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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非虚构作家关军对话

发布: 2017-4-20 17:33 | 作者: 刘蒙之



       
        15.、“破茧计划”旨在打造的普通人非虚构写作孵化平台,倡导“生活写作”,记录中国真实生活故事。为什么要培养普通人去做记录,写故事?您怎么理解“普通人”与非虚构写作的关系?
        个人写作与第三方写作,是无法相互替代的,在阅读大量的普通写作者的真实故事的时候,最打动我的是真切的情感,细腻的感受,这些是一个外来探访者很难捕捉到的。还有,采访故事的人,总会局限于比较窄的选择视野,而民间写作是一片“蓝海”,具有无限的可能性。“破茧”是很好的尝试,培养民间的写作者,先是体会写出来的快意,然后再体会写得更好的满足感,或许好作家就可以从中产生。其实这与培养足球明星一个道理,整体写作水平提高了,写作人口增长了,更优秀的作家才有生成的土壤。
        
        16、您为什么对各种各样的故事如此着迷?故事到底是什么,它对于个体与社会而言,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功能?作为一个故事讲述者,您有过思考吗?
        对故事着迷是整个人类的特点,从来如此。借用编剧大师麦基在《故事》中的说法,(读者进入阅读),来体验故事的意义以及随着对故事的见解而来的强烈的、有时甚至是痛苦的情感刺激,并且,这种感情会随着刺激的加深而得到极度的满足。故事的长度几乎等于人类文明史,只不过,在最近几十年里,非虚构故事越来越受到重视了,我个人的看法,这是媒体(尤其纸媒)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结果。许多记者。
        在《百万富翁的印度》一书序言中,奈保尔试着论述了为什么虚构写作的局限为什么凸显出来,以及他为什么更多转向非虚构写作。他的思考,我基本是认同的。
        
        17、我研究过一个真实的案例,美国作家约翰·格里芬在1960年浸入式采访的形式,利用药剂和染料扮成黑人游历南部数州,后以日记体的形式写下自己的经历,结成《假如我是黑人》一书,在美国引起轰动。您怎么评价美国非虚构作家的采访与专业精神?
        美国人习惯于秉承科学精神,在写作方面也是一样。一方面,他们对如何进行写作训练(无论虚构还是非虚构)有大量的研究和实践,我注意到,这个国家的整体的公民写作水平非常高,即使个人随便写本书,也具有很高的写作水平。至于非虚构作家,如果没有对一个题目的持久力和专注度,实在是很难获得认可。相比而言,中国的非虚构写作确实还是在初级阶段。
        
        18、您个人怎么看待浸入式采访这种采访形式?为什么会选择使用这种采访方式对留守儿童进行采访?为什么当初会选择这个选题?这次采访对您而言有什么收获吗?
        原因很简单,因为中国很少有写作者这么做,所以浸入式采访就对我格外有吸引力。以往,都是带着问题、带着预设的主题介入一个题材,我相信,浸入式的采访会有非常独特的质感。我在甘肃农村“浸”了一百天,因为是第一次尝试这种方式,非常辛苦和焦虑。但作为一种经历和体验,它有着无法替代的回味。
        
        19、你曾经提到:“2013年,纸媒的哀鸣就像雾霾一样围绕周遭,挥之不去,我却比以往任何时候更能确认,自己是有新闻理想的,这东西,与某一载体的兴衰没太大关系。”
        新闻理想其实是对世界、对人的真相怀有强烈的好奇心,愿意坚持自己的探寻。不会说,传统媒体消亡了,我的好奇心就无处安放的。
        
        20、您说过,作为一个专注于非虚构的作家,我很清楚自己不是十字绣爱好者,耗费心力完成一件作品只是为了把它挂在自家墙上。我当然渴望作品被广泛传播,也渴望虚荣心被满足,但是,若要让我为了这些而放弃无障碍表达的权力,我确实再难做到。在当下,无障碍表达的意义是什么?
        它更多的意义是针对我个人的。在漫长的媒体生涯里,我的职务作品都是经过自我审查和审查之后才得以刊发,也有的直接死掉了。我这个人,对那样的痛苦的耐受力比较低,所以,一旦我不需要靠写东西谋生,自然就非常渴望完全自由的表达。这种渴望会有回落的时候,现在,我倾向于在自由表达和充分传播之间寻找平衡点。
        
        21、您曾经自谦地说:“我有自知之明,在非虚构写作这个行当里,文学素养是我的一块短板,智识是比它还短的一块,知识结构方面则更短。我所能仰仗的,无非是更纯粹的态度以及更多的笨功夫。”您认为一个优秀的非虚构写作者应该具备哪些禀赋或者说能力?
        对于撒谎有天然的排异反应,我觉得这一点对非虚构写作者挺重要的,它会驱使你迷恋还原真实的过程。有了求真的心,接下来就是一个既难又不难的阶段——沉下去,下笨功夫。到了写作阶段,最好能展现一点写作才华,不过对于非虚构写作而言,写作才华的多少不是你优秀与否的决定性因素。
        
        22、你曾表达过去十几年的积蓄加之降到低处的物质欲求,让我下决心进入一种状态——不再把写作当成谋生手段。我觉得,您对非虚构写作有着清教徒般的精神,是什么力量让您如此着迷于写作这种生活方式?
        更确切地说,是想摆脱当今社会普遍的价值体系,那种过度物质化的、社交化的焦虑。这也是实现更高层面的自我认同的心理需要吧。而写作恰好是一种非常具有个人特质和创造性的事情,就显得我在写作上很偏执,不过,千万不要把它解读为使命感或沉迷。
        
        23、您曾经表达过这样一个观点:写作不仅是为了给别人看的,更重要的是解决自己的问题。我一直也认为,对于天才的写作者与宿命的写作者而言,写作是天赋的使命,首先是自己对社会必须完成的表达。您通过写作要解决自己什么问题?在这方面,您有职业自觉吗?
        我属于那种自我实现型的人格,而且越来越明显地体现出来。我写的每一部长篇非虚构,都要完成对既往的超越,否则我就无法满意,即便外界有好评也无济于事。我大概就属于您说的宿命的写作者吧,在意的是更好的自我实现,而且,写作也是我最擅长的介入世界的方式。
        非虚构写作一个特点是摆脱了报告文学那种宏达的历史叙事,转向关注底层人物的书写。您曾提到自己特别爱看普通人写的东西,因为我感受到一些具体的人在给我讲他们的故事,而不是他去转述别人的故事。
        最理想的状态,应该是宏大叙事和微观叙事都很丰富,都很繁盛。即便是宏大叙事,也需要依托于很多局部的微观呈现,中国以往的以报告文学为代表的宏大叙事,徒有宏大,缺乏可感知的东西。
        
        24、您对写作实践中的“套话”有着高度的警惕性,为什么?是因为它窒息了思想感情的自由表达与独立思考么?还是其他?
        使用套话当然不是我们的本意,但是,从小生活在套话、官话甚至假话当中,受到裹挟的就不仅是话语方式,也包括思维方式。社会流行语也是一种套话,看似时髦,实际意味着放弃独立思考、盲目跟从。在写作上,几乎每个人都被套话污染过,甚至习焉不察,我将面临的是一个漫长而艰苦的清理过程。
        
        25、您说过,您在采访他人的时候,总希望呈现他的复杂、矛盾,而且我们的本性中就有了解他人的痛苦、恐惧、阴暗的愿望。这是一个好作家的前提么?
        人类之所以需要作家,就是有一种既超越自身又观照自身的需要,而文学是所有艺术形式中最复杂和抽象的,也就是说,它最适合表现人的复杂性。所以,一个好作家应该洞察和呈现人性,而不是仅仅会讲故事(那种技艺评书演员也会)。
        
        26、就写作而言,您个人比较推崇哪些作家?为什么?他们对您的写作有什么影响?
        这世界诞生过太多伟大的小说家,他们都是我的老师。如果一定要选一个对我影响最大的,应该还是美国人何伟。不是说他写的最好,而是他的写作与生活方式是我非常认同的,他的严谨、深入以及善意,也都是非虚构写作者非常重要的品质。
        
        27、故事对于特稿的意义在于?特稿写作中,怎样才能讲好一个故事?
        (这个问题没想好)
        
        28、入学人大“创造性写作课”已近半年,哪些课程是您比较推崇的?这半年有什么收获?能分享一下吗?目前的学习状态如何?
        我们第一学期的专业课只有两门,民国文学和现代小说技巧,我们的课比较特殊,每个学生也都是“讲师”,都有至少两个课时的主题发言,这就意味着更多的思维碰撞。而且,几位人大文学院的老师都是学养和品德俱佳的作家,从他们身上的获益是全方位的。
        至于收获,如果简而言之,不妨借用李海鹏说过的一句话:干这个(非虚构写作),你得会写小说。
        
        29、在公众号非虚构写作,11月你说“上学实在太hign”,能具体说一下吗?
        我这个年纪读书,应该说目的性已经不强了,“将来写得更好”固然是读书的动力之一,但每天获得新知的状态,每天脱离庸常奔波的新生活,也足够让我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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