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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房子的房奴

发布: 2011-4-08 08:17 | 作者: 喜有此李



        房子,诠释着中国人一个传统的家的概念,如今,却诠释着世间的人情冷暖。房子,多少人为之疯狂,为之嗟叹。拥有者,为奴;不拥有者,也为奴。
        ——题记。
       
        (一)

        等,继续等吧,怎能不等呢?自己就那一丁点的工资,就算不吃不喝的省下来,N多年以后也买不起一套房子。再说了,市长在前不久才发了话:“请大家放心,一定会把房价调下来。”是啊,总不能不相信一个堂堂的市长大人的话吧,要知道,说这话的时候,市长大人可是信誓旦旦、言之凿凿的。

        刘石就这样一边想着,一边走在梧桐巷上。

        梧桐巷其实并没有梧桐,倒有几棵南方常见的芒果树。因为刚刚下了一场细细的春雨,芒果树上的叶子显得有些湿漉而一尘不染。初春已过,叶子发芽之后便开始蓬勃了,绿油油的一片,有些诱人。对于芒果树,刘石并不陌上,小的时候,家里的院子里就栽有好几棵,是母亲栽的,一直伴着刘石的成长。

        看到芒果树,就自然想到了母亲,想到了房子。

        刘石看过多少套房,受过多少售楼小姐的白眼,已经有些算计不清了。是的,刘石家里很穷,父亲早亡,全靠母亲一人含辛茹苦的带大。幸好刘石自小就懂事,读书异常勤奋,最终通过自己的努力从山窝窝里飞了出来。工作后的刘石第一个念头便是在城里安置一套房子,将体弱多病的母亲从乡下接过来一起住,为母亲颐养天年。可是,房子的价格就像地产商们举行锦标赛一样,你追我赶地疯长着,断然没有一点歇息的迹象。为此,刘石一直责怪自己,怪自己没有能力购置一套像样的房子,怪自己不能将年迈的母亲接到城里享享福。

        “我是一个没用的男人,一个不孝的儿子。”刘石常常这样独自的叹息。

        此时,天色已有些微暗了,梧桐巷的灯便陆续亮了起来。其实,梧桐巷本就是一条连接城中村与城区繁华地带的一条小路,并不通行车辆,于是,每到华灯初上的时侯,村里的小孩便一起跑到巷上追逐嬉闹,做着各种游戏。这也是内向的刘石唯一喜欢的地方,每次看到小孩们天真烂漫的神情,仿佛就看到自己无忧无虑的童年。刘石是一个喜欢怀旧的人,而儿时的伙伴常常让刘石怀念不已,只是大家工作以后各奔东西,再也很少联系了。后来,听说有些同学工作以后成了大款,住上了高级住宅甚至豪华别墅,这更让内心的刘石自卑起来,每每有什么同学聚会之类的活动,刘石总是找出各种托辞。是啊,工作多年,现在的刘石还只是在梧桐巷租住着一套不足十平米的陋室,那里还有勇气与住豪宅的同学见一见面?

        “哈哈哈,你们看,这姐姐没穿衣服!”巷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小孩的笑声。

        刘石循声望去,原来是小巷的里头不知何时挂了一张大幅的房地产海报,海报上一个搔首弄姿的低胸女人正用诱惑的眼神直勾勾地盯住刘石,旁边是异常夺目的广告语:“低得不能再低了。”

        “呸,忽悠!”刘石突然觉得一阵恶心,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后,便迅速越过这张海报,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二)

        涨了,房价又涨了,怎能够不涨呢?一个个地块标王如雨后春笋一般,纷纷冒了出来,才产生的记录,不过几日又给打破了。各种媒体也象发布喜报一般争相报道,就连曾经发誓要降下房价的市长,也将自己满脑肥肠的形象毫不吝惜的呈现在各种庆功会上。看着他那笑容可掬的神情,让人彻底明白了他过去的降下房价的誓言只不过是赵本山的小品里惯用的台词--忽悠;他那兴奋激昂的讲话,也仿佛是一个诺奖获奖者在台上发表获奖感言一般--房价的上涨,对他们来说,似乎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

        依然走在这一条熟悉的梧桐巷。在这样的夏天,路边的芒果已经熟了,散发着迷人的清香。可刘石依然没有心思观赏这些,他的心里依然在想着房子,特别是房价在不停的上涨的时候。

        前一段时间,刘石的女朋友一直催促刘石尽快购置一套房,说是有了房才可以谈婚论嫁。可是,以刘石现在的能力哪能可以实现这样的“宏图”理想?再说,房价又涨了,似乎这样的目标更如水中的月亮一般。于是刘石只好一拖再拖,女朋友却给下了通牒:尽快想办法借钱,希望能有一套像样的房子成家,否则,也只能分手。

        对于借钱,刘石心里可是没有底,关键的,自己也是工作多年了,可拉不下面子向亲朋戚友借,尤其是那几个据说是混得很好的同学;最关键的,刘石也怕从此背上沉重的还债负担,据说那叫“房奴”,而一旦迈入了“房奴”的行列,给母亲的治病的钱无疑会更加捉襟见肘了。

        想到母亲,刘石的眼里便泛起泪儿来。记忆中的母亲克服了种种的艰难,才将自己带大,如今,却依然在乡下守着孤独,守着清贫。如果,如果能在城里有一套房,将母亲接过来居住,母亲就不必住在乡下潮湿低矮的房子里了,她的经常发作的风湿病也许早就好了。虽然,母亲并不计较这些,也早跟他说自己并不愿意到城里给刘石增加负累,除了偶尔催促刘石尽早找一个对象以外,母亲并不善言,但刘石的心里反而倍加愧疚。

        “房子!房子!婚姻!婚姻!母亲!母亲!”刘石心里长吁短叹起来。

        今夜的梧桐巷冷清了很多。据说,这一个城中村已经给房地产开发商看中了,要拆迁,而路边建筑物的墙壁上也不知何时给喷上了一个斗大的“拆”字。

        村里已经有一些人家搬走了,剩下一些零零散散的灯光从孤寂的窗户里透了出来。往日在巷里玩耍的孩童也剩下不多了,而且大多都因为一种不舍,又或者恐惧于那一个“拆”字的威力,而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目光也游离着一种不知所措的神情。

        路边那一张海报依然夺目,那一个搔首弄姿的低胸女人依然散发出毒蛇一样的眼光,那一句“低得不能再低了”的广告语依然是无情的撞击着刘石原本就脆弱的心灵。

        “去死吧!”刘石恶狠狠的对着海报啐了一口,顺手捡起一块石子向着海报扔了过去。

        “咣!”石子不偏不倚的正中了那女人的胸部,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印。
       
        (三)

        吹了,又吹了,怎能够不吹呢?刘石并没有完成女朋友下达的购房任务,女朋友早就另投他人的怀抱了。

        刘石的心里很痛。这已经是第四段爱情了,四个女朋友的分手理由都同出一辙。每一个女朋友都有刘石深爱的理由,但四个女朋友的无情却让他的爱变得脆弱起来。“宁在宝马里哭泣,也不在自行车上微笑”,这一句曾经令刘石嗤之以鼻的台词,如今却不得不折服起它的“真理”来。

        已经而立之年的刘石真的很渴望能够成立一个家,与自己的亲人一起享受天伦之乐。可如今,这一愿望又再次破灭了。就在昨日,母亲还关心地问起刘石的婚事来,刘石只好在慌乱中搪塞了过去。

        想着四段爱情,刘石便想起自己深爱的诗人海子。刘石觉得海子就是自己了,一样的喜爱诗歌,一样的孤独,一样的经历了四段爱情故事。想着海子,自然想起了他为四段爱情经历而作的《四姐妹》这一首悲凉的诗:“荒凉的山岗上站着四姐妹/所有的风只向她们吹/所有的日子都为她们破碎……”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念完《四姐妹》,刘石又念起海子最负盛名的、自己最深爱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一首诗来。是啊,海子在告别了尘世之后是否变成了一个幸福的人?是否已经拥有了一所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房子?

        刘石就这样想着,这样走着。

        还是走在这一条过去异常熟悉而今日倍感陌生的梧桐巷。秋风萧瑟,在这样一个渐寒的深秋,路边的芒果树早已凋零了。今夜的梧桐巷了无人气,往日嬉闹的孩童早已搬走了,而村里的房屋已经给拆得七零八落,变成了一堆废墟。

        路边那一张海报依然肆无忌惮的存在着,那女人的胸部依然像米袋子一样鼓着,胸部上给刘石用石块击中的印记依然残留。

        “从明天起,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在经过海报那一刻,刘石心里突然高傲起来。
       
        (四)

        病了,又病了,怎能够不病呢?母亲在乡下孤苦伶仃的过着,在这样的隆冬季节,病,说来就来。

        刘石匆匆的向单位辞了假,回到了乡下。

        母亲看到刘石,竟顾不上病,立即嘘寒问暖起来,末了,问:“石子,快成家了吧?我可盼望着抱孙子呢。”

        刘石一阵慌乱,连忙掩饰说:“快了,就快了。”

        母亲没有察觉刘石的慌乱,兴奋地说:“嗯,等你成家了,我就到城里给你带孩子,也不用你来回跑的来看我了。”

        刘石心里一阵绞痛,却只是点着头:“嗯,嗯,嗯……”

        母亲只是受了寒,并没有什么大碍。刘石安顿好便回到了城。
       
        (五)

        这一夜,深冬的寒风异常刺骨。

        刘石走在冷水河的河堤上。

        这是一条古老的河,河面平静,却暗流汹涌,因河水四季冰凉而得名。

        据说,这一条河曾经淹没了许多灵魂:十年浩劫里含冤受屈的人;下海潮中破产的商人;下岗风暴中失业的工人;炒股热中倾家荡产的股民……

        “该得到的尚未得到/该丧失的早已丧失。”走在河堤的刘石,想着母亲,想着那四段爱情经历,想着成家的梦想,不由得吟起海子的诗句来:“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嗯,从明天起,我一定如海子般实现自己的幸福。”刘石复又自言自语。

        “扑通!”刘石突然向着河里纵身一跳。

        河水荡起了几个涟漪之后,便迅速恢复了平静。

        河水依旧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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