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理解的北岛之二：寻找北岛诗歌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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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ze=10.5pt]说明：我写关于北岛及其理解他诗歌的文章，完全是激情的驱使。我记得第一次获得诗歌的激情是上世纪的九十年代初，那份激动是北岛给我的，我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后来，当我在诗歌中困惑的时候，我又遇见帕斯，他告诉了什么才叫诗，那时我整夜整夜地兴奋、激动、失眠，就像一个失踪多日的孩子又重新找到了母亲。而今，我再次激动是因为我遇见了北岛，从他身上我先是感知到他作为诗人的人格魅力及创造精神，随后，我才进入他的诗歌审美范畴。我以前写有关北岛先生的文章，更多局限于“境界说”和“人格说”，离诗的审美稍远。现在，我将从诗中去探寻北岛的意义。我不是专业的学院出身，也没有师从过谁，都是靠自己一点一点地摸索着走过来的。我写这些理解北岛先生的文章的方法是：心理揣摩+感性经验+微薄的知识。我知道自己跟学院派的专业教授和博士们写的文字根本都无法比，所以，我只能把自己的文字看成是“读北岛先生的小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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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整天我都在思考一个问题：打开北岛诗歌的钥匙究竟在哪里？我第一篇评论北岛的《晴空》是从“境界说”的角度去谈的，第二篇是从“（苦难）人格说”的角度去谈的，而这一篇我将从他的语言角度去谈我对他诗歌的看法。当然，要谈到他诗歌的语言，就必须找到他的思维方式，“他是如何思考的”这点非常重要。昨天晚上，我用细读法读了他的《路歌》，这首诗里充满了隐喻（为了叙述的方便，我在这里只用“隐喻”这一个词，韦克勒和沃伦就曾把“意象、隐喻、象征、神话”的所指放在同一个范畴的，用这一个词以免和“意象、象征”等词混淆），由此，我立刻想到北岛的思维方式就是“隐喻的艺术思维方式”，在他那里，隐喻已不再是一种修辞手段，而是一种艺术思维方式，甚至是习惯。这才是走进北岛后期诗歌的关键一步。将“隐喻艺术思维方式”表现得最突出的大师恐怕就是阿根廷的博尔赫斯了，在博尔赫斯的诗歌和小说里，隐喻式的艺术思维方式始终贯穿着他的所有作品。北岛的这种思维方式或许是一种惯性，他早期的诗歌虽没有现在这么突出，但依旧是隐喻的。从这个角度来说，他近期作品与早期作品的最大不同是后期的他在建立一个庞大的“隐喻系统”。他有属于他个人的语言系统，比方说他在《路歌》中写“是狗的抒情进攻”，这里的“狗”就有一种对应关系，可以对应那些经常咬人的“小人”，依次类推，如“夜转动所有的金钥匙”中的“夜”和“金钥匙”都有对应关系，一直到后面的“晚钟”、“树根”、“果园”等词语都有各自的对应关系，于是，他的诗歌就形成了一个强大的隐喻系统，而这个系统才是他诗的“所指”，是他的意义世界。后来，我又用这样的方法去读了他的《同行》、《黑色地图》等诗，莫不如此。由此，我非常开心的是，我竟然找到了打开北岛诗歌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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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们来谈谈他创造隐喻系统的意义。我们都知道，语言是进入世界的钥匙，没有语言，我们很难理解世界，语言与现实之间的关系之一就是隐喻。我们日常生活里的很多隐喻都是经过不断地发展、阐释，并最终约定成俗的。由此，我想到雪莱说过的一句话：“诗人是未来世界的立法者”，这句话的真实含义恐怕就是“诗人是语言的立法者”。北岛现在所做的事正是在为未来的“语言立法”，他靠创造语言背后的隐语体系来构建独特的生命及审美之维，这种创造性实际是在重新打开语言并进入语言，然后创造出新的语言体系来，我们先不说他是否能成功，光看其气魄和胆识就足够我们尊重了，这在汉语历史上恐怕都是一件意义重大的事。他诗歌的陌生性也正在于他的创造性，但这并不等于说我们无法走进他的诗歌，他的诗不是那些无聊的后现代派们取消了“所指”之后的词语滑动游戏，他的隐喻系统里都是有“所指”的，一个隐喻就是一次所指，一首诗是由无数的隐喻构成的，于是，就构成了他的“所指系统”，即意义世界，这才是我们要找的东西。他的诗歌不是文字游戏，也不是密码，他的诗歌表面上看只是一个强大的语言系统，如果向里看，就可看到语言系统之内又有一个隐喻系统，再接着向里看，我们就能发现他隐喻的系统之内还有一个意义系统，这三重系统的复合就构成了他诗歌的复杂性。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这“复合性系统”（我暂时这么命名吧没别的更好的词语了）既有强大的排斥功能，又有强大的吸引功能，对于一般的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读者来说，他是排斥的，但对于受过一定专业训练的人来说又是有很大吸引力的。我在这里只说出我个人的看法，由于知识有限，不能深入论述，我希望能有更多的专业理论家们注意到这方面来，并形成对北岛先生的研究体系，他的这种实验一但成功，恐怕会给汉语注入众多新元素，对新诗的发展贡献将是不可估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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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想对北岛的诗歌与美国有美国诗人批评家之称的史蒂文斯和中国的那些所谓的“先锋诗人”们做一个横向和纵向的比较，由此我们可以更深入地走进北岛的诗歌。在我看来，史蒂文斯的诗歌隐喻的构成是思辨式的，他传承的是西方的形而上学内核，而北岛的诗歌隐喻是妙悟式的，他传承的是中国境界这个内核，史蒂文斯的诗歌偏哲学，北岛的诗歌偏顿悟。但他们的共同点都是在创造属于自己的隐喻体系。这时，我们再来看看北岛屿与与中国当代的一些所谓的“先锋诗人们”的区别，中国当代的一些所谓的“先锋”取消了人的赖以生存的最重要的内核——精神深度，把一切都交给感官交给物质交给语言，当他们取消了“意义”之后，语言就变成了“能指”滑动游戏，这非常可怕，就像博尔赫斯的小说《永生》中讲的一样，当人取消了死亡，人的活着也就是一具尸体了，永恒性可以让人什么都是，也可以让人什么都不是。诗也是如此，取消“意义”之后的诗歌可以什么都是，也可以什么都不是。北岛与这些所谓的“先锋诗人”的最本质区别就在于他始终在追寻并构建“意义”。那些所谓的“先锋诗人”是在对语言进行强暴，他们看起来是在解放语言，其实是在强暴语言；而北岛先生看起来是在征服语言，其实他才是在创造语言和解放语言。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依然想把北岛先生拿入到现代主义的范畴去看，毕竟，他的创作倾向已告诉了我们，他是自觉地将杂乱的生活现象组织成有机整体并道出其中意义的大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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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零零散散地说了这么多，不成体系，这也是我感知他灵魂深处的火焰以及读他平静海水下面孕育了巨大风暴的诗歌后的一些零散的个人化观点，我倒希望我们其他的一些诗人们首先要有一种虚心的态度，试着去走进他，然后再去思考他，我虽然不是什么专业人士，但毕竟我是在用真诚感觉一代伟大的诗人和思想家，我们不要过多地指责，毕竟，一个时代出不了多少这样的人物，他能在我们身边那是我们一生的荣幸。因此，我还会继续追寻下去，毕竟，在我们这个平庸的时代，我们太需要阐释一位这样的大诗人来慰籍我们受伤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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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ze=10.5pt]                                                        2008年[size=10.5pt]1月[size=10.5pt]13日星期日于深圳[size=10.5p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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