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座位》
——亡妻下葬于龙凤墓穴，那里有我它
日的一席之地。
其实，那个空座位
已等待了我整整一生，只是
它隐藏在我指尖
五万行诗歌的光芒上空
出没在滚滚嚣尘的
风霜刀剑中
只是，这个静穆得令人窒息的
小小村落
会不会
也埋伏着许多许多箭镞与风雨
打碎我握笔凝思
用心用血用爱用泪水用希望
建造起来的温暖小屋
突地坍塌
还能重新竖起心灵的支拄吗？！
我们，就这样搬迁！？
凄雨
冷风
天涯咫尺
空座位空着
等待落座
告诉我呀
人，倒底有没有灵魂啊
风无言
星无言
一地纸钱无言……
《她走的那天的纪事》
２００８年６月１４晨
天刚朦朦亮
她刮了我的鼻子
看我惊醒的可笑样子
她也笑出了声
这已是久违的那种
清脆的笑声
５时３０分
我按素常的规律
为她周身按摩
凌晨那清脆的笑
只昙花一现
她显得非常衰弱
６时５０分
我熬好了莲子、百合蛋花羹
扶她下地
她只慢慢啜了几口
比往常又少吃了许多
我没上街买菜
留下来陪她
她一次次提醒我
说后窗外电线上
那只孤单单的燕子又来了
我也是很奇怪
燕子是很少单只的
这孤燕天天来
有几天了
中午时
我把前天买的毛豆角
煮熟、扒豆、剁碎
蒸一小碗鸡蛋羹
在我再三哄诱下
她只勉强吃了小半碗
我预感到了不祥，有些心慌了
下午１时到３时
她几次提到死亡
她烦燥，和我闹
我抱着她流泪……
下午３时３０分左右
窗台上一盆月季
突地掉落楼下
全院皆惊
她休克
打１２０急送中心医院抢救
约下午４时３０分
经两个小时左右，无效
.再移送高级抢救病房
８时４５分左右
她心脏的钟摆，不堪疲惫
停止了跳动
夜９时１５分
我与儿子，为她擦干净了尚有些温软的身子
（她生前曾瞩我去世后一定要替她擦净
她是一个干净了一辈子的女人）
９时２０分，我为她穿好了早已予备的衣服
我不知道，此生
我还能为她做什么……
这是一篇流水帐，（眼泪也是水）
不要把它当诗来读
这里没有诗，只有生离死别
也没有诗人
只有未亡人，只有可怜虫，只有
被遗弃的孤儿，一个老年漂泊者
我在她身旁留下了空座位
挨得很近，我想
她不会寂寞
２００８.６.２４夜
《你走了之后》
你走了之后
你枕过的枕头
你盖过的被子
仍是夜夜伴我
因为我知道，你的体温没有走
我怕你那里太冷
我还得轻轻地
搂你入梦
你走了之后
我上街买不了菜了
我忘记了自己是什么胃口
我只记住你爱吃青青蔬菜
毛豆、豌豆、小白菜……
现在菜市愈加丰富了
我只要一上市场
总就看见你挎着菜篮子
笑吟吟向我走来
你走了
你是个爱干净的女人
衣服脏了，就该回家来换洗停水也不怕
自你走后，我发明
用眼泪洗衣服忒干净，真的
我已把你的衣服洗净叠好
放在你陪嫁的那只
你家祖传的红木箱子里
钥匙就挂在我的腰上
等你回家
等你再挑剔我一次
说我太苯，衣服叠的尽出皱折
你走了
把什么都给我留下了
居室、存折、冰箱、衣柜……
可是你又什么也没给我留下
我感到我已一无所有
你真狠心
带走了我一生最最珍贵的财富
你走了
每晨的八宝羹也不再熬了
我突然觉得
方便面真是方便
你又会责怪我说常吃方便面不好
可这回
我是不想听你的话了
因为你不该匆匆走远
不管我了
我恨你
我真的好恨啊
就在磨刀石上磨刀
蘸着心血磨的刀会更锋利
再用有盐份的泪水淬火加钢
我给这刀取了个美丽的名字：
“相思偃月”
等蘸干了心血
我就把这把刀
给你送去
好让你一刀刀削去
我未了的痴情与呵护
你一生的失落与委屈
《腊八》
为什么这是个喝粥的日子
我问落满灰尘的镜子
镜子向我苦笑着摇摇头……
今夜，我一个人喝粥
今夜
是我自己听自己的
滋味
在牙缝间挤来挤去
今天很冷
我的诗这样说
是的
远方也这样向我说
她那里更是很冷
一个人喝粥
可是喝一种孤独……
一个人喝粥不是喝粥
是在喝一种活的勇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