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土地上劳作
在这片蔚蓝色的土地上劳作
痛楚和欢乐潮汐般交替着
告别亲人，播种力量
渔歌四起
歌唱闪着鳞光的生活
于是，大海的馈赠
使船变得微微倾仄
在这片土地上劳动
是无数次令人丧胆的冒险
常常，为了让陆地有更多的深情
要一边掌舵，一边撒网
捕捉海上的阳光
而太阳使胸膛变成紫酱色
青春就这样消失在波浪中
生命在风暴面前颠簸
只有巨大的帆依然饱满的鼓起
1981年，杭州
渔家兄弟
只要有海湾
就会飘出渔歌
在大海面前，他们
都是渔家兄弟
那海上可怕的龙卷风
并没有夺去收获的银网
在大海面前，他们
都是手足兄弟
目光的灯塔，会彼此照亮
因迷航而战栗的心
众岛之间，有无数个海湾
住着无数个打渔的人们
当帆船变得吃水很深的时候
他们便聚拢过来
让海上的传奇和老白干的气味
混和着到处飘荡
海湾有笑声
在大海面前，他们
结成一个神圣的家族
1981年，杭州
南方小站
南方小站总是挤满旅客
当斜雨敲打光洁的站台
交谈开始了
在期待的话题里
引出无声充满色彩的故事
多情的小站。那份省报
深绿色的邮筒、长条凳
还有那段被匆匆掐灭的烟蒂
会永远告诉我们什么
在严寒的日子里小站显得温和
连别语也是透明的，更明澈的
是手势和眼光
无数颗心聚拢在这里
等待墨绿色列车来到
南方，没有雪裹的森林
小站里找不到瑟缩着脖子的人们
挤在南方小站里，我
有着奇异的感受
放佛这儿是生活的焦点
无数遗忘的事都在小站里闪烁起来
那微翘的屋檐，那拱门
使人舒缓，站长的小旗起落
老伯伯着了迷地不肯离开
是的，在南方有着这样的
小站，斜雨，邮筒
1982年
黎明时分
出奇的静
波浪蹀躞着
燃烧的天空
发出圣洁的光辉
红帆颤动
驶进心的深处
出奇的骚动
光芒轰响着
鱼群聚拢，渔船艰难挪动
出海的号子
震醒了沉睡的渔村
晾在窗前的渔网
在孩子们的脸上投下疏影
1982年
野菊花
巨大的原野上
缀饰着星星点点的野菊花
悠远的枯黄
一个简单的世界
更显示它的诱惑
野菊花到处撒落
像指缝间漏下的阳光
留下一段斑驳而辉煌的往事
羚羊轻轻奔驰过来
似乎比找到一片逝去的绿
更为惊喜：那浮动的清香
带来一阵晕眩
野菊花，野菊花
给秋天灰暗的外衣
缝上了几颗发亮的纽扣
1982年
凝霜的土地
雪白的霜到处覆盖
土地的唇边，不再露出微笑
没有聒噪的鸦群
远方出现一群冬播者
在这个简单的世界里
撒下朴素的愿望
风呼啸着。难道
土地会像冰一样冻结
难道，冰会像土地一样
也能长出来年的庄稼
把这个世界紧紧围拢
两颗榆树夹着的土坯房里
走出几个北方农家少女
马棚里传到喝叱声
太阳闪耀在白桦林梢
又是一个流汗的日子
土地，并没有迷失自己
这片千百次揉碎又凝结的土地呵
因播种者纵横的足迹
失去荒蛮的景象
在凝霜的日子里我怀念土地
当整个世界处在收获季节
我歌唱所有冬播的人们
1982年1月1日，杭州
鸥蛋
小时候，我拾过鸥蛋
在长满蒿草的石堆中
在被遗忘的角落
我为我的发现兴奋得发晕
我捧着，轻轻地
放在阳光下，放进温暖的沙窝
那半透明的外壳
包孕着小小的生命
一个海的未来
我常常把它托在头顶
它会飞的，我想
海洋的秘密属于父亲
鸥蛋是我发现的
它的秘密属于我
小时候，每人都有他的乐趣
我的乐趣是寻找失落草丛中的鸥蛋
救援比我更微小的生命
从此，我一天天站在海岸
瞭望大海中的帆船
瞭望盘旋桅尖的海鸥
寻找我抚慰过的那只翅膀
1981年12月
向日葵
在画室的一角，向日葵
生长着。渐渐地
遮蔽了整个世界
连生命的墓地上
也站着那群纵火者
在西边的天幕上
留下了余烬
你选择燃烧过的土地
让向日葵伸出金色的头颅
放射出太阳的光芒
无边的金黄笼罩整个大地
只有淡绿的背景
像晴朗的天空
衬映着生命狂欢的姿影
于是，葵籽
飘散在狂风里
把忧郁埋在道路上
在人们走过的地方
都长出了一棵棵热情
粗糙的手掌
抚慰着灼热的土地
你胸中装满了意志的巨石
瞬间的疯狂
只是加浓了辉煌的色彩
你把向日葵栽满了人类的瞳孔
最后种上你的奥威尔墓地
从此，我们的世界
便成了向日葵的
世界
1985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