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十万年悟尨

题记：尨（mang），古通龙，今沦为长毛犬；可通盲。蛮。或芒。




序 诗




我走过田埂的小路，进了城池
走上长江的渡轮，跨过海口；走过大漠走过草原走过藏区
走过珠江三座大桥，走过榕树
走过芭蕉林，走过妓女街
走过死亡地带，走过棺木
走过山东响马三角，走过闽南
走过蜀国草堂，走过越人堂
……  ……  ……  ……
今夜，我走过关门的洗脚店口
走过沉默的树，走过烧烤摊
走过酒店，走过银行走过天桥
走过平民城中村走过海雅百货。走过市政府门前的大路
走过虚空，走过繁花走过孤独
走到十字路口，我打了个喷嚏
全城的绿灯，全睁开眼睛
沿京珠高速，一路过都进京，毫不客气地把夜点亮


2016.4.16






1


我走过梅花鹿的家乡，宜山上的古庙只剩下残垣败瓦
山顶的死火山口，冒出清泉与地气
融化了南下的雪花
在古樟树林，八哥鸟会说土话
以古老的苗语、瑶言
统治了斑竹林、翠鸟，白鹭，野鸭
春季总是很长，像童年里嫩黄的阳光，懒洋洋
雪季很短，星星荡漾
在每一个明月害羞的晚上
我走过猿人的洞穴，走过石俑的隐藏，走过先祖逃命的真相
也走过祖辈墓碑比邻安躺




2


我走过潇水，走过卵石的沙滩，走过三国的城墙
也走过野蛮与屠杀的现场
我走过粗糙的青春，走过女孩乳房们挺拔如春笋。欲望随涌动成烟
我走过龙舟队的水花与呐喊，无关屈子
也走过花朵与青葱，在队伍里欢笑，如鱼游水中灿烂
我顺便走过书本的井田，也走过沧海桑田，王朝变迁，草率地抓住谎言
就当做向前的唯一方向
庸俗的流行音乐，暴力与情色电影还没有善意
袭击了我一日千里生长的梦想
等我走过雨丝朦胧，国旗下撒了泡尿，终结了一切冲动
我走过爬山虎在午夜烧信
走过雏鹰学嗓，鱼翅击碎泛黄的玻璃后窗






3


……写到这里，我刚刚出去了一下
我走过黄昏的月亮下方，它在一片青天上，与我一起等候黑暗
暮春的风，打落最后一批经年的树叶
乌云正在近处压住大街，蜻蜓低飞，春风与落叶乱舞
我走过市民广场空虚的风景，被乌云滚滚染上水墨的底色
抬头是细树枝，还没有被新叶撑满
替天空梳下肌理。春天逝去，温度开悟了咖啡馆
新的咖啡馆建在城中村的前方，背后是农业时代的遗产
城市包围过来以后，村庄彻底灭亡
我假装视而不见，提着一袋子青菜、黄瓜、西红柿、紫茄子
顶着乌云与黑夜，走回我住的小楼上。继续远望……




4


我走过湘江，走过千年的书院，聆听梅花遁隐的御书房
我走过英烈埋骨的青山，走过未来的憧憬与想象
在人心边沿，我直接而莽撞，走过处女清香的身旁
我挥霍青春的磁力，如挥霍人生的宝藏
用雄厚的野性，直奔女孩床上，试着勾勒爱情理想，并为眼泪埋单
一次次冲击彼岸，惜败人性，无功而返
我羡慕过夭折的诗人、烈士；盲人与聋子，毛发涨得丰满
大雨淋湿的黑夜，像条落水的尨，坐在岳麓山上遥望
橘子洲头暗闪血光，洲尾杜甫把着屈子骨架桨，赶江湖大船出航


2016.4.16
（未完待续）






5


里尔克的信上说，即使是最好的字句，也要失去真意
因为它要解释不可言说的真相。我自己翻译
因为我不信，没有灵魂交融的琴身乱弹
为此，我为自己在镜子里先拍好了遗像，披头散发
走过逝去已久的母亲心上
就像十年前她用一千块钱打发我上路，走过黄浦江
渡过燕子的长江，去了人心的中央挑战
我走过善良的船，走进善良的他乡，仰望遥远的月亮
下雨天在楼顶写诗，天晴在河岸把笛子奏响
这些，都是我初入江湖最美的浪漫
我黄牛一般耕耘，替人化解欲望，至诚至善
一边写诗，一边思念我走失的姑娘
没有爱与怨恨，因我从没有把人间的恶性看上
我在商人的画册上写诗，快如闪电击云，从未迷茫
仍然有变态的老男人，扒我的裤子试图把我强干
我用菜刀与笛子扫走，但从此正式蔑视人性的晦暗






6


在烟花下江南的三月，我走过人头拥挤的江南
一个人背包南下，走过芭蕉林，到天字码头的岸上
与鱼一般涌来的人群，争斗夜光
这些卖脑的孩子，都没来得及把冷静安上
我看见裙楼鹊起，也看见妓女成群结队
残花败柳拦路媚笑，在我夜归的路上
在漫长的雨季，我独自走过时代最阴暗的小巷
我走过泡沫的他乡，也蔑视吸血的楼盘
一次次，与意外的无辜、流汗的民工引颈歌唱
在白云山顶挥手千堆野墓，剔除我一眼看透的贪婪
在中国最大的出海口上，许下承诺
我将终我一生，让破碎的山河与黯淡的大地发光








7


我走过贪婪的眼皮底下，奉献我的不贪婪
走过榨取的机器内部，以目光警告无节制的老板
走过小姐的丛中，谈性与爱的前方
在前方，我们都没有赎罪的教堂，与停靠漂泊的彼岸
我仍然要去爱，为孩子天真的脸庞
我走过时代的背叛，走过腐败的深水区与遗憾
我在樱花季节之前走过武汉，独自祈福过珞珈山
在樱花盛开时我头破血流，走过众医生焦急的床上
我走过死神假设的庵，走进死亡谷的大堂
我最终走回母性的呼唤，握手神殿诸神的柔软
我一度矗立成佛陀的金刚，误以为这就是归宿与信仰
我仍然在怀疑的万象，慢慢透出神性的明亮








8


走过大雷音寺的召唤，就是孩子新生的哭喊
我走过女儿的哭声，走过天使纯真的下一世期望
走过母亲绝望的病床，我走过黑暗的走廊
用毕生的余力，与死神夺母对砍
我走失迷茫的爱人，独自写诗把女儿背上
我走过无数不眠之夜的惆怅，走过人心的漠然
也走过真情的鼓励，友谊拉手的嘉奖
我走过大雨滂沱，擂鼓众神的天堂
我们从此一生对立，他们未曾把我慈祥的母亲偿还
我走过自由空洞的后窗，直接把谎言拧断
走过瘟疫撒播，天灾残暴不停，人祸栽赃不断
我走过真实的爱与根源，手撕了时代模糊的迷茫
我拜无言的墓碑与寺庙，从未心动香火与谣传
在霍金与爱因斯坦撕咬的黑洞，我走过银河鹊桥
没有看见公主与董永哀伤，我只顺便穿过九天迷惘








9


我走进神话内部，走过诸神沉睡，哄抢西半球时代远航
谣言四起汇聚贪婪，走过太平洋滚滚波澜
核潜艇日日开进东海，威逼利诱施舍糖衣炮弹
我走过深圳欲望练兵场，走过金钱至上，走过人心混乱
我宽恕灵魂，陪种菜的农人尸骨陆续返乡
我圈养良知，与流浪捡钱的民工坐在街头一起吃饭
我走过智者沉默无言，走过冷血洗脑欺下瞒上者鼠目寸光
也走过凡尘沦陷，见利忘义横行，血汗善良惨遭哄抢






10


我走过腐败曝光，也走过老鼠窝统一清场，遍地分发粘鼠板
冷静清晰，游子低头思家，腐蚀过的良知回暖
走过寒冬漫长大雪覆盖古国。我甚至走过来者追忆过往
走过白骨复活，戾气消退，大笑虎狼烟消云散
我走过兵马俑，也走过石俑出土本就藏身故庄
走过浮躁破产，百姓垫背遭殃，良马脚下持续艰难
被埋葬的猴子与猿人露出地面，亮出先祖十万年生存悟想
历史遗骨一直匍匐，在我避离已久的故乡
今夜，群星汹涌仍在旋转，清冷是今晚头上穿过黑暗的月光
我走过一切陌生而熟悉的眼光，脚趾头踩住失传信仰
任白云骑住苍狗本质，掩盖偷生悟尨，骑住尘埃自在飞翔
我从不低头权势与恶性、虚伪与假象，只低头真相保护良善


2016.4.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