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

　　《花》

　　红袖带着新婚的丈夫蓝酷，心情愉悦地穿过街心花园，他们慢慢地走着，相互偎依着。红袖和她的裙子在风中翩翩起舞，有花香伴着芬芳的呼吸迎面扑来，在这一刻，她是那么的美。蓝酷傻傻地笑着，他的傻笑和他此时的外壳的衣冠楚楚很不和谐。红袖也笑，红袖一笑脸就红，红的像蓝酷此刻手中提着的那一袋红苹果。啊！多么美好的红苹果！——他们刚从“一家福”超市出来，准备带着新婚的幸福和甜甜的红苹果一起去看生养红袖的父母。
　　蓝酷不爱说话，他有一双迷人的单眼皮小眼睛，他痴痴地看着红袖的双眼皮大眼睛，和红袖随风飘摇的如柳丝般的长发，——绝不转移一下视线。前面是十字路，前面亮起了红灯，红袖马上停止了脚步，停止了自己那根走路有些颠簸的瘸腿。没有人留意过红袖裙子下的那根微微残疾的腿，她的小脚丫上还穿着细细的高跟鞋，她走起路来不是一瘸一拐地走，而是身子摇摇摆摆裙子翩翩起舞。蓝酷忽视了她的腿，蓝酷因为她的腿而和她相识并娶了她。
　　蓝酷一只手扶着自己随风摇摆的新娘，另一只手提着沉甸甸的红苹果，他的嘴巴乐的合不上。
　　蓝酷是一家个体电脑维修店的老板。
　　那一天，蓝酷抱着朋友家的新修好的十五寸的电脑显视器给朋友送去，当他走进一条小巷时，看到一个美女正浮动在三楼的阳台上浇花。他看呆了，忘了怀抱里的重量，他的脖子伸的长长的，嘴巴张的大大的，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看着……他忽视了怀抱里的重量。那个在三楼浇花的美女就是红袖，她手中拿着喷壶，细细的长发垂在花的色彩和芬芳中。红袖并没有注意到楼下有一个抱电脑显视器的小伙子正在痴傻地望着她。
　　很快，阳台里传来一阵杂乱的吵骂声。蓝酷眼中的美女停止了浇花，她还是站在阳台上一动也不动，她脸上的忧郁代替了花朵的色彩和芬芳。蓝酷更傻了，他的手臂此时有点酸疼，他担心有什么事情发生？
　　也就是这个时候，吵骂中的一男一女似乎被人劝拉开了。蓝酷看到三楼的阳台上多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和一个驼背的老太太的身影，她们还在相互影响着自己的情绪。而浇花的美女垂着细细的长发，一言不语地站着，似乎已经将自身度之另一个世界。也不知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又骂了一句什么，一个怒气冲冲的男子冲了过来，一个响亮的耳光打了下去……随后，披头散发的女人身子向后倒去，身子撞在驼背老太太的身上，驼背老太太的身子向一边撞去，正撞在忧郁的发呆的美女身上。蓝酷听到美女“哎”一声尖叫，随后看到她的身子越出了阳台，阳台上的花盆飞上了天……
　　蓝酷想都没有想——他扔掉了怀抱里的电脑显视器，伸出双臂去接空中的美女。一个黑色的物体带着一片红艳堕落而下，落进了蓝酷的怀抱里。蓝酷一阵惊喜，他在惊喜中感觉有物体落在了自己的脚下，忙低下头去看，却看到脚下躺着的是一具染着鲜血的美女？——而他的怀抱里紧抱着的却是一盆盛开的鲜花。
　　蓝酷看了看地上的不知是死是活的美女，再看了看怀抱里的一盆盛开的鲜花，他又看了看地上摔烂的电脑显视器……蓝酷哭笑不得，他的心扭曲般难受再难受……蓝酷突然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放下怀抱里的花盆，他走近满身沾着红红花瓣的美女，恋恋不舍地看着她，直到她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他才不顾一切的从地上抱起她，心急如焚地送进医院。
　　美女红袖得救了，而她的一条腿从此留下了残疾，从此美女红袖走路时像蝴蝶一样翩翩起舞。
　　红袖住院的时候，她的男朋友来医院里看她，一次手术再一次手术后，她的男朋友不再来看她了。红袖出院后，一路翩翩起舞去找男朋友，而她的男朋友却微笑着说他刚刚和另一个女人结婚了。也就是在红袖失恋后爬上更高的楼房准备往下跳的时候，蓝酷向她走来了。蓝酷没有甜言蜜语，蓝酷说话时是一个结巴，他只会傻傻地看着红袖，连“我喜欢你”和“我爱你”这些话都不会说？蓝酷想说：你不要死！你嫁给我吧！而蓝酷却为了这一句话结结巴巴地努力说了三年。三年之后，红袖红着花朵般的微笑嫁给了蓝酷。
　　那盆连同红袖一起从五楼阳台上堕落而下的花，她们一直养着，却又不知这一盆花的名字。红袖给花继续浇水，她一边浇水一边想：如果蓝酷最初接住的不是这盆花而是我自己，我的腿就不会留下残疾，我可能嫁给的是原初的男朋友，而他并不是真的爱我！——我爱蓝酷，爱他的傻！
　　红袖此时不再恨任何一个人，包括自己的哥嫂因为打架误伤了她的腿，还有弃她而去的男朋友。
　　蓝酷看着盛开的盆花，感觉自己得到的是额外的幸福。
　　红袖牵着蓝酷的手继续在风中翩翩起舞。
　　前面是十五层的高楼，楼顶上有一个人影在飘。红袖牵着蓝酷的手走近了，她们一起抬头伸长脖子去看———啊！似乎是一位和红袖一模一样的女子，她此刻正准备自杀？！
　　“这个可怜的女子一定是失恋了！”红袖这么想。
　　红袖去看身边的新婚丈夫蓝酷，只见他傻呆呆的张着嘴巴伸着脖子，用温情的眼睛望着楼顶的女子。红袖也傻呆呆地站着，她的目光一直在蓝酷身上，她似乎再次回到了三年之前的那一幕：蓝酷怀抱里抱着电脑显视器傻呆呆地望着楼上的美女红袖，一直看到花盆连同红袖一起飞上天空，他伸出痴情的手臂——最后接住的却是一盆不知道名字的花。
　　这个时候，一个黑影从空中飘坠而下。
　　红袖感觉到了头顶之上的一种强烈的恐惧，她惊慌中闪电般的向一边躲避，她此刻猛地看到蓝酷扔掉了手中的一袋红苹果，跑了几步。红苹果也在惊惶失措中滚跳着向远处逃避。红袖看到蓝酷沉浸进一种无比的幸福中，他似乎是流着口水，睁着含笑的眼睛，夸张般地伸长脖子，伸出手臂等待着等待……而此刻，一个秀发飞舞裙衣翩翩的忧郁的绝望的含恨带泪的美女像花朵从空中飘落而下……
　　红袖的心底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欲望，她希望蓝酷伸出的双臂能够……
　　红袖听到猛地一声巨响。
　　红袖看到两个物体强烈地撞在一起，一起坠毁在了地上。她随后看到两具扭曲变形了的人体在不停地喷涌出紫红的血……这个跳楼自杀的女子死了，蓝酷也跟着她死了。
　　寂静的阳台上，红袖每天每月每年还在给她的花继续浇水，她的每一个动作在时间的流逝中变得越来越慢，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墓草2006-5-12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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