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篇 | 下一篇

骨 折

发布: 2008-11-14 09:56 | 作者: 谢宏



1

吴鸣和刘香在人行道上边说边走,快到公交车站,见一辆出租车开得飞快,眼看要开过去,赶忙招手。大概司机眼睛的余光看见了,赶紧刹车,但也开过了站,停到前头去了。吴鸣一拉刘香就朝前跑。刘香给拉了个踉跄,不满地喊了句,跑什么跑?这一喊,立马让吴鸣放慢脚步。从人行道下来,快步走上站台,朝前几步,吴鸣眼前一亮,惊愕地站住了。他看见刘晴带了小孩,也在站台上等车。他呆了几秒,才走过去。刘晴也愣住了,一秒过去,嘴角跳动一下,给他一个笑。刘香走到他前面去,拉开出租车的车门,回头看见他落在后面,就喊,快点啊!吴鸣啊一声,也给刘晴一个笑,慌忙递给她一张名片。

吴鸣走快几步,坐进车里。刘香问,谁啊?吴鸣说是旧同事。刘香又问,身份证带了?吴鸣拍拍口袋,说放钱包里。他说也算办得快的。刘香伸手过去,握住他的手,十只手指相扣。吴鸣没说话,一路看车窗外闪过的景物。刘香似乎意识到什么,说,不高兴吗?吴鸣握握她的手,反问说,为什么不高兴呢?刘香说他心事重重的。吴鸣说没有啊。刘香说他跟出来时换了个人。吴鸣说他不觉得啊。刘香突然想到什么,扑哧一笑,说,刚才遇见的,怕不是旧情人吧?吴鸣作状生气,用力一握手。刘香哎哟一声,大喊,疼死我啦。这时司机喊到国土局了。

吴鸣拉了刘香往大厅里走。他们今天是来拿房产证的,单位统一给办好了,但因为本上写的产权人是吴鸣和刘香,国土局不让单位办公室给取,所以他们得亲自来拿。吴鸣和刘香进去,取了排队号码,坐在排凳上等。每个窗口前都是人,但还好,不太闹。等了一会,看提示板上显示自己的号码,吴鸣和刘香就起身去窗口,将回执、身份证递进去,领到了房产证。刘香显得很开心,亲亲绿色的封皮。刘香说,虽然是蓝皮的,但也是我们的。他们领到手的,是不得买卖的福利房的房产证。吴鸣说,到时再交点钱,就换成红色的了。

他们出来后,走了一段路,坐上一辆中巴车。在车上,刘香还沉浸在喜悦的状态,哇哇地说了不少话,都是些回忆的内容,大致是说奋斗这么多年,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她还说她的朋友谁谁,至今还没有房子,仍是租房子过日子。吴鸣没话,边听,边点头。

下车走回家的路上,刘香还是说得兴致勃勃的。吴鸣横过马路时,没看交通灯,匆匆往前赶。刘香拉他一把,说老教育我过马路要小心,自己怎么还是那么莽撞呢。吴鸣一惊,站住了,朝她一笑,还往回倒退了几步。刘香捏他一把,说你今天怪怪的嘛。吴鸣扭头,朝她尴尬一笑,说给高兴坏了。刘香白他一眼,说鬼才信呢。说完又一拉他。吴鸣喊她拽疼他了。刘香听了就一放,说,又疼了?吴鸣说也不知道怎么的。刘香说绿灯了。吴鸣跟上她,匆匆横过马路。

回到家里,刘香问吴鸣,还疼不疼?吴鸣说有点,还酸呢。刘香不解,说阳光灿烂啊。

2

吴鸣晚上睡不踏实,但没有做梦,就是失眠。刘晴的眼睛,在他眼前老晃。他一连几天都有点恍惚。那天刘晴的眼睛,有点尴尬,有点愕然。吴鸣想说服自己,这是偶然遇见的,但心里想的,却是与“缘分”有关的字眼。他们在一座城市,但有十年没见面。他早知道,她已结婚,也有了小孩。后来的消息也听人说了些。他从不刻意去打听,但这些消息,总很偶然,也很顽强的传到他的耳朵。比如,路上偶尔会遇见某某老同事。但奇怪,就从没遇见她。现在他竟然遇见了,是真的遇见了。他有点庆幸,自己没来得及向她讨名片,后来一想,也心安了,就像将球踢给别人一样。

吴鸣回想一下往事,不禁感叹时光飞逝,按广东人的说法,不觉大家都快到“四张”的年龄,也就是奔四十岁。那年他一毕业,就分到深圳。同学都说他幸运,他也那样认为。有点遗憾的是,他呆的那家公司不在市中心,在深圳西部的蛇口,除了上班下班,业余生活比较单调,好在公司的员工多是年轻人,业余时间就聚在一起,打打牌,或者骑上车子,四处转悠,又或者去市场买了菜,几个人搞个聚餐会,日子也算在平静中过得有滋有味。

年轻人接触一多,自然故事也就多。在公司的女孩中,刘晴算是条件不错的,摸样清秀,也很能干,据说家庭条件也好,就是比较任性,公司里的男孩都让着她。吴鸣刚来不了解,他是个很倔的人,在学校也算是个人物,所以不像别人,事事让着刘晴,于是两人不时发生顶撞,有时候还闹个脸红耳赤的,很难下台。只要两人在,几乎都是“火星撞地球”。没想到,几个回合下来,彼此对对方倒是上心了。虽然时常斗嘴皮,但大家都知道,他们是在“耍花枪”,心里来电。

刘晴是个活跃分子,喜欢热闹,热衷于任何活动。吴鸣呢,说来也怪,只喜欢私人聚会,对公司的集体活动没兴趣。团支部刚成立那会,团支书余存飞有点担心,但没过多久,他就心有成竹,他知道,只要叫住其中一个,另一个肯定也会到场。这一方法一直是行之有效的。那会的活动算是有意思的,春天搞春游,夏天去游泳,去小梅沙野营。大家玩得蛮开心的,旅游之余,听两人斗嘴,也算是一大乐趣。

后来,刘晴被选为副支书。这样一来,每次搞活动,余存飞肯定要和刘晴商量,时间一久,慢慢也对刘晴上心了。当两人凑在一起嘀咕,商量什么事,吴鸣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嘴上绝不流露。其实,三个人的关系都没点穿,暗中在互相较劲。大家都知道,就不时说些笑话,逗逗他们,也惹出许多故事和争吵。对于吴鸣和余存飞,谁是最后的胜利者,大家的意见分歧很大。年轻人都爱打赌,便暗中拿三人的事打赌。这使得三人心里更是各怀心事。

有一次去露营,余存飞喝高了,刘晴去上厕所时,他就放话说,在这场马拉松比赛中,他肯定是最后的胜利者。吴鸣也喝多几杯,但他没说话,只是低头喝酒。大家都轰笑起来,要吴鸣也表态。吴鸣刚要说什么,刘晴回来了。他就收住了口。大家笑,要他说。余存飞也笑他。刘晴问大家笑什么,这么好笑的。余存飞一指吴鸣,说你让他说说。刘晴就问,吴鸣,有什么就说什么嘛。吴鸣被逼急了,就喊,说什么,我说喝酒!余存飞大笑,得意地摇头。

聚会散后,吴鸣没有马上进帐篷。他独自往前面走,前面是黑暗中的沙滩。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得脚步踉跄。刘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跟来了。她悄悄地跟在后面。吴鸣走了一段,低头坐在沙滩上,再躺下来,望着天空的星月发呆。刘晴慢慢凑上去,站在他的身边,用发亮的眼睛,定定地俯视他。吴鸣合上眼睛,再用力睁开,给吓了一跳。刘晴笑了一下。吴鸣赶紧挣扎起身。刘晴问他躲这干吗。吴鸣说看星星。他打了个饱嗝。刘晴顿了一下,说不能喝就别喝。吴鸣说,你管我干吗?她白他一眼,说就知道逞能。说完转身要走。吴鸣竟然呜呜地哭起来。刘晴听见,赶紧返回。吴鸣抓住她伸过来的手,哭得更痛快。

后来,吴鸣和刘晴,一起躺在沙滩上,看夜空中的星星和月亮。


21/212>

发表评论

seccode

最新更新



View My Sta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