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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登译诗之《抒情诗的变奏》

马森阳 发表于: 2008-2-22 04:50 来源: 今天

抒情诗的变奏




一篇反向的短文,谨致这个时代
(录于Phi Beta Kappa诗作,哈佛,1946)




阿瑞斯终于离开了战地,
那灌木丛上的血渍

已在绵绵淫雨中褪去,
在渐愈复原中
夏日盛开的花簇

将分裂的城镇联成一束。

在学院操场上露营
如一年级新生,那些懵懂的退伍老兵

已在操练;
教官们竭尽挖苦之能事
训导那些厌战的年轻人

以最入门级的课程。

身陷那令人困惑的仪器堆里
只为精通艺术与科学原理

他们闲逛,或奔忙,
那曾使他们硬着心肠去杀戮的神经
饱受着折磨

被邓恩更疾促的诗行。

教授们从秘密使命中返身
重新投入他们高尚的学问,

虽则有小小的抱憾;
他们多么喜爱那录音机器,
也曾和一些大人相遇,显然他们

不想忽略,经常向你提及。

但宙斯那不可思议的天意
容许了那说“不”的意志

成为全国流行的疫症,
轻歌舞剧注定会变成布道
而每次毕业典礼上的演讲

会演变成一场论争。


让阿瑞斯打会盹,立即再宣布
另一场战争

告诉在那些追随
少年老成的赫尔墨斯的人
还有那些不加疑虑就遵从

傲慢的阿波罗的人们。

野蛮如所有的奥林匹克竞技,
虽则是用微笑和基督徒的名义

来对抗,少了些许戏剧性,
这文明神诋间的论理纷争
着实卑劣,

而且更狂热更盲信。

上天的不朽者们最乐意操纵之事
是中土乐园的生与死;

他们的历史性的
憎恶永久地掌控了
所有年龄和体质类型,

那些一知半解者

面对未来最黑暗的预兆
痴笑咯咯,要么就视而不见

却结实健壮,如征服者柯蒂斯
还有如我一般脸色变得煞白的人,
当我们撑着那破旧的风帆

年届虚肥的四十岁。

赫尔墨斯的子孙们酷爱玩乐
一旦看到别人“这不可以”的眼色

才会使出全力;
而阿波罗的孩子们从不畏惧
那些烦人的工作,只能去设想

他们劳作的重要意义。

被对立的事物所维系,
我们之间的妥协

全然没有可能;
尊敬尚存但友谊未必:
蠢蛋福斯塔夫永远会遭逢

那一本正经的小哈尔王子

若阿波罗能抛弃本性,
他定会受到君主的欢迎,

权杖,还会有猎鹰;
如所惯常,他热衷于将众生统领;
而这尘世,如赫尔墨斯所施行,

很快会变成多灾的巴尔干。

坚信我们的上帝之梦
他的常识,在私下的密谋中

将统治那心灵;
不能凭空杜撰这抒情诗
那就锻造出官方艺术

用那作假的火印。

当他去到某个学院任职,
有用的知识就替换了真理;

他尤其留意
那商业创意,
公共关系,卫生学,体育,

在他所习的科目里。

活跃,外向,性格粗砺,
对于他,孤独地工作

是一种罪衍,
终点——是那拥挤的大众天堂:
他的托辞暗藏着计谋:貌似健康的心灵

却暗藏了邪念。


我们须承认,今天他的双臂所及,
到处都是通向成功的阶梯,

他的旗幡处处飘扬
从耶鲁到普林斯顿,关于他的新闻消息
从百老汇到书评杂志,

都很重要哩。

他整天价在电台播放出荷马式的声音
那过于惠特曼风格的谣曲

却不合韵律,
形容词乱蹦从开篇到结尾
颂扬那油炸圈饼,称赞

那大写的普通人。

还有,他那朴实的抒情诗之类的耍玩
关于体育,或婚礼之爱,或春天

或宠物狗,或抹布,
纯由某个法院诗人所杜撰
只为在庭上诵念

长篇大论地扯谈,放出烟幕。

获奖演说如期降临
他会炮制出乡村民谣的

一些赋格曲变体,
当美食家呈献了
一杯榨果汁或者一份美味的

蜜果沙拉小食。

将那耸人听闻的性
和一些貌似宗教的杂碎感情,

加以搅拌
他炮制出数目庞大的情爱作品
倾泻到我们不设防的头顶

直使我们的牙齿打战。

穿着不透气的制服作伪装
在我们的战线后方,麋集的大众

保持着喜悦之情
他发出那存在主义式的宣告
声称人类已完全地绝望

却仍在将写作进行。

无关紧要;他理当被挑衅;
纯洁的阿芙罗狄特站在我们这边:

管他什么威吓,
我们何妨聚集起更多批评的潜能?
宙斯将欣然,我们,这些不关心政治的人,

理应把他摧折。

孤独的学者,拿掉了墙面
展示的那些学术期刊,

而我们掌握的事实保护了
我们智力的船舰,
泊靠在小杂志的港湾

捕捉那风向流变。

夜间,在地下鸡尾酒会上
学生们会彼此交头接耳

相互传话,
那肥硕的公众人物
会在翌日早晨分崩离析,被那些

机智的嘲讽暗中敲打。

信念中必定蕴藏着力量:
那么,就让我们好好地端详,

那尾随阿波罗的营队
如何象雾一般地消失,
坚守那弃绝十诫,

并按此行事:——

汝不应去做那讨好系主任,
汝不应去写那关于教育的

博士论文,
汝不应崇拜那些所谓的项目
也不应向行政当局

卑躬又屈膝

汝不应去做那些调查问卷
或时事测验,

也不要乖乖顺从
接受任何的考验;汝不应与
那些统计员为伍,也不要

投身于那社会科学中。

汝不应与那些广告行的渣滓
好生客气,礼貌措辞,

亦不应与此等人言语
若他们读圣经只为欣赏那美妙的文体,
也不要,与上述所有的人相爱,

他们洗澡次数实在已太多。

汝不应凭借计谋来苟且偷安
不喝白开水,也不要吃生鲜蔬菜,

若必得在众多机会中挑选
选那最离奇古怪;
读读《纽约客》,信仰上帝之爱,

不需作什么长远打算。

阿瑞斯【希神】Ares,战神,希腊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宙斯与赫拉的儿子,是力量与权力的象征,嗜杀、血腥,人类祸灾的化身。阿瑞斯司职战争,形象英俊,性格强暴好斗,十分喜欢打仗,而且勇猛顽强。他和阿佛洛迪特生下小爱神爱罗斯和其他几个儿女。

邓恩:Donne,即约翰•邓恩John Donne(1572-1631),英国玄学派诗人;

赫耳墨斯:【希神】赫耳墨斯,是宙斯与女神迈亚(Maia)所生的儿子,在奥林珀斯山担任宙斯和诸神的使者和传译,又是司畜牧、商业、、偷窃、狡猾、撒谎、体育运动的神,还是小偷们所崇拜的神。他行走敏捷,精力充沛,多才多艺,但也机巧狡诈,自负自大。

阿波罗:是希腊神话中的太阳神,是宙斯与黑暗女神勒托(Leto)的儿子。是音乐家、诗人和射手的保护神。阿波罗是光明之神,在阿波罗身上找不到黑暗,他从不说谎,光明磊落,所以他也称真理之神。阿波罗的典型形象是右手拿叫“里拉”的竖琴,左手拿象征太阳的金球。他很擅长弹奏七弦琴,美妙的旋律有如天籁,又精通箭术;聪明,通晓世事,所以他也是预言之神。阿波罗掌管音乐、医药、艺术、预言,是希腊神话中最多才多艺,也是最美最英俊的神祇,同时也象徴著男性之美。

中土:Middle Earth,一个梦幻般的乐土,住着神话中的部族,如霍比人,源出于托尔金(J.R.R. Tolkein)的魔幻系列小说

柯蒂斯(Cortez ,1485-1547),西班牙征服者,他曾打败了阿兹特克人,攻占了墨西哥;

福斯塔夫:在《亨利四世》(Henry IV)中,莎士比亚成功塑造了文学史上的经典喜剧人物——福斯塔夫(Falstaff),一个肥胖、机智、乐观和爱吹牛的没落骑士,后来“Falstaffian”一词就用来专指“具有福斯塔夫式的乐观和爱吹牛特征的”。 《亨利四世》(1597)是莎士比亚历史剧的代表作,描写亨利四世在位时期,青年王子亨利(即位后叫亨利五世)的活动,写出了一个理想君主的基本品质和成长过程。剧中的福斯塔夫是莎士比亚笔下最出名的喜剧人物之一,他好酒贪杯,纵情声色,他是军人,却缺少骑士荣誉观念和勇敢。他没有进取心,却愉快乐观和自我享受;
小哈尔王子:即未来的亨利五世,此是昵称。

Mens sana Qui mal y pense:古法语和拉丁语,来源出典有两个。Mens sana即英文A sound mind,健康的心灵或思想,古有‘A sound mind in a sound body’(健康的心灵寓于健康的身体)的谚语。Qui mal y pense,英语即who thinks evil of it,意为心怀邪念者,因此将本句译为:貌似健康的心灵,却暗藏了邪念。

荷马式:Homer,奥登在此富有讥诮地将荷马这个人名动词化,讽喻了那些拙劣模仿者;

惠特曼风格:Whitmanate,同样将美国诗人惠特曼的人名动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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