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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美国去---之五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9-03-03 08:07:04

 

 

 

 

 

从美领馆回来,当然立刻就去电美国托办银行证明的事。

 

想来那时美国也是很乌龙的,我人都没到美国,却要开个有我名字的帐号!开帐号要社会安全号码,身份证等,要开办独立帐号,显然办不下来。但是,那时的留学生都是这招:和人在美国共开一帐号,作为一个银行帐号里的共同拥有者开个户头,存钱进去,让银行出具存款证明时,只写你的名字就可以的。这些具体的事儿于我而言,只能望天了。

 

那时UI 一年的学费是近八千美元。

 

那时的酒店,好像不好挂美国长途的,我就由阿红领着,到酒店附近的一个挺大的邮电局往美国挂电话。那时打到美国的电话一分钟几块钱,我没钱,只能打对方付款的电话。填单之后,要交点押金,然后坐着等,总归要十几二十分钟才能接通,然后告你到那个小房间里去接听电话。

 

我将签证的情况通报了原子他们和甲等。甲就在我UI 所在地去帮开帐户了,好像是一位中国女孩子代我去签的字。说办好后用国际快递传到五羊城酒店,大概得要一周时间。正好这期间美领馆也放假,到它再开馆,我就可以再去了。

 

在等存款证明的那一周,我没事就跟阿红出去逛街。我特别喜欢阿红领我去吃的那些大排档里的煲仔饭,还记得风味茄子煲,腊味煲,都非常够味儿,真是百吃不厌,特别是在冬天里。广东人也吃很多uo米粉,肠粉,可他们的米跟广西的米很不一样,所以那汤河粉的质感在我看来是不好,没有点韧劲儿,所以我不是很喜欢。冬天夜里,还去吃炖甜品。五羊城酒店在闹市区,小街巷里很多大排档的摊位,热闹非凡。有时阿光也领我去他的生意合作伙伴的家里吃饭。

 

记得那家人住在深深的巷里,典型的广州人家的天井,青石的老屋。那个太太好像是不工作的,天天在家煲汤做饭,她家男主人跟阿光合作,相处像家人一样,他们跟着阿光“表姐”长“表姐”短地叫我,做的饭非常好吃。后来他们家里那个跟阿光跑进跑出的儿子去了澳洲,又说澳洲很不好混,再又回了国。

 

我还跟春宁去了珠江电影制片厂她朋友家。春宁从小生活在中国新闻图片社广西分社的院子里,那家人是她父母的朋友,我们在那儿还吃了饭。珠影过去是个好厂子,我很喜欢他们的一些电影,象《大浪淘沙》等等。它在离市区很远的地方(想来也是因过去交通不便,现在连顺德都感觉在郊区了,所以珠影该不很远的),占地很大。

 

春宁的签证签下了,但要领到签证,还要等十来天。她开始想念她的儿子,就说想先回家了,让我到时帮她领签证带回南宁。我应下。她就收拾了回家去了。

 

我还去了在仲恺农大的唐阿姨家。唐阿姨跟我老妈在一个教研室里共事几十年,是看着我长大的。她当时调到广州不久,在那儿当系主任。唐阿姨有两个女儿,静和鸣。静在广西医科大毕业,在当医师,非常斯文。鸣则念的是艺术学院,学的是钢琴。鸣是为高考才学的琴。

 

唐阿姨在南宁时,和我来往密切的中小学的同学阿文住她家楼下,两家不知怎的就彼此有了意见。阿文老爸是院长,满脑子想的是送阿文去美国,所以阿文跟着当英文老师的老妈狂K 英文;而鸣在恶补钢琴。我就听唐阿姨曾很不屑地讲,楼下的阿文“天天只念ABC”;而阿文他们就说,楼上的鸣呢,“天天就弹哆莱咪”:)---阿文后来去了日本;而鸣呢,考上了艺术学院师范艺术系。我去唐阿姨家时,鸣也跟着调到广州,在老妈那个学院的团委当个小头目;而静则留在南宁。她们两姐妹向来都很时髦,特别是鸣。

 

唐阿姨和先生郭伯伯见到我很高兴,正好老妈他们的老同事,去了香港的陈叔叔那日也到广州,我们在唐阿姨家碰上,一起吃饭聊天。很开心。他们说,日子过得真是快啊,孩子们一下都这么大了,你都要去美国了!

 

唐阿姨的哥哥是台湾空军里的一个将军,当时已联系上,说是想那侄女儿马上要才德国来看看。我小时,总是见唐阿姨跟我的好友阿康的妈妈在学院的牧场里放养水牛,有时我也跟阿康去找她妈妈。我很怕动物,总是离得远远的,后来在美国,有一次我谈到我怕动物,对狗,猫,猪,牛,马,都很怕,阿康很淡地说一句:我根本不怕。我心下一酸,小时候,她常陪她妈妈放牛呢,怎么会怕呢?

 

 阿康的妈妈是金陵女大毕业的国民党员,阿康的爸爸在文革中自杀。她妈妈拖着三个幼女,真是可怜。唐阿姨呢,老哥在台湾也罢了,关键是她跟建国初期一件轰动全国的匪特案有牵连!那时刚解放,局面很乱。唐阿姨在上海的姐姐,将一个朋友的朋友介绍到广西来找唐阿姨。那个人却是个男扮女装的流窜的“国民党特务”!特务在南宁时,在唐阿姨家住了好些日子,唐阿姨说,他老穿着旗袍,领子很高的,根本没看出是个男人! 特务要去桂林时,唐阿姨又将她介绍给在桂林的妹妹。特务后来被抓了,说是全国新闻,好像文革后还有作品写过那个故事的。唐阿姨算是收藏过特务的,文革中当然过不了关,真的放了几年牛呢。

 

唐阿姨前几年因乳癌去世了。我母亲去世那年,她正好回南宁养病,住在静家。静的家离我父母最后住的地方很近。唐阿姨来家里看望我们,她告诉我,我母亲几乎每天都散步过去她那儿聊天说话的啊!她在我准备回美前,请我到静家跟他们全家吃了顿饭。唐阿姨说,你妈妈走得太突然了!她指着厅里的一张小凳子,说,她一来,就坐在那儿的。我听得说不出话来。唐阿姨那时自己刚做了手术,看上去恢复得不错的。我还保留着我们的合影,没想到,唐阿姨后来也走了。

 

我回想这些往事,还记得唐阿姨说着一口标准好听的桂林话,在她广州的家里谈笑风声的样子。我也有一张我们那日在唐阿姨广州家中的合影。二十年过去了,唉。

 

那段时间,阿光用他那该让乃宁羡慕的摩托车,载着我去了一趟华南植物园---那是我要求的。我非常喜欢那个亚热带风情浓郁的植物园。

 

我们一路出城。去华南植物园要过广州的银河公墓的。我是很喜欢坐摩托的,人就在风里,跟自然是一体的。银河公墓那一带是广州殡仪馆所在地,很是热闹。我知道萧红墓在那儿,多年来一直想去看看,跟乃宁也提过的,可没人愿意陪我去,在他们,这是非常可笑的事情。当我坐在阿光的摩托车尾上掠过银河公墓时,我看到了侧边安静冷清的铁门后的墓地,我想,萧红墓大概就在这边了,但我也没开口让阿光停下---就是感觉不是该跟阿光他们这样的人去看萧红的。

 

我的银行存款证明果然在一周后收到。就一页纸。我看到,上面的存款数目是八千多美元。我拿到它,第二日就去往东方宾馆。又重复一次,交表递表。这回多了上次大胡子给我的申请表的副联,要补的材料等都写在上面,所以一进去,将存款证明一递,啪啪,那个签证官---当然不是大胡子了,将大印敲了几下,就让我去交钱了!

 

签证费好像是八十元。我到交款处交了钱,哈哈,大功告成! 签证要在十天后来去。

 

走出签证大厅,我想,说去就要去了!我真的就要去美国啦!这也没想象的传说的那么难嘛!

 

出了东方宾馆,我就上了公车,去往离那儿比较近的广州火车站,因我记得那儿有个很大的邮电大楼,我要去那儿打电话去美国报告签证结果。

 

火车站前的那个邮电大楼很大很新,人潮汹涌。我填好表,在那儿等着,忽然,就有人在我身后拍了我一下,我转头看去,是我大学同班的同学阿泉!!

 

他乡遇故知啊!一个劲儿地傻笑。他和女朋友在去往深圳的路途中。他给我介绍了他的女友。其实我之前已听说她是华华大学的同班同学。他们都是桂林人。那个女友眉眼非常细致,好看的,但是表情很淡,很有距离感,一看就比我们成熟的。她的年纪比阿泉大很多岁,非常能干,阿泉对她是言听计从,做牛做马。可是她对阿泉好凶啊---当然是听别人讲的。阿泉怎么努力,她都不能满意。她后来做得非常好,就跟阿泉离了婚。我去年秋天到珠海跟同学们聚会,阿泉都没来他曾在珠海生活过的。听说他过得不是很开心。

 

可二十年前,大家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在热恋中奔向前方,哪里知道二十年后各自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呢?那时,我看到阿泉跟他的女友在一起,很好看的呢!  他笑得那么甜,那么开心的。

 

阿泉问了我住在那儿,说要将借我的八十元钱给我送去---- 他之前曾给我电话,说他在南宁学习的表妹的好友出了车祸,有点麻烦,需要八十元钱,他从桂林寄的话,就太慢了,让我帮给他表妹送钱去救急。我回家马上就跟我老爸报告了---我手头没那么多钱,老爸听了二话没说,拉开抽屉就给了我八十元,让我快点给人家送去。我按阿泉讲的地址,找到他表妹。小妹说她的朋友骑车撞了人,那人伤了,要她朋友陪钱,要不摆不平。我看那小妹紧张得不行,就让她快点拿钱去给人家吧。

 

阿泉在碰到我的第二天,就将钱送到酒店了。我那时不在,他将钱留给那里的人。去年我在珠海,听到他们说阿泉借了朋友的钱也没还等等,我在想,或许他如今真的很有难处了?我愿意他是过得开心的,我们年轻的时候,他多活泼的一个小伙子啊。

 

因为心里还惦记着一月考TOEFL 的事,我给家里挂了电话,老妈说那你先回来吧,到时我去趟广州,帮你取签证就是了---这就是典型的中国父母了,那时并不觉得这有甚么不妥。我挂了电话就开始收拾行李回南宁了。

 

我是乘飞机回去的,那时广州飞南宁的机票好像是六十元(曾经是四十元)。我很讨厌坐飞机,要晕机呕吐的。可是想到从广州到南宁只用飞五十分钟,就忍下了。飞机在傍晚起飞。整个白天,广州的天空电闪雷鸣,到了下午四五点后,开始放晴。阿红他们叫了出租车,一路将我送去白云机场。

 

巧的是,我在飞机上的邻座是一对北方口音的老夫妇。他们跟我聊起来,说是广西公安厅的。老爸刚到广西时,就在公安厅做事,我就提了老爸,想他们都是前后南下的那批人吧。夫妇俩都笑起来,说原来你是他的女儿啊! 到了吴圩机场,他们一定要我跟来接他们的车一起进城,并将我直送到家门口。我回到家中,告诉老爸我碰到的这对夫妇,老爸笑说那是公安厅的X (秦?,忘了)副厅长嘛。

 

不知他们如今可好?

 

TOEFL 考试是在19891月,春节前考的。考场在广西大学里,我碰到很多熟人,我那教室里监考的那位外文系的年轻男老师我也认识的,我在他的班上学过“阅读理解”。听说他如今也在美国了。也许是广西人出来得比较少的缘故,在美国碰到的广西出来的人,几乎彼此都是认识的,大多就是那几所大专院校里出来的。就算不直接认识,也是都有共同朋友的。

 

 

我的成绩是到了UI 才从学校的档案里查到的,没有考得我期待的那么好,但也大大超过了学校要求,我就不需再考,或去补习英文了。我达到了“条件”,那张I-20表,就由“有条件录取”变成了“无条件录取”---我的其它条件在之前已满足了。这样,我就成为UI 的正式学生了。

 

在南宁过了我出国前的最后一个春节,从那时起,到如今,整整有二十年,我不曾再在中国过过农历新年。那清晰的一刀,就切在1989的春天。

 

1989.

 

从此去国离家,成了一杯泼出去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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