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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术

发布: 2012-6-28 21:00 | 作者: 凯瑟琳·安·波特



        林秀清 译 

        再说,白朗沙太太,我实在高兴在这里服侍您和你们一家人,因为在这里什么都清清白白,以前我可给一个花院子①做了许久工——也许您还不懂得什么叫花院子吧?自然啦……不过谁都会听说到的,只是迟一点早一点罢了。唉,太太,什么地方有工做我就去什么地方呀,所以在这个地方,我还是辛辛苦苦的一天做到晚,我看见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出奇得简直叫您不相信,我实在也不想告诉您,要不是为了趁一边替您梳头,一边也许好替您解闷。您得原谅我多嘴,也算我活该,偏碰巧听见您对那个洗衣服的女工说,也许是有人在您的衬衫上弄了鬼,害得它们一洗就破。话又说回来,那个地方有一个姑娘,一个怪可怜的小东西,瘦瘦的,可是叫所有来这里的男人都十分喜欢,您也就明白它跟开这院子的那个女人不会合得来。她们吵架,那位老板娘算起筹码来老是欺骗她:您知道,这个姑娘每一次得一个筹码,一个铜码子,一到星期末,她就把那些交还给老板娘,不错,就是照这样的规矩,抽她的份儿,从她挣来的钱里分下那么一钉点儿:这是一宗买卖,您知道,也跟别的生意一个样子——老板娘往往作假说她只交回来了那么些码子,您瞧,实在她拿出来的要多得多,可是,让它们一脱了手,她还能够怎样呢?她只有说,我一定要离开这里,接着就赌咒啊,哭啊。老板娘就跑来打她的脑袋,她总是用酒瓶子打人家的脑袋,她就爱这样子打架。我的天。白朗沙太太,有时候那里乱成什么样子啊,一边是一个姑娘跑下楼梯,破口大骂,一边是那位老板娘抓她的头发,拉她回来,把一个酒瓶子朝她的额角上直捣下去。 
        这差不多总是为了钱,那些姑娘都欠了那么一身债,她们想走,非先把每一文钱都还清了休想走得了。老板娘和警察所里人有来往;姑娘们一定得跟他们回来,要不然就得进监牢。唔,她们总是回来的,不是跟着警察,就是跟着老板娘的另一种朋友:她也使得动那些男人替她出力,可是她一概都打赏得很阔,让我告诉您吧,这样,姑娘们只得留在那里,除非她们生了病;要是病得太厉害,她就把她们打发走。 
        白朗沙太太说:「你在这上边有点儿把我拉痛了」,把一股头发弄一弄,「还有呢?」 
        我真该死——可是这位姑娘,她跟老板娘可真结了仇。她说了好几次,我在这里挣的钱比谁也多,就因为这样每一个星期都得闹几场。最后,有一天早上,她说现在我决意要离开这儿了,她从她的枕头底下拿出四十块钱来说:这是还你的钱,老板娘就直嚷起来说,你从哪儿得来的,你——?就诬赖她偷了那些来光顾她的客人。姑娘说,放开手,要不然我要打你个脑浆直流;一听说,奶奶就抓住她的肩膀,提起膝盖来,穷凶极恶的踢她的小肚,甚至於踢她的下体呢,白朗沙太太,过后她又拿起一个酒瓶子来劈面就打,姑娘一路跌回她自己的房间里来。我正在那儿打扫。我就扶她到床边去。她坐在那里,低着头,按住腰身的两边,等到她再站起来的时候,她在哪儿坐过的哪儿就有血。所以一会儿老板娘又走进来,嘶叫说,现在你可以滚出去了,你对我再没有什么用处;我不想把她的话一句句都再说过一遍,您明白这太不成话了。她能找出多少钱就拿走多少钱,到了门口,她提起膝盖朝姑娘的背后猛可的一顶,她就一跤摔到街上去,过后她站起来就走了,也不管衣裳简直遮不住身体。 
        这以后,认识这位姑娘的那些客人老是说妮纳蒂哪儿去了?往后许多天他们又一直这样问,弄得老板娘再不能光是说,我把她赶走了,因为她做贼。不行,她起始明白了自己不该把这位妮纳蒂撵走的,她就说,她过几天就回来的,你们别担心。 
        现在,白朗沙太太,如果您想听的话,我要讲到古怪的地方了,我想起这件事情来就因为听您说您的衬衫给作了法。那一家的厨子是个女的,跟我一样的是一个有色种,跟我一样的带得有不少法国人的血统,跟我一样的总跟那些画符念咒的住在一块儿。但是她的心很硬,她在什么上都帮老板娘一手,她喜欢着这一套热闹,还给姑娘们散播些闲话。老板娘对她比对什么都信任,现在就对她说:喂,我到哪儿去才找得着那个臭婊子呢?因为老板娘刚要叫警察把她带回来以前,她已经跑出了百新街了。唔,厨子说,我懂得一种符咒,在这里纽俄连斯②行得通,有色种的女人就用来召回她们的男人:七天之内他们就回来了,很高兴住下来,可是他们也说不出为什么:连您的仇人也会回到您这边来,还相信您是他的朋友哩。这的确,这实在是一种纽俄连斯的咒法,他们说就是隔了河也灵验呢……他们就照着厨子讲的做了。他们把这姑娘卧室里的溺盆从床底下拿出来,他们放了水和牛奶在里边,再把她剩下在房间里的东西,找得出多少就羼和进多少:她刷子上的头发,粉扑上的面粉,还有她的一小片一小片指甲,那是他们在她惯常坐着修手指甲和脚指甲的地毯边上找出来的;他们又把沾了她的血的被单浸到水里去,从头到尾,厨子在上面念念有词:声音很低,我听不清楚,可是到了最后,她对老板娘说,吐一口唾沫下去:老板娘吐了,厨子就说,她回来的时候,她就会变成您脚底下的烂泥。 
        白朗沙太太滴搭一声合上了香水瓶:「唔,后来呢?」 
        后来在第七天晚上那位姑娘回来了,样子像害了大病似的,还是穿着原来的衣服,什么也没有改,可是很高兴在那个地方了。有一位客人说,欢迎你回来,妮纳蒂!她刚要开口和老板娘说话,老板娘就说,闭嘴,到楼上去,打扮一下。妮纳蒂,这位姑娘就说,我一下子就下来。此后她就安安静静的在那里住下去了。 
        
        ———————————— 
        ② 指妓院。 
        ② 今译“新奥尔良”(New Orleans)。 
        
        另一个译本: 
        
        那么,布兰查德夫人,请您相信,我愿意何您及您的家人呆在这儿。这里是如此安宁,还有这一切。来这儿之前,我在一座春花院里工作了很长时间——也许您还不知道什么是春花院吧。当然了……,您肯定会有机会听人说起过这种地方的。那么,夫人,我总是要到有活干的地方去的,我在那个地方拼命地干,看到了太多的事情,而您不会相信这些事情的,我也不会对您讲的,不过,我给您梳头的时候讲讲这些事情也许会使您安心的。请您原谅,但我还是忍不住听了您对那个洗衣女工说的话,您说有人对您的被单施了魔法,洗时那么快就褪了色。在那个妓院里有一个女孩,可怜的女孩,她又瘦又小,但每一个来春花院的男人都喜欢她。您瞧,她和春花院的老鸨合不来。她们吵架。老鸨在女孩的支票上做手脚。女孩每次都得到一张支票,是一笔客观的数目。一到周末,她就把这些支票交给老鸨,是的,那是规矩。她拿她那份,那只是她所赚的非常小的一部分,您知道,这是买卖,和其他买卖没有什么区别。老鸨总是装模作样,说那女孩就拿回那么几张支票来,而实际上,您知道,她拿回的要比那多得多,可一旦那些支票交到老鸨手上,她又能怎么样呢?所以,她总是说,我要离开这个地方。她咒骂,哭喊。每当这时,老鸨就会打她的脑袋。老鸨总是用瓶子打人的脑袋,她习惯那么跟人打架。我的天啊,布兰查德夫人,那真是一片混乱不堪的场面,一个女孩哭喊着拼命跑下楼梯,老鸨拽着她的头发拼命往回拖,还用瓶子打她的前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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