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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女人

发布: 2016-7-28 19:14 | 作者: 水若寒



        花枝和铁娃是从小订的娃娃亲,这种现象在六七十年代的中国北方屡见不鲜。
        从此以后,两家逢年过节都有走动,男方都会给女方买一些做衣服的花格子土布糖包果子之类的东西。关系还算不错,女方好像有些害羞,不大经常走动,即使来也是羞羞答答的,可那双乌溜溜的眼睛、长长的辫子、还有那细细的腰肢,走起路来别提多好看啦。
        农村那时候娶媳妇办喜事,虽然没有现在的铺张,也照样是全村人来看热闹。话说铁娃家因父亲早逝,只剩下母子二人相依为命,所以很想早点接媳妇过门,来搭把手。那时农村还比较落后,请不起也没地方找小汽车来,也没有古代的大花轿子来抬,而是用北方农村拉粮食的牛车,简单的用布帘把四周围起来,里面放条板凳及被褥等。新娘子一下车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直奔布置好已贴喜联的新房,看热闹的妇女小孩年轻小伙子一大群簇拥在洞房门口起哄瞎闹,这算是农村里的大喜事,也是结婚人的头等大事。
        一般新娘侧坐在用蚊帐隔起的新床边,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肯说,任你任何看热闹的人如何挑衅。当然也有些爱恶作剧的后生小伙子们用一些辣椒之类的东西放在炭火盆里,呛呛这个新娘。特别是那个叫四娃的人,竟敢用手来摸新娘子,其实这些玩笑都不算过分,四娃是本姓的阿伯子哥,已经结婚了,不过婆娘丑得很,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就成了。虽说结婚了几年,老婆的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整天被老娘训也没法子。瞧,他惹恼了新娘子,被狠狠地瞪了一眼,在大家的嬉笑声中灰溜溜地跑出去了。
        花枝自从进了铁娃家,里里外外从未闲着,不仅侍奉婆婆,还照常和丈夫一道下地干活,任劳任怨,逢人还没说话就先笑,又做得一手漂亮的针线活,所以村里的小媳妇大姑娘都愿意和她接近,谁家有什么红白大小喜事都会请她去帮忙。一般她是不请自到,偶尔还能说些逗人乐的调侃故事,所以不管村里村外只要有她影子的地方,就有笑声,看来这媳妇人缘挺不赖。
        让婆婆高兴的是过门一年后就给婆家添了一个大胖小子,婆婆那个乐得简直合不拢嘴,也乐意左邻右舍送鸡蛋时给自己摸个大花脸,以示祝贺。小两口自从有了儿子后,干活更加卖力了,真是起五更爬半夜,原来他们打算盖新房,老宅已是几辈人遗留下来的,经年失修已破败不堪,想在村头重新盖上新房,为此他们可没少受苦。是啊,那些年月盖房子真不容易,好在他们年轻,农闲时再到城里做点小买卖,不到二年的工夫三间大瓦房立起来了,不过也欠了些外债。因铁娃和四娃是从小长大的好兄弟,自然借了200元,并说不要着急还,他家不急着用等。为了感激四娃的帮衬,花枝和铁娃得空拾掇了几个小菜,请四娃来喝两盅,以表谢意。这四娃本来为自己老婆的事心里有些窝火,又没处发泄,正好借酒发疯喝个烂醉,好在铁娃陪着,将他背了回去。
        这以后不管田间地头或农闲时,四娃经常会到铁娃家串门,一般铁娃都在家里。花枝知道人家帮助过自己家,即使偶尔丈夫不在家也会客气地留他喝杯水等,一来二往这四娃也和花枝熟悉了,问这问那,还帮花枝做些活儿什么的,但花枝总觉得四娃那双眼睛贼溜溜怪怪的感觉,心里有时也很怕。自己的新房子离村子还有些距离,独院独户的,所以花枝一般不会轻易给不熟悉的人开门。特别是丈夫不在家,农村人更要避讳,不然有些长嘴婆们捕风捉影瞎嚼舌头唾沫星也会淹死人的。
        花枝是一个心地善良淳朴的小媳妇,对任何人都是乐呵呵的一副笑脸,当然对四娃也不例外,虽然在结婚时对这个人没有好影响,但是和老公从小长大的兄弟,即使心存警戒,表面上也没有显露那个意思,所以四娃来串门时必是客客气气的,以礼相待。
        有一天铁娃进城办事,本来说好中午就回来,可是花枝从地里收工回来,把娃儿从奶奶家还没来得及接回来,刚掏出钥匙一打开大门,还没放下肩上的工具,眼前就闪现出四娃的影子,馋着脸往花枝身上凑,嘴里不知胡乱说着什么,一边动手动脚地来抱,惊得脸色煞白的花枝猛然醒过神来,瞪着一双怒不可止的眼睛就要大声叫喊时,却被四娃紧紧地捂住了嘴巴,两个人厮打一团。别看这女人个子瘦小,拼起命来真有一套,又抓又咬,眼看就要被四娃拖到里间,在这千钧一发之时,花枝拼出吃奶的力气顺手从桌子上抓到一把剪刀就朝四娃的裆处下手。四娃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烈性的女人,更害怕这女人手中的剪刀直向自己的命根子,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下,脸色煞白,用手紧紧捂住下面,哀求花枝放了他,以后再也不鬼迷心窍了。
        此刻的花枝、头发散乱,双手叉腰,手里拎着剪刀怒不可遏地看着四娃一副狼狈逃窜的样子,累得瘫软在地下,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这件事后,花枝照样和铁娃一起出门、收工,有几次花枝想把这件事情告诉铁娃,可是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总觉得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如果铁娃知道了,岂不要找人拼命,到时间闹成村里的头等新闻那才叫丢人哩,不如算了。再加上儿子突然发烧出麻疹,哪还有工夫顾忌别的,所以铁娃一无所知。
        谁知有一天花枝先回家做午饭,铁娃晌午收工一到家,就铁青着脸,不问青红皂白,拉着从未弹过一指头的媳妇就是两记耳光,还气的咬牙切齿,狠狠地拳打脚踢,好像这样还没有解恨,竟出去找棒子之类的东西。花枝被打得莫名其妙,可一向老实淳厚的老公一言不发,越打越生气,越大越来劲,眼睛里简直要喷出火来。花枝可不是一般的窝囊女人,嫁到这个家后争刚熬强辛辛苦苦地忙里忙外从没有好好休息过,小日子至今也过的不比村里谁家差,相反还是不错的。不但照顾儿子,孝敬婆婆,村子里哪家不说花枝能干有本事,是铁娃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不过铁娃也任劳任怨愿意听老婆的差遣,谁知今天却让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摁在地下打个半死不活,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花枝刚开始还有些反抗,委屈地哭得泪人一般,却不敢放声大哭,生怕过路的邻居听见笑话,到最后实在没力气了,气的上气不接下气躺在地下动也懒得动。也许铁娃打累了,或者看到自己一向舍不得说句重话的老婆快被自己打死咋办哩?可那事……想到这里铁娃一下子扔掉手里的棒子蹲在屋角双手抱着头竟抽泣了起来。
        老半天的工夫,花枝艰难地从地下爬起来,勉强拍打了下身上的灰尘,慢慢地扶着一把椅子想坐下,可还没挨着就疼的浑身抽搐,一步步又扶着墙壁去里间躺在床上。思前想后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那该死的四娃来个恶人先告状,倒抓一钯,让自己挨了一顿冤枉,也怪自己找的人太老实,想到这里眼泪又扑簌簌地往下掉,真恨自己当时没骟了那家伙。
        打那以后,花枝很少上地干活,即使出门也没有以前的笑脸和热情,身体也也不如从前,但还是整天忙碌着。铁娃知道那件事情的原委后,曾把院墙又加高了,门锁也换了大的。表面上还想以往那样整天埋头干活,很少讲话。
        眼看着自己的两个娃儿一个个出息了,心里还是多少有些高兴。特别是女儿从卫校毕业分配到镇医院当了护士,儿子也大学快毕业了,这苦日子终于熬出头了,也该享享儿女的福了。是啊!转眼就是快50的人了,咋能不辛苦呢?所以在儿女的婚姻上铁娃一直想让子女找个家庭殷实的人家。媳妇呢?起码要有文化,女儿呢也一样,最起码不用和自己一样跟土坷垃打一辈子交道,如果能找上一个城里的人家,这辈子就不用为女儿担心了。花枝倒是希望子女找到自己喜欢的就行,不想干涉太多,再说这些年为家操劳,头发过早变白,睡不好觉,精神状况不日不如一日,也曾去医院检查过,也没啥大的毛病,医生只说精神上可能受到一些刺激,没啥大碍,吃点药会好些的。
        可是命运往往是不如人意的,偏偏会捉弄一些老实巴交的人。女儿在自己的诊所里被一个经常来看病的小伙子看上,不过这小伙倒有文化,在镇上供销社谋了个差事,可街上没房子,人也单薄,更无家庭背景,。女儿知道父亲不太愿意,只有跟母亲悄悄说,这本来就是年轻人的事情,也20世纪了,自由恋爱也是年轻人追求的时尚爱情,谁还会完全听父母的建议呢?
        但铁娃就是这样固执的人,听说女儿继续和那人来往,还准备结婚呢,一向说少不太动怒的人直气得火冒三丈,花枝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作为母亲只要儿女喜欢,不好再说什么?因这事没少劝铁娃和女儿,可都是撅驴,谁也不听。花枝无可奈何,不但要提丈夫操心,还为女儿的幸福担心,弄得里外不是人。
        为这是花枝没少受气,不过好说歹说,终于盼到女儿出嫁的当儿,铁娃却突然来个失踪,几天杳无音信,动用左邻右舍、亲戚朋友到处找个遍,就是没有铁娃的影子。直到打发女儿三天后,才有人在后山的林子里发现已僵硬的尸体。花枝得知真若晴天霹雳,一阵天旋地转,这一病在医院呆了个把月,醒来以后一直叫铁娃的名字,目光呆滞,连儿子、女儿也人不出来,医生说是精神分裂症、神经失常,这病不太好治,要慢慢来。
        拉回到家的花枝,不再像以前那样收拾得利利索索,整天披头散发,逢人就问见到铁娃没有,铁娃去哪里了,咋还不回来?孩子们也实在没办法,只有尽量买些药物回来慢慢调养。儿女也后悔自己的自私害的父亲去世母亲失常,邻居才知道花枝真的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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