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好莱坞电影中的中国形象
发布: 2017-4-20 17:44 | 作者: 罗福林
按顺序来说，我下一个讲“面纱”，今天演讲的题目是面纱，这是葛丽泰·嘉宝演的，所以算一大片，票房很大的一个1932年的电影。下右角“上海快车”，也是名演员玛琳·黛德丽，黄柳霜和其他几位著名演员演的一个电影。最后讨论《袁将军的苦茶》，中间这个海报，也有关于跨民族爱情故事的情节，而且是非常有名的导演法兰克·卡普拉（Frank Capra）早期的创作。
粗浅介绍这部“残花泪”无声片，1919年是什么时候？中国的五四运动的同一年，美国拍摄了这么一部电影，女主角由大明星叫丽莲·吉许扮演，她在无声片时期是最有名的女主角之一，她的姐妹也是一位著名的舞台演员。男主角名不见经传，他是舞台演员，是丽莲·吉许话剧团的一名团员，一个英国人。他被化妆成中国人的相貌，其实不是很像，但还是很有意思。可能因短篇小说改编原故，中国人的人物没有名字，他在故事里就叫黄人，听起来有点种族歧视的感觉，但从导演的角度看这电影，你会明白他对黄人抱有同情，而且希望观众也同此心。所以像我上面所说不是有关在中国的故事，也不在中国发生。后来亚洲演员反对也有其道理，不给亚洲演员一个发展的机会，而且有一些亚洲的演员才华出众。同时西方人演从演员的角度来说，任何一个民族的人应该有自由演另外任何一个民族，不是说白种人可以演亚洲人，其实亚洲人也应该可以去演白种人。所以这已经有一些准确的想象或者是一些物质的文化的表现，但是也有一些不准确的或者歪曲的对中国文化的想象。
电影开头解释黄人打算到外国去，这时候的场景是在上海，他去了一个寺庙，跟寺庙里的和尚谈话。和尚是一位老人（好像是中国人演的）给他一些建议，在外面要注意什么。我们先看一下画面。这个黄人在右边，他穿着像清代宫廷里的服装，其实应该不是这样的打扮，我们也不知他是什么身份的人要到国外去，这是清末时期，剧主人员可能看到一些大臣的照片或者是画像而作的服装。这和尚看上去比较像，和尚比较容易装扮。我们看这个镜头留意哪些场景，怎样刻划寺庙的环境，你看周围全是暗色的光，都是在镜头中间，然后有一部分背景是画的，所以和尚给他出去了解世界一些像父亲一样的建议。你可以看到些摆设，有一些木雕的东西在后面，还画了一个中式的楼顶，后面放了像盆栽的树。这里有个钟，这个钟其实是一个重要的画面，因为经常叙事者，在黄人到了伦敦以后，他的生活开始比较堕落，就问黄人能不能详细记得庙宇的钟声。我们还看到和尚在拜佛，这可能在美国或者英国拍摄，找了一个庙，那些地方也会中式的庙。这右面地上坐着一个人很奇怪。为什么呢？他为什么要去西方呢？他说西方人尤其是英国人比较好战，社会是不和平的。所以他想把东方和谐和平的思想带到西方，对这个世界有所贡献。这个主题很有意思，好像是说写故事的人和这个导演认同这是可以同情的一个抱负一个愿望，而且是可以理解的，这也是对中国文化的一种比较中式的表现，虽然不一定很理解中国文化。
黄人到了伦敦没能够实现他的愿望，他只能先照顾自己，混口饭吃。他接管了一个像古玩的小店，在伦敦的一个穷人区。电影里出现了一个女孩，丽莲吉许，她是很可怜的一女孩，年纪很小，可能只有十几岁。她像个孤儿，也比孤儿更可怜，因为她父亲是一很粗暴的拳击手，拳击手有很多女朋友，可能其中一个女朋友怀孕了，把孩子扔给拳击手来养。他很对不起女儿，做不好父亲，经常打她，经常喝酒。有一次打的比较厉害， 这女孩就跑到中国人的古玩店，晕倒在地上，这个黄人见到她，他以前也看过这女孩在观赏他自己卖那些中国的东西，他一见如故就爱上了这女孩。所以这电影就展开了黄人与女孩之间的这种爱，展现他们之间的交流。女孩被打了，黄人照顾她，包扎她的伤口，给她换了衣服，让她躺在他楼上的床上。其实并没有什么爱情故事发生，只是一个暗示，但你知道黄人是爱着她，我们会看到她差一点和他接吻，但是她不接吻，她就转过头来。
“呵，百合和梅花！银白的河流和暗星的天空”Oh, lily flowers and plum blossoms! Oh silver streams and dim-starred skies!
这两句好像是中国想象的诗歌的一个场景，他擦她的伤口，把她扶起来。然后他就这样看着她的脸，这女孩虽然比较害怕人，但是她好象不害怕这个人。这是很含蓄，也是一种很温柔的一种表现。拳击手发现他的女孩和一个中国人在一起，他当然很愤怒了，他一个朋友看到女孩在黄人处，拳击手马上过去把女孩拿回家把她打死了，用一个鞭子把她打死了，当然电影不是表现的特别直接露骨，但展示了暴力之下这结果。黄人特别生气，他去找那个拳击手算账，我们会看到黄人另外的一面，温柔的一面在电影末尾。
黄人离开古玩店，恰好有一支枪，放在他的衣服里。而拳击手很自信，他是打人为业，所以他谁也不怕，尤其是一个小个子的中国人。电影里有一些对话，要猜他们在说什么，反正是挑战性的。一把斧头在地上，但黄人的动作更快，几枪把拳击手杀死了。这说明什么？（拳击手的死花了很多时间，不用看）。这个黄人不是通常意思很“黄人”的形象，并不完全抒情，他能用暴力抵抗野蛮的粗暴。他看到拳击手残忍的对待他的女儿，他也会使用暴力解决这个问题，而且他取得胜利
无声影片时的好莱坞早期对中国人的形象的描写，值得更深入讨论。
《面纱》是1934年出品，根据毛姆小说改编，如果你们是张爱玲小说的爱好者，会知道毛姆是一个英国作家，对张爱玲的小说有很大的影响。看这个电影之前，我没想到电影的情节有一些影子在张爱玲的小说尤其倾城之恋。《面纱》不是跨民族的恋爱故事，而是三角爱情，三角都是白种人，嘉宝演一个英国人，在电影里是奥地利人，可能因为嘉宝是奥地利人。女主角因妹妹先结婚，有点郁闷便轻率地和一位比较无聊死板的医生结婚了。医生在政府工作，他被派往香港，那时候正闹霍乱（2006年有新的改编本），但新版与旧版不同，我们谈旧版，更体现当时好莱坞想象中国的方法，近期的电影可能会更准确的对中国的想象和描绘。
这海报表面似乎没有中国文化的因素，但是我想强调，他们两位对视的地方，后面有一个圈，象太阳一样，这是影片中所谓中国传统节日的一个表演，似乎是一个中国和西方神话混杂而来的一个新神话。而这个剧情画面是由一个美国人所画出来的。
这里是新的《面纱》的海报。
演讲题目叫《面纱》，因为它是一行诗，英国诗人雪莱的一个14行的第一行，这行诗原文是（Lift not the painted veil which those who live/Call Life）“不要揭开/活着的人所称为人生的画纱”。这行诗听起来不乏佛教的意味，可能也是作为一种对东方的想象而写了这一首诗。《面纱》本身是张让你看不清楚的网，而他把《面纱》比合喻成生活，生活中的人看到的是面纱，而非生活的本质，这与佛教的空或者生活皆为幻想的理论仿佛不谋而合。也不有无根据，也不知毛姆为什么用面纱做题目，但是他或多或少有中国的或者是东方文化色彩。
这是怎样的对中国的想象呢？香港的情节是一个偶然的因素，这位医生可能在任何一个地方，也可能是非洲，可能在阿拉伯什么地方，当然毛姆对东方特别感兴趣，他大部分的小说也涉及到一些中西方或者是东西方的交流，还有一些混血儿的人物。这也有其本身的一种意义。他好像以一种游客的眼光，一个重要的历史的因素在电影开始，与中国风有关，就是说19世纪末20世纪初，全世界的上层阶级越来越多开始在世界各地旅行，而毛姆小说所表现的世界，时常是这种在全世界旅游的人的经验，面纱这电影也不例外。另外就是东方原素，嘉宝演的这角色在奥地利时心情郁闷，她没有多少外部世界经验。她一到香港，开始穿些东方色彩的衣服，虽然不是传统的中国衣裳，但是一些细节好像结合了东方的因素，而且我们可以想象一定是当时法国的服装设计师为这电影，为嘉宝设计的服装。我们先看开头，奥地利部分，女主角答应医生求婚的这个镜头，很突然就决定了，马上就换成他们一起在香港旅游。刚到香港要拍一些本地人生活的镜头，转换的特别的生硬，很突然在电影里。我们听到音乐，通过音乐的因素，看到船上世界各地的人，社会各种层次的人，嘉宝在拍他们的照片，而且她不会操作。
电影比较有意思有张力的是三角爱情关系，医生会中文，他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有中国文化背景，但是他对中国文化的了解并没与嘉宝分享。嘉宝之所以被第三者（另外一位追求他的英国政府官员所吸引），可能他想传达神秘的中国文化的这些特点，但是他对中国文化的了解也有限，而且电影也是这样表示。这是乔治布伦特开始跟嘉宝调情，你看嘉宝的衣服已经有变化了。
“你没有出去看香港啊？”“没有啊，只去了一些商店”“你想多看一些更有意思的地方吗？我带你去看一些有意思的、 有地方特色的”。嘉宝开始觉得尴尬，这个男人已经结婚，她也有老公，但她还是跟着他，让他带她去古玩店。然后这位古玩店的华人演员，和他讲一两句中文，他说“好好好，我把你领到楼上看那些”。
我们看到第三者是想扮演一个介绍中国文化的角色，但是其实他对中国文化的了解不一定每次准确，电影里也是传达此意，这跟情节也有关系。他拿了一首诗给她念，嘉宝问，“中文不是竖着念的吗”，然后他说好像是，把它弄正了。男主显然不是在阅读这首诗，而是在编一个翻译，且不是准确的翻译。他编的这首诗只是描写他们之间调情的程度，而嘉宝自己很清楚是这样子的。
下一个镜头很离谱表现中国传统的一种节日的一个演出。嘉宝在家，老公还没回来，她跟乔治布伦特的关系已经发展到比较危险的地步，她的佣人也由一个亚洲人出演，给她解释外面的人都是去参加一个节日，说是太阳和月亮的节日，所以她就开始对这个节气感兴趣，她想一起去看。她在家里越来越闷，最后她受不了，还是要出门，节日气氛就有一种挡不住的欲望。她不能呆在家里，她就跑去，把头包起来，屋内到处都有她老公的照片看着她。然后她一出门，遇上恰好是她的那个情侣，要一块去看表演。好像她慢慢的在变成一个东方人的模样，她不是十分高兴，乔治布伦特上次见面时试图接吻，她拒绝了，然后她就跑回家了。嘉宝对他说“好像中国的神一样无处不在”。然后说，她的丈夫还在上班，有几个小时时间观看这节目。
这是90%的好莱坞10%的中国的舞台，他说作为一个你没见过的东西你看这个还可以吧。
演月亮女神的演员是日裔美国人，她叫Toshia Mori。这龙在舞蹈里代表一个负面角色，太阳神要把它打死，然后把月亮神带走。影片中的服装，音乐里以及其他方面隐约的透露一些中国文化的因素，但是也有一些别的文化，比如说马来西亚、泰国。巨大的舞台典型好莱坞的型，太阳神作为男子汉消灭了魔鬼，而手指喷火，这种特效大概不会出现在中国的传统表演里，化装象京剧的花脸，赤着半身又远离了京剧的表演模式。
我在此想强调的并非它的不准确性，而是确有一些中国的因素存在。可是谁想出这样的表演，又怎么样设计安排？，于是我查找片头的演员和工作人员列表，最后一行说Stowitts，中国梦幻设计者，他同时也是是一个舞蹈家，他的生平和那些演员相似。他演太阳神，这是JStowitts在跳舞，右边三幅画是他画的，所以他也是一个画家，他原来去法国学绘画，先学舞蹈，成了一个有名的舞蹈家，后来改行变成一个画家，然后他在20年代跟一个剧作家编了一个歌剧，歌剧是一个中国的传统背景的一个歌剧，歌剧的内容跟刚才我们看的那个镜头有很多重叠。他们借用这个歌剧在电影里呈现所谓的真实的中国传统，是一个美国人想象出来的。但是有意思的是，他画的这些神都是他歌剧里边的人物，图上也写着一个准确的中文字，他还有一个博物馆在旧金山，他可能有一个中国顾问或者有关联系，所以这个是一个共同的想象，一个现代的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想象，而他很热心于做这个事情。他还有一个比较有名的作品是1936年奥运会，他画了一些运动员的像，用做宣传画。所以他当时是比较有名气的人，但是为什么变成一个东方文化的专家呢？很奇怪。
回到《面纱》，如果你看那个新的电影你也知道，香港的一部分是电影的前一半部分，后一半部分沃特（Walter Fane）发现嘉宝和乔治布伦特发生了外遇，而且确实很明确的暗示在电影里，他们确实发生了外遇，而非暧昧关系。他想惩罚妻子，他做志愿者去霍乱很严重的地主，因为那里的医生已经死了。所以他说我要去，而且你要跟我一起去，你必须跟我一起去。你如果要跟那个男的在一起，他必须要离婚，然后跟你提出结婚，他这样挑战她，当然乔治布伦特不可能这样做，他不想牺牲他的名誉和社会地位，所以她只好跟他一起去这个地方，她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两个共同面对生死，而且是表现中国的另外的一面，他们彼此又重新发现了彼此的尊重和爱情。所以电影和小说不一样，有一个开心的结局。小说里沃特死于霍乱，但在电影里爱情又失而复得。电影里表现的内地的想象是现代中国的混乱和暴力以及疾病，这是穷、病、死，很时尚的嘉宝不 是在看，一般来说一个中国的，会有一个巨大的铜像在外，我也不知道他是根据什么，有点像关公的那个。感觉很现代，然后这是华纳欧兰德，他演国民政府的军队的将军，他要和沃特合作处理疾病问题。沃特医生采取很强硬的措施，他让本地的人把房子和家产全部烧了，本地人不从反抗，然后就开始要攻打教堂和医院，政府的军队也挡不住民众的愤怒，沃特被一个本地人刺了，他差一点死了，但是没有死，华纳欧兰德用枪杀死那个凶手。
这样混乱的场面经常出现在30年代，受害者无辜者一般来说是孤儿，而且是身体有病的孤儿。沃特医生在公众里试图喊中文，我们听不懂他喊的中文，他开始用英文说，说我是为了你们好，我们虽然破坏你们的房子，但是我们会重修，你们不懂。这样描写中国人刻画的很自私无知也很暴力排外。我就不再讲电影具体的情节，为控制时间，我们讨论下一个电影有《上海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