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刍时代

上一篇 / 下一篇  2011-05-10 23:00:09

阿彪是女人,性子强悍,遗传了她父亲的震慑力,她父亲大字不识,却敢和镇里领导打官司,在法庭上拍板而起,嗓门和威严直让法官为之震撼,只是终究胳膊拧不过大腿,打了两年也没能赢,一级一级的告上去却仍旧没什么转变,把钱投了进去没收获,精神反而衰退了不少。但只要有两斤酒,精神就会一下上来,红光满面。阿彪不好酒,却遗传了父亲的嗓门,喊声震天,她的孩子找她,老远就可循声而去或者听着百来米的街坊谈话就立马停住手边的坏事或者开着的电视。

她在十七岁时遇上现在的丈夫,想着别人是城里户口,尽管那只是不大的小城,像个小镇似的。如今她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一男一女,男的叫学学,女的叫习习。丈夫在她的威慑下,气若游丝,每天早出晚归,只愿她不挑刺,同时一双儿女能顺利成长,家庭过的也还好,男人这东西,得靠管,尽管这丈夫没有民主,可老夫老妻了也就慢慢习惯,反而事事还听她意见和指示,那样他踏实,顺气,仿佛有个硬朗的契约,做错了事也不用自责,因为这可是事先请示过的,大不了一起承担,总归精神上的压力他几乎可以降低为零。丈夫每天都出去接活,是个满城转的司机,更深露重才回来。阿彪无论多晚都会悬着一颗心,把幼小的孩子安排睡了,自己也躺下,似睡非睡的直等到男人的脚步踏在楼梯上和惯常的吐痰声响起,心才落下。男人满意的似交差的汇报情况,今天进账多少,多的话女人会很多些笑骂的语句,少的话就不太有过多的对白,兀自先睡,叹息生意不好做。但一般不会责备自己的丈夫,因为他很听话也很努力。阿彪尽管什么工作也不做只管看孩子,可屋里屋外她都悬着一颗心,生性忧愁总有操不完的心,都带着担忧的悲观色彩。邻里关系复杂,因为丈夫本身就是那种老实人,她又是外地小镇的,所以不大受尊重,自家修房子把檐伸出来都会被刁难,大家拥着又吵又闹的,就是无理取闹的欺负,在这些闷气与痛苦中,她的凶悍的性子几乎只能更加泼辣才行不然人家直接骑鼻子上脸了。在这些成长中,她学会了粗口,一句比一句恶劣,环境逼人。

孩子渐渐长大,她的操心栏中又多了一项他们的成绩问题,她没有什么技法,文化程度夫妻两人的都不高,但辅导小学倒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可她不怎么过问,只是心里有个盘算他们要一直直读到大学,上小学,孩子成绩都出奇的好,稳居前茅,老师家访时直夸,她心里挺高兴。但上了初高中,成绩只是班里中流,眼见着一级级的升,还要考高中大学的,这样更本就没有什么可能。她开始了暴戾的本性,每天日夜兼程的逼迫,成绩在洗衣板和针扎下还是有起色,后来顺利升入高中,接着俩孩子都考上了大学。小城镇上几乎炸开了锅,这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居然被这个女人办到了,而且她文化不高,来自偏远地方,大家都管她叫高山婆,说这高山婆和老实人的搭配真绝。她领受着成功的喜悦,每考上一个孩子,就带着他们去立马迁户口,离开这个丑陋又狭隘的勾心斗角之地。还好孩子还都考到不错的省份,就更让那些红眼病的人连着眼珠都要气裂。可她们不知道阿彪付出的心思,她觉得自己的一生中什么也没有做成功,学历低,又无特长,低三下四的工作不愿去做,只能囚困在家,只能靠着自己的丈夫,而丈夫又缺乏实力,只是够过日子,紧紧巴巴,所以不论儿子女儿,她都让拼命的要让他两念书,大学就是条好出路。里外都她一人操心,幸好后来有了孩子,作为精神的支撑,作为自己的经营对象。如今孩子几乎算有点盼头了,她感到的巨大成就感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好像腰直了,脖子挺了,在小镇上算号人物了。

一晃眼儿子毕业了,她以为自己的孩子毕了业就能有工作,可是如今不包分配了,她的幻想与世界一同破碎,儿子跟她说他们班的那些毕了业有的靠着关系呆在很好的地方,像我这样的人只能是卷铺盖回来,她多想拎上儿子到学校去找老师算帐,可儿子死活不肯,说是大学老师不顶用的,要公司才起作用,去面试几乎都是被拒绝,索性回了家。念了大学的儿子,毕业整日呆在家里,开始还心虚,可后来好像习惯了,毕竟这些年都是靠自己的父亲养着这个家,母亲让他们无后顾之忧的一步步学下去。可儿子不急倒把母亲急坏了,她觉得耻辱,便硬将儿子赶出家,后来儿子在某小公司做起了销售,月薪还不到一千,不管三餐,只是儿子有理由回家吃饭了,毕竟他有班上着。阿彪气但也不好再把他赶走,权当能供一天是一天吧。

女儿紧接着也毕了业,不知是没有天分还是怎么的,继承了她父亲几年如一日的勤劳与努力,却在毕了业也一无是处,首先是专业问题,既饱和又没有实用性,只能成为剩菜,她有点避世,在发现这一严峻的问题之后,选择踏上祖国的偏西地区,去做山区教师,这一消息无异于噩耗传到阿彪那里,比炸弹的威力还强大的镇痛了她三个月,她说权当她没有生过这个孩子,死了的好,女儿真是一年都没有回来,从最初的电话到后来杳无音信,阿彪的自尊使她强迫自己不去想她,可是到三个月后就催着她的儿子打电话去,可是那头是不用担心,虽然条件艰难,可是总比面试时如撞墙,在公司里看别人脸色强,不会溜须拍马,解不开衣带的女人基本上要靠实力很难的。她把这些话说出后,阿彪气病了,恢复后,她去了女儿工作的地方,青海。不出一周,回来了,整个人好像从坟墓里逃出来,一身晦气,她说权当这孩子没生过,不过挺佩服她的,那种整天和牛啊羊啊的生活在一块儿的日子好像涂了炭一样。

此后她绝望了。儿子还是没有提升的整天出去跑销售,可是签单率低到零,老板想开人,可想想开了这样的人公司就没什么人了。

后来阿彪身边多了一个孩子,一个6岁刚上学前班的孩子。丈夫仍在常年一日的工作。对于这个领养的孩子,他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心里没有疼自己的孩子那么多,每天麻木的工作,他时常会想自己的女儿,他心里为女儿看似逃避实则崇高的做法暗暗支持也担忧。怕随着她年纪的增长,终生大事没有着落。阿彪尽管是四十来岁的人了,可在这孩子来到这个家后,便如同青春焕发的壮年,她在绝望后,把重心放在这个孩子身上,这孩子不知是她从哪里弄来的,有人说是死了爹妈的孤儿,有人是她亲戚的孩子,生多了不想要了,总之阿彪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那样抚养,她其实是把她失败的补回来,她拼死命,自己的两孩子算是考上大学了,可是失业这样的打击却明晃晃的摆在眼前,女儿还连回都不回来的在那艰难的地方扎根,以后的前途只是头顶的乌云,不会有救了。于是这个叫建业的小男孩上到小学四年级,初通文字和计算后,阿彪就把他拽回来要以脚踏实地的事业为培养方向,读那么多书都是狗屁,都是连打工都找不准门路。她雄心勃勃,每天逼着孩子早早起床,跟她丈夫出外跑班,每天大城小镇的转,见见世面。混了两年就让他到餐馆,店铺,发廊,工厂等地方去混,年纪小小就已经油腔滑调,分外世故,阿彪觉得这或许是成功的,她自喜着自己这孩子能在这世面上吃得开。她渐渐老去,眼看着建业长大,长成了青年,可一头黄色爆炸头,数次拘留保释的经历让年老的阿彪开始担忧,她已经没有了年轻时的魄力再去做什么了,除了逼这孩子赶紧找正事做,后来孩子跟了个阿彪认识的镇上包工头走了,闯荡加创业,阿彪放心了,她觉得这次她的愿想能成。

过年时,在外十一年的女儿回来了,完全变了样,普通的戈壁妇女,头裹巾,皮肤红,此外还带来了个男人回来,丈夫,也是青海的,高大朴实,此外还有一个女孩,他们的女儿,脸蛋红扑扑的,大约八九岁,对于这外婆家的先进只是睁着大眼吃惊。阿彪觉得土掉渣了,一脸绝望的望着这对“陌生”的夫妇和这个傻孩子。她的儿子建业回来了,拎着大袋小袋的贺年礼,阿彪兴奋得快喷出口水,她上前去摸摸这孩子,比对自己的两孩子和孙子还激动。

女儿突然间知道有这么个弟弟,那么的痞,可母亲却那么的喜欢,夜里哭得很伤心。

可是后来,年还没过完,建业逃跑了,因为警察搜上家来了,那天警报器响彻了长空,小城上的人都围上来看,阿彪才得知建业没跟那老乡呆多久,就自己去闯,谁知犯上了毒品。

阿彪死了,她的女儿哭晕了过去,后来大病不起,病好后,她不再回青海了,和父亲住在一起,后来当了女司机。她的哥哥渐渐升职加薪,娶妻生子,混出了人样,建业再也没有回来。


TAG:

 

评分:0

我来说两句

显示全部

:loveliness: :handshake :victory: :funk: :time: :kiss: :call: :hug: :lol :'( :Q :L ;P :$ :P :o :@ :D :( :)

日历

« 2024-05-02  
   1234
567891011
12131415161718
19202122232425
262728293031 

数据统计

  • 访问量: 415
  • 日志数: 7
  • 建立时间: 2010-12-19
  • 更新时间: 2011-05-10

RSS订阅

Open Toolb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