应该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她又咧着嘴笑起来。整齐的白白的牙齿。

我放弃了看她。依旧朝水面望去。我感觉她看了我好一会儿,然后也往水面上望去。




“小水,你就那么恨你爸爸吧?这些年,你爸一个人过,也没有再找个人,他不就是怕你说他吗,他很想你的,死之前都叫你的名字,……”奶奶放下刚摘下一边丝的扁豆,去抹眼泪。

“我想我妈。”我轻轻地说了一句。

奶奶拿起挂在扣子上的手绢,专心致志的抹起眼泪来。死了儿子当然会痛苦,白发人送黑发人,妈妈死的时候我也这样痛苦的。当看着妈妈在炕上闭上眼睛的刹那,我感觉什么都没有了,心钻心的疼,就是抱着妈妈的身体痛哭,任凭多少大人都拉不起来,到最后,哭到什么感觉也没有了,醒来就看到了妈妈的骨灰盒,我扯掉手上的掉瓶,推开那些正在帮忙的人,跪在妈妈的骨灰盒上又一个劲地哭,最后,爸爸很生气,过来狠狠地在我屁股上踹了一脚,我猛地站起来,用尽全身的力量一下将他推出去,疯了般的大喊:还我妈妈,是你打死我妈。爸爸被我推到了墙上,一句也不说,我又要上前继续厮打,旁边的亲戚连忙将我摁住,拖到了里屋……

“水,吃饭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奶奶已经将扁豆炒好了,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我抬起夹两腿间的头,手上的一根扁豆已经被我掐的不成样了。我又趴下,在腿上蹭了蹭眼睛,我不想让奶奶看到我哭,爸爸从被送去火化一直到下葬,我一直都是默默地跟着,不吵不闹不哭泣,安静的近乎神经病一样,旁边看葬的人都在窃窃私语,这孩子真可怜,打小没有享过一天福,妈早死了,他爸又死了。她一直都怨恨她爸爸,10年都没有回过家,不过这个孩子心真硬,毕竟是她爸呀,这怎么一滴眼泪也不掉呢。也别愿孩子,从小就没得到她爸爸一点关心,看到的都是跟她妈妈闹腾的事,让她怎么有感情呢?唉,苦命的孩子……。听着他们三三两两的谈论,有的还不住地抽泣,我愣是把心弦拧的紧紧地,妈妈那些遭受、虐待的情景一遍一遍的在脑子里呈现。

“唉!”见我还在发愣,奶奶叹着气,也呆坐着,不肯动筷子。奶奶八十岁了,头发已经全白了,踩着小脚给我做好饭,我这不吃,心里很过意不去,其实,这哪里吃得下去,心里满满的,回家7天了,每天只喝点粥。见我端起粥,奶奶连忙掀开包袱从细棉槐编制的笸箩里拿出烙的油饼,我看着奶奶笑了。十年了,每每看着异乡的烙饼都会想起奶奶的油饼。见我笑了,奶奶也跟着笑起来,说:好久没吃了吧,常常我的样子饼怎么样?我又笑起来,而且笑出了声,小时候,奶奶每次叫样子饼我都给她订正,是油饼不是样子饼,你为什么叫样子饼呀,是照谁的样子的饼呀,奶奶每次听了都是笑。奶奶烙的葱油饼在附近方圆百里都有名,而且不只是油饼就是其他饭食都很出名,她做什么都很精致,什么佐料都不放,只是油和盐就特别好吃,这是天生的没办法,这一点我想我是随她的,心灵手巧。可惜,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也不喜欢妈妈,反而跟着爸爸一起对妈妈不好呢?她也帮凶!——!但她对我真的很好。只是她没有直接杀死妈妈,我就轻易的原谅了她,唉!

望着美食又没有食欲了,勉强就着扁豆吃了一块儿,就推说饱了,然后闷闷坐在小凳上。奶奶牙不好了,吃的慢,一小块油饼才吃了几口,见我不吃了,也要停下。我连忙说,我喝粥陪你,你继续吃。想找个话题,想到了小果,那个那天下午陪我坐了一下午的女孩儿。

那天天快黑了的时候,我站起来回家,才想起要问她的名字。“我叫小果,红果的果。”哪种红果,我怎么没见过。是吗,姨,改天我带你去摘,像火一样红的果,可好吃了。我猜不出来果子怎样红,怎样红成一片。

哦,你说那个娃娃呀,唉,跟你一样,也是可怜的孩子,她爸和她妈是搬到咱村里的外乡人,你说都在外面还不团结,整天拌嘴,弄火了两人就扭打在一起,她爸脾气跟你爸爸一样烈,但她妈比你妈强,从来不会忍气吞声,说打起来,两人真动手,谁也没有好下场,都轻一块伤一块,小果跟你当年一样,每次她爸和她妈一吵架就四处找人拉架,那次还跑到我这里来了,我这小脚老骨头怎么行,就让她赶快去找村东的你刘叔,听说那一次打得挺凶的,你刘叔那天正好也不在家,大下午的,大部分人家都该下地就下地干活儿,不下地的都到城里做工了,剩下的也都是经常去给他们拉架烦了的人,都不愿搭理他们了,最后,小果没叫到人,自己在他们中间拉来拉去,不知道被谁给推倒了,孩子当时就碰到水缸上晕过去了,这两口子才知道厉害,不顾身上斯撕裂裂忙送医院。这孩子命大缝了几针又好了,而且这娃心善良也不记什么,对外人照旧笑呵呵的,她没事老到我这里来的,我有什么好吃的,都给她,她也很听话,就像你小时候一样,帮我拿这个拿那个,不停的问这问那,只是后来你的性格越来越古怪了,谁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学习、看书,唉!

我心痛痛的,决定去看小果的家里看看。




拎着从商店里给小果买的零嘴,一路打听着找到了她的家门。与奶奶的家正好是村北村南,这里我小时候来玩过,有一个小伙伴儿就住这里。十年已经大变样了,原来村南头的那条东西向的大水沟已经缩了一半,修成了宽宽的水泥路,都是水泥大瓦房,只有一间矮矮旧旧的,那就是小果家。

推开门,白石灰刷的照壁脱落的一块一块的露着灰石子,绕过照壁,看到小院庭宽阔但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自行车、锄头、铁锨、化肥袋子、筐等等,本来都可以有序排列的东西杂而无章的堆满了整个院子,我站在一块缺了一个角的六边水泥石块儿上叫:小果。从屋里走出一个女人,三十多岁,扎着一条辫子旁边还耷拉着一绺儿,一件无袖的白色的确良汗衫,黑色的奶头顶着并无弹性的胸衣在汗衫下低低的垂着,下面一条九分的花布人造棉裤子。还没等我开口再说,她已经喊了一起来,你是李老师的大闺女吧,那天在你爸的葬礼上我见过你,啊!哎呀,人去世了就去了,也别太伤心了。我不想跟她扯这些东西就说:嫂子,小果呢?我来看她。啊!你来看小果呀。你看你是高材生,现在又是大公司的经理,哎呀,我们小果什么时候跟你熟起来了。她好像对我的冒然到来才感到受宠若惊,没有将我让到屋里,而是进屋拿出了一个凳子,在太阳从西墙投射下的影子里放好让我坐下,我把给小果的礼物递给她,便坐下了。她很局促的说,这怎么好意思呢,便拿进屋里说给我倒水。我说不渴,还在问小果呢?她也坐下来说,这丫头野得很,又跨着篮子出去割兔食了。哦,这大中午的,天很热的,别中暑了。想着小果看着破烂的家,一进家门的那种熟悉和仇恨感更加强烈了。我也有过这样破烂的家。沉默了一会儿,我感到这里的环境有无形的压抑感,起身想离开,这时门响了,是小果回来了。

姨!小果一见我就跑到了我的身边,我又坐下来,把她揽在腿边。小果的脸红红的,正如的名字小红果,汗一道道往下流,我笑着说:看你热的,这么热的天怎么还去割草呀。小果有些羞涩说,兔兔饿了。哦,你的小兔在哪里呢?小果拿起旁边的小篮子就往我身后走,我顺着看去在南墙角有两个笼子,我也跟着过去了,小果妈妈在我身后说,水姑娘,你别过去了,脏。我说,没事。

一个笼子里有两只黑的,一个笼子里有两只白的。兔子见小果过来都纷纷立起前爪扑在笼子壁上,小果拿出青草,掀开顶上的铁丝笼盖,快速放进草去,然后闭上。我笑着蹲下去说,小果,它们很喜欢你呀,你干嘛怕他们。姨,你不知道它们的爪子可厉害了,那次我割草晚了,喂它们时,我一掀开盖子它们就都抢着吃,结果不知是谁把我的手抓着了。哦,那你以后可得小心了,看来它们是只认食物不认人。不,他们可团结了,从来不吵架也不打架,你看这是爸爸这是妈妈。小果指着白兔中的一只说。我听着有些心酸,连忙岔开话题,小果养的兔子比我小时候养的小兔漂亮。姨,你也养过小兔吗?当然,不过我都养的小灰兔,还有,我割草的本领可比你强多了,一会儿就能割一篮子,而且我养了一群兔子。啊,你真厉害。呵呵,你好好练习也能的。
我们两个在兔子前面说了好久,直到我的腿酸了,才又回到凳子旁边,这时发现小果的妈妈已经将院子里收拾了一下,比刚进来时整齐多了。教小果背了几首诗,我站起来告辞回家,小果妈妈连忙起来送,小果直牵着我的手送到门口。我转身对小果妈妈说,你们要好好教育她,小果很聪明的。嗨嗨。邋遢的女人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夜太闷了,树叶的影纹丝不动,蝉在树上烦躁的叫着,月很亮,周围不见几颗星。我和奶奶坐在院子里,将里外的灯都关了,在月光里扇蚊子。曾几何时,我们全家都坐在这个小院里,把电视机搬出来,坐在外面吃西瓜扇蚊子,那时我趴在妈妈腿上,不是,我趴在爸爸背上,我怎么会趴在他身上呢,我应该和妈妈最近的,但为什么我会趴在他身上,不知不觉又着急起来,心里烦躁的用蒲扇乱扇起来。

小水,怎么了?奶奶发觉我不对劲忙问。我停下扇子没说话。

水,你在外面这些年,就没有搞个对象,前几年你不是曾在电话里说要结婚了吗?怎么后来没成呢。

奶奶,我不想结婚。看着我妈这一辈子我也没什么想法了。

水,不一样的,你爸和你妈是上辈子欠下的债,你跟她们不一样,——

我上一辈子与他们两个都欠下了债,这辈子我来还他们了。心里烦闷得很,丢下奶奶,独自闯进了外面的月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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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子 at 2008-5-08 15:21:25


离婚!我们刚结婚就要离婚?

拜托,你有严重的心理疾病,谁结婚的晚上不让老公碰她,看你外强中干,在外面风风光光的,总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我仰慕你,谈恋爱时你不愿意,我尊重你,可是结婚了,你还拒绝我,我是正常男人,我带你去看医生,你又不去,我可不能为了面子让自己受这样的罪。你选择吧,要不今晚跟我睡,要不签字离婚——

放手,你,你个流氓——

你们在干什么?拉开灯,蚊帐里爸爸光着身子正在妈妈身上,我呆站了一会儿,连忙说我看看几点了,拉上灯——,你个杂碎,竟知道找清闲,什么也不干,——院子里,妈妈破口大骂,为什么昨晚两个人还那么好,第二天就可以吵架呢,那是假的,两个人在一起都是假的。——啊,不要,你是谁?绿绿的棉槐高高的,我走在坝子上去寻找挨了爸爸的打跑出去的妈妈,我就像一只小蚂蚁,在坝中间,高大的棉槐掩映下行走,随时可能被人踩死,一个戴墨镜的男人拦住了我的路,小孩儿,过来,啊,不要,他生硬的把我抱起来钻进棉槐里面——,救命,救命,救命呀,妈妈——

小水,小水,快醒醒。我从噩梦中被奶奶叫醒,全身是汗,我趴到奶奶身边大哭起来。

水,自从你回来每天都做噩梦,不是梦见你爸打你妈,就是梦见你报复你爸爸,每次你都会大喊,这次怎么叫救命了,是不是你爸爸又追着打你。奶奶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轻柔的问我。待到身体不再颤抖了,我也收住了眼泪。奶奶,我无法跟别人行房事,我从小就被人破了——



姨,你还不起来,太阳都晒着屁股了。奶奶的喘气声吹着我的耳朵,痒痒的,我醒了过来。是小果,干干净净的脸,白白的,还香喷喷的,穿着干净的花裙子,头顶还梳了两个朝天辫。我没搭话。昨晚从外面回来就已经半夜了,好容易睡着又被噩梦吵醒,直到鸡叫时才又睡着了,我好像又梦到儿时那些事情了,十几年了,反反复复,不是这些就是爸妈吵架动手的镜头,还有那些无休无止的报复爸爸,无数次将爸爸杀死的怪事,唉,夜晚,每一个夜晚都是对我无尽的折磨。小果,来,到老奶奶这里来,让你姨再睡一会儿,吃完晌饭,下响不热了再和你去。



小果,到了吗?还有多远?只怕我们到那里也累得吃不动了。小果还是一副乐滋滋的样子在前面跑着带路,快了,你看那片树林,就是那里。就是那天下午看到的堤坝钻入的林子。小果,这么远的地方,你怎么找到呢?是那次跟村里的一个姐姐去玩发现的。以前在我家前面的那条沟里也有,但妈妈说脏,不让吃。林子里的不脏,很干净呢。

到了,就是这里。小果在前面跑着,我远远望去,绿绿的一片青草,哪里有什么红果呢?看,小果拿着一把红红的果子跑了过来,咦,还果真有呀。我接过来一看,这不是野草莓吗?我上小学三年级转学后的学校后面就有一片树林,夏天的中午,老师让在家午休,小孩子哪里睡得着,没到上班时间就早早地来到学校,然后再成群结队的找地方玩。那时,我很受欢迎的,爸爸是学校的老师,小伙伴们都愿意和我说话,而作为新转过来的这个学校,他们都不知道我家的底细,不知道我爸和我妈经常吵仗,我可以很快乐无所畏惧的跟他们交往,不用怀疑有人会揭老底。在他们称羡的目光里,我的学习成绩一路飙升,真正成了他们羡慕的对象。

姨,你尝尝,可好吃了。酸酸的甜,我吸了一口气,同小果一起在草地里忙碌起来。草莓果然很多,都藏在宽大的叶片下面,如果不仔细看,找起来还是有一定难度的。我高兴得一边摘一边唱起来歌曲:

风儿轻轻吹,彩蝶翩翩飞。有位小姑娘,上山摘草莓。一颗颗呦红草莓,好象那个玛瑙坠。呦喂,呦喂,呦喂呦喂,呦~喂~,装满小竹蓝,空中飘香味。

姨,这是什么歌,这么好听。已经十几年没唱了,这是爸爸教我的第一支歌,小学的时候没有正规的音乐老师,都是一些稍懂音律,唱歌较好的老师代课,爸爸的歌唱得极好,所以,他也给我们班代过一段时间的音乐课。《摘草莓》就是那时候我学会的,是他教我们的第一支歌。那时候我8岁,我总是怯怯的,不敢开口,不敢唱,我惧怕着他。

姨,你再唱呀。小果,来,我告诉你,这种果叫野草莓,你看它长得跟我们吃过的草莓很像,而且味道也差不多,只是这是野外自己长得,没有受过草莓那样周到,细心的照料,没有享受到草莓那样无风无雨的环境,可是,他们也长得很好,也受到了人们的喜爱。小果瞪大眼睛望着我,我知道她现在还听不明白。来,姨教你唱《摘草莓》。



五.

姨,快,快,我爸和我妈打起来,你快去看看。

我正在吃早饭时,小果匆匆忙忙的跑来。看着她煞白的脸,我放下碗筷,站起来就跟她往外走,奶奶在身后喊,你换件衣服呀,还穿着拖鞋,我低头看自己还穿着吊带的睡衣呢,连忙回屋披上了一件长衣,又换上斜拖,忙往外跑。小水,你注意安全啊。

我几乎是一路小跑到小果家的,把小果甩在后面好远。我的心怦怦的跳,爸爸妈妈打起来了,我要快点,快点。老远就听见了女人的哭声,和男女厮打在一起的叫骂声。妈妈。

爸爸一手狠狠地採着妈妈的头发将她摁在地上,另一只手,在妈妈的胸上、肚子上、腿上狠劲的捶,妈妈脸贴着地,痛苦的叫喊,手也在拉扯爸爸的衣服。救命呀,救命呀,我呼喊着跑了出去——

院子里已经有几个人正在拉架,可是小果的爸爸,一个不高的男人正用力的採着小果妈妈的头发,将她深深地往地下拖,小果妈妈一边挣脱,但又疼的不得不顺着他的方向伸去,旁边几个人已经拉住了小果爸爸要捶向小果妈妈肚子上的拳头,——别拉我,看我今天揍不死她!

你们不要拉,今天不给她点颜色,让她以后还找事。爸爸推开了前来拉架的人,继续将妈妈摁在地上问,你还敢不敢了,我不就是要上班早走几分钟吗,你又在那里骂什么?你这张破嘴怎么整天闭不上。啪啪,响亮地耳光一下下打在我的心上,排山倒海——

啊——呜,妈——,爸爸你不要打了,妈妈——,啊,呜——。小果的哭声撕心肺裂,犹如当年的我。妈妈!——

啊,不——!

你打死她吧。我大叫一声,跑上前去,用力推小果的爸爸,嘴里的不住地喊,你打死她吧,你打死她你很得意了,你不就是男人吗,凭着力气大欺负女人,你还有什么本事,有种的你出去挣钱,别让女人干活儿,别让孩子受苦,你没本事还不能让女人骂几声了。我疯狂的举动将大家都吓住了,小果爸爸手也渐渐放松了,我用力一下将他推开了,幸好有人扶住,不然他就撞墙上了。小果的妈妈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放声大哭。小果连忙跑过来扑进妈妈的怀里哭。

你等着,等我回来再拾掇你,我已经耽误了班了。爸爸骑上车走了,劝架的人摇着头离开了,我坐在妈妈身旁,看着全身伤痕,一脸浮肿的妈妈号啕大哭。我怎么嫁入你这么门里来,你看他就是个畜牲,把我往死里打,你看看这个家,如果不是我,哪能有这样。妈妈从祖宗十八辈开始骂,一直骂到我,我顿在一旁不能说话,只能听着,任凭她骂,她不骂我还能骂谁呢?只是我的心一道一道在割碎。

小果,跟姨走,你妈妈不会有事的,你爸爸会照顾她。走,别哭了。小果颤惊惊得拽着我的手,我能感受到她全身的抽噎,能体会她的大脑里因为受到强烈刺激而惊吓不止。将小果的爸妈仍在后面,小果一路哭哭啼啼的跟着我回到家里。将她交给奶奶,我把自己关进了屋里,用被子蒙住头大哭起来。



果,来,吃糖,好孩子,不要哭了。当我擦干眼泪出来时,奶奶正在院子里劝小果呢。见我出来,小果低下头,哭声也小了。我找了一个小板凳,拉着小果来到墙东无花果树下。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光芒强烈的耍淫威。

姨,我爸爸会不会再继续打我妈。

不会的,你爸爸只是一时生气。

可是,他说要打死我妈。

小果,你还喜欢你爸爸吗?

等我将来有本事了,我要打死他,替我妈打回来,等我长大了,我爸就不敢欺负我妈了。

我一下惊住了。心凉的彻底。

小果,你想想,以前你爸妈也吵架是吗?可是他们是不是后来都会和好,还带着你出去玩,是不是。

嗯。我们去过动物园看小猴子。

今天,你爸妈只是生气太厉害,他们马上就会和好了。今天你就在我家玩,晚上在我家睡,一直到你爸妈和好了来领你,好不好。

嗯。姨,我跟你在一起。

小果,大人的事,小孩儿不要多想。我自言自语,像是说给小果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小的时候大人都用这句话来安慰我,我怎么理解呢?我的爸爸,我的妈妈,我们是分不开的,他们的喜怒哀乐决定着我的喜怒哀乐,然而,我何曾真正理解这句话,大人的事永远是大人的事,他们解决完了依然生活,而在我心里的阴影却要影响一生。是我不该管他们的事吗?我不该替妈妈痛恨爸爸吗?妈妈虽然是出车祸死的,但是她死之前的前几天还跟爸爸吵过架,爸爸又动手打了她,如果妈妈不伤心,她就不会出事的。可是,我真要背着这些过一辈子吗?
小杨柳 at 2008-5-08 15:21:34
秋子的小说也写得如此棒啊。
秋子 at 2008-5-08 15:22:10


一整天,小果都闷闷不乐。晚上,给她洗完澡,让她跟我一起睡,她才略显兴奋。和她并头躺在枕头上,她紧紧地贴着我的身子,小身体烫烫的,我往后移一点,她又靠了过来,我使坏胳肢她,她咯咯笑起来,又露出了整齐的小牙。我想起来摘草莓,于是问她,小果还记得我教你的歌吗?记得,当然记得,我唱给你听。

风儿轻轻吹,彩蝶翩翩飞。有位小姑娘,上山摘草莓。一颗颗呦红草莓,好象那个玛瑙坠。呦喂,呦喂,呦喂呦喂,呦~喂~,装满小竹蓝,空中飘香味。

这个丫头真不简单,那天就教了几遍,没想到她就记住了。终于让她微笑着进入了梦乡,可是我却难眠了。

小果的头朝向我,小手一阵乱抓,最后竟然抓住了我的乳房。我没动。小手软软的,很温柔的抓着,我瞬间有了母爱的感觉,是我给小果的母爱,还是她让我记起了曾经这样抓妈妈睡觉的感觉,或者我真到需要一个孩子的年龄了。但这个感觉让我感到了温馨和幸福,我将小果往胸前抱了抱,很快睡着了。

一夜无梦,清早鸟语花香,我自然醒来,见小果已经转到炕的那边去了,奶奶已经做好了饭,等我们吃饭呢?

小水,你跟小果还真有缘分,你这一夜没有做噩梦,没有叫喊,你睡得舒服,我也踏实。想着每晚都会为我担心的奶奶,我感到过意不去。看着吃的香香的小果有快乐的笑起来,相信昨天的阴影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但我知道,只要在重新回到那个环境,破碎的记忆还会被提起的。



下午,睡完午觉,小果的妈妈果然来领小果了。看到她一走进院子,我的心就一紧,再看小果,表情已经僵硬了,挂着的笑容已经流淌了下来。她的脸有些肿,穿着长袖褂,和长裤子。她局促的坐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小果给你添麻烦了,昨天谢谢你。我跟小果说,小果,那屋,老奶奶有好吃的,你跟老奶奶拿去,奶奶会意的连忙领小果出去了。

嫂子,你也许听说过我的家庭,我的爸爸和妈妈当年就像你们的今天一样,这样对孩子的成长很不好的,小果现在正处于人生观、世界观形成时期,这个时候的影响对她的成长很重要,会影响她一辈子,你别看我表面挺好,内心受的折磨谁也体会不到,你回家跟大哥商量一下,如果你们不能解决之间的矛盾,不能好好调和,我想带她走,我做她的干妈负责她上学、生活,给她最好的教育,最好的学习环境,女儿还是你们的,假期我会带她回来看你们,你们平时也可以去看她,我会教她好好爱你们的。

女人被我一通话给说愣了,半晌没话,然后站起来说,我们改,小果还是留下吧。看着小果走时留恋的眼神,我心里酸酸的。



女儿是人家的,即使两口子再不好,可对孩子都一样疼。奶奶无意中的一句话让我沉思了,反复思量其中的意思。两口子即使再不好,对孩子都一样疼。无论爸爸妈妈吵成什么样,打成什么样,他们都爱我的,尤其是爸爸,每次吵完架都是他做饭给我吃,他总是不住的叹息。我虽然恨恨的,不愿与他说话,但是,心理也在原谅他。他对我的爱其实并不比妈妈少,而且,他从来没有表达过,包括母亲死后,我一直对他的漠视,接着考上高中我住校,连要钱都问奶奶要,考上大学后我就再也没有回来,那时我19岁,现在我已经快30了,这十年我将父亲、父爱完全排出了我的视野,我沉浸在对母亲的可怜、思念、怀想中不能自拔,也将父亲曾经对母亲犯下的罪一遍一遍在脑子里烙印,直到我夜夜噩梦,痛苦的不能自拔。

我拿起了挂在墙上的,父亲房间的钥匙。据奶奶说,爸爸是在奶奶炕上死的,在这之前,他已经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在将那个屋子收拾好后就锁上了门,说除了我谁也不让进。我回来时他已经穿上了寿衣,办完了丧事,奶奶就将钥匙挂在了墙上,并告诉我爸爸让我进去看看。我怀着对他的怨恨,一直都不想走进他的世界里,不想知道他想什么,不想听他忏悔什么,不想——让自己原谅他。



打开锁,推开门,一股霉味钻鼻而来。妈妈的遗像摆在进门靠东墙的一张大方桌的正中间,北面是衣橱和写字台,南面是我的书桌和我的床。自我去外地上学后,奶奶就从他的小屋里搬来住炕上,而爸爸就挪到了我的房间大床上。一切都整整齐齐的,床上还铺着我走时的那张床单,跟我走时一样新旧。我走上前去,抚摸着相片上妈妈的脸,我的手指在灰层上划了清晰的指印。在妈妈遗像旁边,有一个塑料盒子,我好奇地打开,里面摆放着厚厚的一摞信,收件人的名字全都是我,但都没有寄出地址,我数了数正好125封。我有些激动,手有些颤抖,我不知该不该打开。正在踌躇之际,奶奶将爸爸的遗像从中间房拿过来放在了妈妈旁边,看着他们年轻时微笑的面庞,我的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你爸爸是得的胃癌晚期,其实他早就知道有胃病,但他一直不去医院治疗,直到确诊了是晚期了,他还是不治疗,说把钱省下给你,直到最后被折磨得精瘦精瘦的,原来一百五十多斤的,到走时还剩下不到80斤,——,奶奶忍不住哭泣出去了。

我坐在床上已经打开了第一封信,这是妈妈走后,我跟他冷战开始时写的,他提到了在妈妈的骨灰前我推他的那一下,他突然意识到了这些年给我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我已经对他有多么深的仇恨,他一直认为,他与妈妈的矛盾属于他们之间的事情,他不想让我受到伤害的。
秋子 at 2008-5-08 15:23:35


125封信全是对我的思念,是他在生活中希望讲给我听的事情,没有一点向我抱怨,没有一点提到他的病情。尤其是到我的生日和妈妈的忌日,他都会写一封,他告诉我他包好了饺子,他替我给妈妈烧纸了。在最后一封信中,还夹着一张十万元以我的名义的存折,他在信中说密码是我的阳历出生年月日。这是他在我上大学走后攒出来的,我不接受他的钱,他都一分一分的给我留出来了。

水,爸爸要走了,再也不能照顾你了,十年了,爸爸都没有见过你一面,每次想你都会看你给奶奶寄回的照片,这两年你也不往家寄了,也不知道你在外面怎么样了,每次电话你都打到你二伯家然后让你奶奶去接,就为怕我接着不愿跟我说话,为了省钱,我就把电话撤了。水,这十万元钱,就当是爸爸的陪嫁,走出我和你妈给你造成的阴影,找个好人家嫁了。我和你妈妈的不幸不能影响你的幸福,我替妈妈,我们俩人你给赔礼了,我们都爱你!

爸爸绝笔!

读完最后一封信的最后一段,我几乎已经瘫倒在床上流干了所有的眼泪,只感到全身不住地疼痛疼痛。身体完全被扯碎了,抛在空中,飘荡,掉在路面上,被压榨压榨。

听到我没有声音了,奶奶连忙跑进屋里看我,见我没有了知觉,连忙出去叫人。



醒来时,我躺在医院里挂着点滴,奶奶正焦急地看着我。旁边亲戚们站了一大堆。

醒了,醒了,醒了就好。我挣扎想起来,大家忙说,不要动,医生说你一下激动过度,需要静养一下。我握着奶奶的手说,我要回家,把爸爸妈妈合葬在一起。

在爸爸下葬时,我执意不肯将爸爸和妈妈合葬在一起,我的理由是活着他欺负我妈妈,死后就不能再去欺负我妈,任凭其他人怎么劝说我都不同意,最后只好在我妈旁边又给我爸立了一口新坟。

水,不急,不急,你先养养,等回家我叫你大伯和二伯再请个先生一起,我们选个好日子和葬。



在医院住了三天,我就呆不住了,非要回家。

一到家,我就将爸爸的房间,原来我的房间打开,又打开窗子,把里面的床铺、书本、衣服,全拿出去晒了,心情格外的舒畅,望着爸妈的照片原先的沉重感也没有了。



这晚,和奶奶又说了好多爸爸生前的事情,我跟奶奶说,让她跟我走,大伯二伯也都需要有人养了,她也已经干不动活儿了,应该好好享福了,并承诺,如她什么时候感到不行了一定让她回到家里,落叶归根。刚要睡着时,听到有人叫门,我忙披衣,拉开院子的灯,走到院里问:谁?——小果出事了。我心里一惊,听出是小果妈妈。打开门,借着屋里的灯光,看到小果软绵绵的躺在她爸爸手上,她妈妈带着哭腔哀求,快快,求求你,救救小果,深更半夜的,我们找不着人了。我连忙让他们上屋,自己去翻手机,自从回来后我就把手机关了,不想让任何人来打扰我,还好,还有一个格,刚叫完救护车,电话就关机了,一会儿来人还车还要打电话的,我又翻着找充电器,这时,奶奶正找了热水和毛巾,给小果擦满脸的血。你们俩这是干什么?怎么把孩子折腾成这样?还有喘气,好像是晕过去了。

小果的妈妈在一旁哭着说,我们在炕下吵起来,把小果惊醒了,那个杂碎拿起手边的瓶子就砸了过来,小果替我挡了,瓶子砸在她的头上了,好像还打到了眼睛,哎呀!小果,——,你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呀。

又开机,有信息提示我有20个未接电话还有几十条短信,我大体看了,除去朋友的问候,大多数是公司的,我本来请了一个月的假,还有十几天到期呢,公司突然有事情让我回去,并承诺已经请了的假期不扣我一分工资,就是现在遇到事情了,必须回去。时间是两天后。

我放下手机,看着可怜的小果昏过去的样子,心疼极了,我忍不住大声说,你们是不是早晚要把孩子折腾死,三番五次的这样打来打去早晚有一天会成你们的牺牲品的。你们不心疼是怎么着?不要以为你们吵架是大人的事,小孩儿不要管,你们是她的父母,她怎么能不操心,她怎么能不担心?她怎么能不要管?当然,她管不了,她会在心理留下阴影,一辈子的阴影,她会不敢再嫁人,没有脸跟别人交往,她会有很严重的心理负担,整天做噩梦,你们还希望她有出息吗?我到最后也泣不成声了,抱着小果掉眼泪。

水姑娘,这个家,我们是无法好了,只要小果能好好的活过来,只要她愿意,你带她走吧。她在这个家里永远不会幸福的。小果的爸爸只蹲在地上,低着头一支支的抽烟。

电话响,我抱着小果,去拿了手机就往外走,车马上就到了,我们必须得到村头上等。小果的爸爸妈妈也跟在后面出去了。





小果命真大,没有变傻,没有脑震荡,在做了一圈检查后,医生对他的头和眼睛作了包扎,然后说,等明天她会自己醒来,现在已经由昏迷转入了睡眠状态。你们这家长也太不负责任了,大半夜的让孩子伤成这样,这要是在美国,你们得进监牢坐上十年八载的。小果的爸妈低下头连忙说是、是。

8点钟,小果醒来了,看到我,连忙说:姨,我好想你,这几天你上哪里了?我去你家好几趟都没有找到你,他们说你生病了,你好了吗?我被她的话感动的酸酸的,忙说:姨很好,就是小果不乖了,晚上不好好睡觉到处乱窜。不是,我看到爸爸妈妈又——,她往后看到了她的爸爸妈妈又惊恐的不敢说话了。我连忙说:小果梦游了,在做梦的,自己从炕上消下来摔成这样还说别人呢。真的吗?什么是梦游?爸爸妈妈真的没吵架吗?没有,梦游就是你睡着了还不老实,动来动去的。小果,后天跟姨一起走好吗?你就可以天天跟姨在一起了,姨给你找个好学校,让你去上学,还有你的老奶奶,她也去,你每天可以把跟小朋友的故事回家将给老奶奶听。姨,你的房子大吗?当然大了,能装你老奶奶家的房子两个大,在高高的楼上,你每天要坐电梯上下楼呢。什么叫电梯?姨,我真的可以去吗?我爸爸妈妈会同意吗?……

我给小果交了所有的费用,让她的爸爸妈妈陪她,然后自己就赶快回家给爸爸妈妈和坟。无所谓,什么黄道吉日,只要我好了就一切都好了,当天烧了一下纸,就请人,把两处骨灰埋了一起,我还从爸爸和妈妈的骨灰盒里各取了一部分骨灰放在一个瓶子里。

把家里的东西又打点了一下,请亲戚朋友吃了一顿饭,交代一下我带奶奶走,家里的事情他们照应,其实也无非就是这几间房和爸妈的坟茔。我只带爸妈的遗照,其他我都不要了,看亲戚朋友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拿,大家一致推辞,拿什么,放这里就行,什么时候想家了,回来还可以住,再说你奶奶等身体不好了就会想回来了。

第三天一大早,小果打扮一新在她爸爸妈妈的带领下带到我家,我们也已经准备妥当了,租好的车已在外面等候。把东西都搬上车,我握着小果爸妈的手说,你们一定好好过日子,把日子过好,不要让小果为你们担心,放心,我会好好待她的。小果爸妈留着眼泪点点头。小果很兴奋的没有感觉到什么,车要开动时还跟大家招手再见,跟她爸爸妈妈说再见。看着她整齐的小牙,我不知道这样做究竟是不是为了她好。

我让司机绕到坝上,走到那天我与小果相遇的地方,我拿着那瓶骨灰和两捧鲜花自己走了下去。

爸爸妈妈,这里的水能够流入大海,女儿这一走,就不能经常回来看你们,所以,我给你们带条路,让你们走出这里,到处看看,如果女儿想你们了,会到海边去拜祭的。

我将骨灰慢慢撒在水上,然后蹲下去,把花一枝枝放到水面上,让他们一起幸福的流走吧。这时,东方,太阳已经露出了红红的脸,红色倒入水里,顿时,半湖红色半湖情。

我踏着红色地毯蹒跚上坝,那首爸爸教我唱的最后一首歌又回荡在耳边:

   细雨蒙蒙落江面,

    船头撑开花纸伞,

    好似彩云从天降,

    美似荷花,

    静似睡莲。啊,啊,

    花纸伞呀!花纸伞多么

    美丽,多么鲜艳,你打

    开了我童年的梦幻。

    把我带到故乡的彼岸。



    妈妈生我那一天,

    秋风阵阵雨绵绵,

    一只空船无遮处,

    只有那把花纸伞花

    啊。啊

    花纸伞呀,花纸伞,

    你是母亲,

    你是摇篮,

    漂流中你为我遮风挡雨,

    苦难中你和我共度饥寒。



    春风鼓起片片白帆,

彩虹映着花纸伞,船浆激起

    千层浪,深深拨动了我的心弦。

    啊,啊。花纸伞呀花纸伞,

    总让我走到海角天边,你

    总使我想起故乡的细雨,

    把我带到母亲身边。


07.6.17   6:09 秋子书于莲花池  又一夜文字 辛酸的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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