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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花开的时间

发布: 2016-10-20 15:00 | 作者: 李萍



        夜凉如水,他坐在沙发上,腿脚搁置在茶几上,尽可能的舒展放松着身体乃至心情。因为,妻已熟睡,不会为他的坐姿喋喋不休。 
        指间忽明忽暗的烟头在静夜使他的孤单显得有点落寞和寂寥。有一种距离叫远,有一种东西叫缘,有一种情怀叫思念,有一种关心叫无言,有一个人离你虽远,但她的祝福在你面前,还有一个小小心愿,希望你快乐天天。这是一个叫悠悠的女孩给他的祝福。
        是的,快乐天天,真的快乐吗?他自我解嘲地苦笑。心底却涌起悸痛,带着几许悠悠的思念……
        烟,灼痛了手指也灼痛了午夜,纷乱的思绪也在灼痛的忧郁里浅吟伤感。这样的午夜,是他企望又不忍舍弃的。在掉根针也能辩出方向的寂静里,他才能放纵自己,收起素日里的沉稳、干练,让小心翼翼掩藏的思念跳出来。
        悠悠,你是怎样的一个女子?你能感到我的牵念吗?
        他心里不止一次地默念!
        悠悠,那个走路老爱揪着坤包带子,踢着脚底石子,歪头提出好多怪异问题,笑起来摇响串铃的女孩,于两年前的一个夏日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初次相见令他微微一怔,与妻年轻时有几份相像。她是下乡人员中唯一的女孩。在作为陪同的他眼里她不爱说话,老踢石子,唇角偶尔会泛起微笑。因了唯一的女性,悠悠备受关照,也因了原野中色彩纷呈的花,悠悠不再沉默。看见花她雀跃着跑向花丛,一朵一朵采撷,时不时的感叹,使下乡的气氛有点轻松。晚间回到他办公室稍作休息时,悠悠自作主张拾个空酒瓶盛满水插上花束摆在他的案头。于是,一股淡淡的清香溢在空气中,甜丝丝的,渗透到每个人心里。
        有时,悠悠在采集花朵时,会请求他帮忙拿一下扎好的花束,而他总不好意思的握在手中,然后背着双手,使花束斜斜的注视他的背影。面对他人的玩笑,他也是一笑了之。可是,
        悠悠喜欢他拿着花束的背影,她喜欢眼前男人的沉稳隐隐有着兄长的感觉。
        办公室的花束每天都在更换颜色,如变换季节一般,也有点炫亮,比以往任何时候。
        下乡的日子很快过去。案头上的花也因悠悠的离去日渐枯萎,而繁忙的他忘记了散落的花瓣和茎杆,直到悠悠的再次到来。  悠悠再度下乡是二十多天后的一天。她又出现在作为陪同的他眼前时,一眼就看见案头的花大叫:“怎么枯了还放着呀?”他只是尴尬的笑笑。
        每次悠悠为花换水,他都觉得有意思,而悠悠却嗔怪他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然而,他哪有心情顾及那些花呀?工作的困乏中回到家,面对妻让他进门换拖鞋,烟灰不准掉在地上的唠叨,看不惯他坐沙发的姿势和腿脚搁在茶几上的闲散。他有时烦燥的身心疲惫。妻没有了年轻的浪漫,沉入在家庭柴米油盐的角色里,尽管对他衣食无忧的照顾使他在工作上如鱼得水,而昔日的激情逐渐退却,随之而来更多的是平淡和索然无味。
        悠悠带着青春特有的气息,挟裹着夏日的燥热,更多的是与妻年轻的相像,使他的心湖泛起涟漪。
        悠悠也因为那年工作中报表的数字频频下乡,起先有同事陪同,业务熟悉之后是只身一人。每回单位都派他陪同,最初他也觉得不自在不合适,但工作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于是,他的心也随着悠悠散发出的气息年轻了,偶尔碰到田间的花朵,会采一朵递给悠悠。悠悠雀跃欢呼后握在掌心,脸上溢满幸福的微笑。
        就在这样的日子里,他隐忍了妻的唠叨和工作的劳累,使生活在心底润泽起来。
        美好的时光在悄无声息中流失,静静的日子里他收到了悠悠的贺卡,精美的贺卡漾溢着新年的祝福和浅淡的问候,使他心头涌起片刻的感动,那种感动在归家的温暖灯光和妻的体贴中徘徊许久后荡然无存了。
        又是夏季款款而来后的一年,悠悠还是下乡统计那些繁琐的数字,他依然陪同前往。那次,他们去了偏远的乡村返回时车抛锚了。抬头繁星满天,一颗流星倏然滑过,空气有点凉凉的,悠悠感到凉意时不自然地抖了一下。原野中的风挟带泥土的芬芳阵阵袭来,悠悠在黑夜中有了寒意,她怯怯地拽了拽他的衣角问:“有没有狼啊?”悠悠的问题使他心底刹那间涌上怜惜及莫明的感情。静默片刻,脱下外衣给她披上,悠悠推辞再三后把自己紧紧裹起来了。恬淡中,悠悠轻声说:“你衣服上的烟草味蛮好闻的。”
        一句话,使他沉痛到无以复加。十几年前,他和妻也在这样的黑夜也说了这样一句使他的心温柔如水。而眼前的女孩也这样说使他心动如初,而且使异样的感觉迅速涌过身体的每处神经,并溢流出爱意。
        那晚,他回去很晚。妻没有睡,他不及解释时唠叨又潮水般涌来,并讥讽他的家应该在单位。他无语,一宿无眠,眼前晃动着悠悠的身影,欢快、明朗带着娇柔,拂动着他的心。而脑际缠绕着无比的懊恼,他对一个女孩萌发爱意,若让人得知,岂不会成为茶余饭后的笑料,也会让家布满阴云。总之,他在那样的边缘彷徨苦闷,最终让所谓的爱悄然隐去。
        然而,一见到悠悠,他便不能自抑,悠悠一如既往微笑着告诉他,她脸上长了疙瘩,还仰脸示意他瞧瞧。他的心微微震颤。她比女儿大十岁,却有着不一样的感情,在这种日子的煎熬里,他的心瘦了许多。
        那年下乡的次数特别多,悠悠一月要来好几次。最先悠悠与往昔一般,后来眼神中总有恍惚的东西闪过,有时面对他的目光躲闪……
        可是,工作让他们没有理由的相聚,也没有理由的相爱,悠悠似乎让他回到年轻的当年,享受到爱情的甜蜜,而他找借口想念悠悠,如同悠悠看他时眼神泛起恍惚的爱意。
        许多思念的日子里,他对妻的唠叨变得惘然不知,对悠悠的爱深埋在心间。面对妻,更多的是矛盾的挣扎。那种挣扎的痛楚使他的思念和对家的内疚疯长,在不安中忍受着煎熬。
        当他在痛苦里咀嚼案头花的冷艳时,悠悠也品味着残浅的爱情。她眼里的爱是一位如兄长般的已婚男人带来的,伴着苦涩和无奈,让她心痛。
        他就在这样惊恐的感情剧场思念着悠悠,这样的思念有时在一朵花开的时间里哀泣……
        转眼两年过去了。在这两年中,悠悠下乡与他始终保持着距离的美感,使他更清楚地醒悟:妻在当年如悠悠般走进他的生活时注定了他对妻刻骨的爱,虽然唠叨,但他爱她……
        “悠悠,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妹妹。”
        悠悠心一片释然,沉静在自己的生活,成了如他妻一般唠叨的小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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