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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皓: 血 液 在 暗 中 运 行 (下)

上一篇 / 下一篇  2010-05-10 18:34:22 / 个人分类:泸州曽一的个人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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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ze=10.5pt]七、“一道光芒四射的精神强光”

[size=10.5pt]曾一感觉轻松了,他在理论研究上得不到的自由,却从诗歌创作中找了回来。亲友们担心,曾一三十出头才开始认真写诗,恐怕太迟了。曾一的一位身为高级知识分子的舅舅甚至说:“写诗弄得不好会把人写疯的。”但这些担心是多余的。伴随共和国一同长大的曾一,亲历了共和国所经历的幸运和不幸,光荣和耻辱,是的,他亲历过,他思考过,他有话要说。
[size=10.5pt]尽管过去和现在,曾一作为杨晓云的社会身份只是工厂的工人,可他却通过创作超越了个人有限的存在,找到了另一个“我”——曾一——一个为中国新诗输血的输血者。“我看见另一个人/在城外写作/城墙倒了/他最初的脚印/和最硬的骨头/留给了中国。”
[size=10.5pt]读曾一的诗,我的第一感觉是他从不无病呻吟;其次是他始终常常闪现出思想的光芒;再次是他的诗在艺术表现上不是华美而是朴素之美。曾一的诗都是在繁重的生存压力下熬更受夜写出来的。这,不能不令我产生敬佩之情。因为我知道,在这个号称诗国的国度里,诗的稿酬非常微薄,不可能带来什么经济效益。假使谁想靠写诗吃饭,那他只能饿死。
[size=10.5pt]曾一从写诗开始,在花费十年转了一个“怪圈”之后又回到写诗上来,他这时仿佛才真正找到了自我,回归了本位:“经验世界”中的“一个超验写作者”。十年的理论研究像是白白浪费了,其实并未虚度,正是由此磨练出的思考力使曾一的作品与众不同,使他的诗中有血色和骨头,有对“经验”的解构和超常的想象力。他在《面对自己》一诗中写道:“我在城中生活/这座城什么都有/但缺少骨头/往上爬或者/随波逐流/都可能成为我/背叛骨头的理由//一个押韵诗人/被韵脚押着/找不到自由的感觉/一个贫血的写手/等于蚊子/在皮肤上写作。”
[size=10.5pt]以我对曾一诗歌的理解,我认为他的某些作品内蕴之深,表现之美,超越了当代的许多诗人。当然,曾一真正好的作品不是一下子写出来的。从1985年到1998年,13年间他在国内数十家报刊发表了几百首诗,出了一本小诗集,成了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获得如“巴蜀文艺奖”、“四川五一文学奖”等多项奖励,但这些只是诗人的“修炼”阶段,写所谓“大诗”之前的必要准备。
[size=10.5pt]1998年是曾一值得庆贺的丰产之年。这一年,他接连创作了《黄昏之城》(组诗)、《牛之反刍》(长诗)、《上游》(长诗)、《骨质与写作》(组诗)、《超验之球》(长诗)等一系列优秀作品,其中《骨质与写作》荣获《星星周刊》举办的“娇子杯”全国新诗大奖赛“蓝娇子”奖。
[size=10.5pt]曾一说,他当时感觉一个世纪快结束了,人类百年的复杂经验应该通过诗歌留下一点什么。他有一种使命感和紧迫感。
[size=10.5pt]在1997年除夕之夜,他的家人都在客厅观看“春节联欢”电视节目,他却一个人躲在卧室兼书房的屋子里辛勤笔耕,女儿几次喊他去看节目,他都回绝了,后来他索性将门反闩上,免得再受打扰。他说,写《黄昏之城》时,他真正进入了“生命燃烧”的诗歌创作状态,亦即所谓“灵感附身”的状态。他奋战一个通宵,便写出三百余行的初稿,后来有点修改但变动不大。
[size=10.5pt]诗人曾写下这样的诗行:“人有三次可能的诞生/父母赋予我血肉之躯/社会给我戴上面具/我说。那不是我声音/我做。那不是我的行径/而躯壳在城中一日日老去/灵魂在赴死中追求不朽/这是第三次也是最难的一次。”曾一的目标不是如“一个个苍白的诗人”那样,“戴着社会面具”来“将大量词语涂上胭脂”,而是以“赴死剑客”的决绝来追求“第三次诞生”。“而一个赴死的剑客义无反顾/他即便在黄昏之城歇脚/剑在剑鞘中仍如心脏跳动。”
[size=10.5pt]诗人做到了吗?“圣洁的诗坛/也变得不干不净/好的诗人在城外徘徊。”作为边远省份工厂里的一个诗作者,曾一虽发了不少作品乃至重要的作品,可他毕竟是游离于诗歌界各式圈子之外的“外人”,没有谁认真研究过他的作品并加以评价。这是人靠包装的镀金时代。然而,不是金子总会露馅的,是金子总有闪光之时。
[size=10.5pt]当曾一的《黄昏之城》发表于《星星诗刊》1998年11月号头条之后,有读者站出来说话了。此人在该刊“我喜欢的诗”栏目上撰文写到:“当这些发自内心深沉优美的诗句从诗人笔下汩汩涌出,我们不能不被那种力透纸背的力量打动······”又说“《黄昏之城》在情感的内敛之中凝聚着深刻的哲思。尽管这只是诗人个人的写作,但是传达给读者的是一种巨大的感召力。全诗带有强烈的思想色彩和古典的怀旧情结。‘濒死的未亡人/复生的已故者/在我虚构的另一个黄昏团聚/百年仇敌相爱无期。’这种具有时间穿透力的宽容的爱,既表明了诗人的善良愿望和博大胸怀,也指明了世纪末当代人的精神归宿。”“读了诗人曾一的《黄昏之城》,对一些习惯于在读者的心中制造废品的诗人来说,应该好好利用和珍惜手中的纸张了。另外一个强烈的感觉就是:诗的好坏仅一纸之隔,但它的厚度是无法丈量的。因为一纸之隔隔着的不仅仅是诗人的艺术修养,隔着的更是诗人始终如一的人生观、价值观、审美观和诗人的良知;隔着的是诗人始终如一的责任感、使命感和对历史对社会赤子般的忧患意识。”最后,该文作者又说:“《黄昏之城》尽管表现手法并不标新立异,但是对现实的情感和语言的把握乃至诗境的营造上都有独到之处。意蕴是丰厚的,传递的心态是与时代吻合的,思想是与读者贴近的。诗人笔下的《黄昏之城》,向读者折射出一道光芒四射的精神强光。”
[size=10.5pt]我作为《黄昏之城》的读者,也曾被它内在的博大而深沉的爱所震撼,诗中的一些深邃而锋利的诗句我至今难忘:“我为母亲虚构的黄昏/是太阳的辉煌的葬仪/是生命返回子宫/在寂静中再造生命的一次跳跃/天空必须失去最后的血色/血液在暗中运行。”诗歌在诗人笔下是“世界的血”,是一条血性之河,“这是一条滋润心灵的暗河/它的恩惠如同脉搏/为我的肉体难以察觉。”诗人在写作《黄昏之城》时已然预感到,这组“纯金的诗歌/足够照亮我的一生。”我相信,《黄昏之城》已成为诗歌这“世界的血”的一个小小的组成部分。
[size=10.5pt]我知道曾一的《黄昏之城》已收入《1998年新诗精选》、《建国五十周年四川文学作品选(诗歌卷)》等重要选本,看来,“不干净的诗坛”还是有干净的人承认曾一的作品的。对于难忘的1998年,曾一在另一首诗中如是说:“这一年冬天灵感如火/烧我成灰烬/骨灰四周围满取暖者/这一年冬天我看见黄昏之城/城中有一个穿城而过的诗人。”其实,诗人至今尚在“围城”之中,他“穿城而过”的理想仍是建筑在纸上的。

[size=10.5pt]                       八、一个属牛的诗人
[size=10.5pt]我将《黄昏之城》视为曾一的成名作,而曾一的《牛之反刍》看作他的代表作。对于我的这一区分,曾一不置可否:“什么代表作成名作,这些都是诗之外的东西,与本文无关。”
[size=10.5pt]曾一的《牛之反刍》有两个版本,一是长达400余行的“编年史”版本,二是发表于《星星诗刊》的压缩后仅剩下“骨头”的“瘦体诗”(这是我杜撰的诗体名称)版本。
[size=10.5pt]关于这两个版本,曾一在《“牛之反刍”创作谈》中写道:“《牛之反刍》是我写得最累的一首诗,数易其稿,历时半年。第一稿400余行,以‘编年史’将我半生的遭遇都写了进去,这一局限于‘亲历’的写法,使我陷入‘具体的抚摸’,诗意抽取受阻于具体的人物事件。或许是‘牛之反刍’这个朴素的写作角度打动了独具慧眼的新泉先生,他认为此稿值得修改。可我当时尚未意识到‘牛’的原型意味,也尚未找到另一个我——‘一个属牛的诗人’,从而难以摆脱灵感受制于沉重肉身的状态。然而我感到这是我生命中必然产生的一首诗,同时也为了不负编辑老师的美意,才有了以后几稿。个中甘苦,作者自知。有一些夜晚,诗行浮现梦中,被我津津有味地咀嚼着,仿佛我在写《牛之反刍》,诗也在写我成一头‘反刍之牛’。从初稿到定稿,篇幅少了五分之四,枯蔓删除之后,空间反而变大了,诗性之光由此得以无蔽地呈现。这正暗合‘少就是多’的诗歌写作原则。”
[size=10.5pt]对曾一这一说法,我并不完全同意。初稿有初稿的优势,它更显丰厚饱满,在叙事、反思和抒情的融合中生成独具魅力,因压缩而删掉“五分之四”便失去了许多原汁原味的生活气息。但作为诗的文本来说,也许定稿更具诗的纯粹。
[size=10.5pt]为了完整地认识曾一这个“诗坛怪才”,我尝试对《牛之反刍》的定稿版加以评介,算是抛砖引玉吧。
[size=10.5pt]这是诗人反思历史的一首呕心之作。“牛”在诗中是忍辱负重而艰难前行的民族精神的象征。诗人一开篇便申明:我是“一个属牛的诗人”,要“穿过内心黑夜/在苍白的纸上/拉出一道血痕。”“内心的黑夜”就是被小我、私欲和僵化的意思形态塞满脑子,而诗人要超越它,为民族的血性和骨质而歌。紧接着,诗人痛苦地发现“一根千年长的鞭子/使牛伤痕累累。”这是一根什么样的“鞭子”呢?诗人没有言明,但是诗人进一步地发现,这条“千年长的鞭子”,“改变不了/牛拓荒的野性。”再长的“鞭子”也不可能阻止中国的改革和进步。
[size=10.5pt]随后,诗人对中国社会发展滞缓的历史做出了诗性的回答:“一些思路/荒无人迹/一些经验/在出场中缺席。”“枯草在根部/绿梦不泯/牛在一块整铁上/缓缓地拉动着犁。”这些简朴已极而达纯粹诗境的诗行中,蕴含着丰富而深刻的历史沧桑感。诗人又由对历史的反思转入对人性的拷问:“一个乡下孩子/挤入城来/随即走失/老死在城中/一生不过是/可悯的重蹈覆辙。”“多少鲜活的生命/由低处往上爬/蠕动着悬空的根/从扭曲的人性中/生长不出正直。”诗人让我们反思,数千年改朝换代的历史,在其中人性的进步是多么的艰难缓慢和曲折。
[size=10.5pt]紧接着,诗人将探索之笔深入到“一座城”,这座城的原型意味不言而喻:“一座老城/盛上一碗碗纷争/让众生充饥/城中的集体就餐者/痛失个人品味。”诗人一针见血地揭露了个性即自我生命价值在所谓“集体化”名义下的严重缺失。诗人曾在《诗探索》上撰文说:“人海何其茫茫,但人的个体性总会从中浮现出来。对生命的关怀,若不落实到人的个体性上来,这关怀便有骗人的嫌疑。社会从板结状态,进化到疏松状态,便隐含着人在生命深层上的解放,以及人的孤独性和自由度的确认。”
[size=10.5pt]《牛之反刍》的写法古朴、语言精粹而诗意隽永,每一小节似乎都包含无穷的意味,真的值得诗评家认真研读。此诗较长,我就不多说了。有心阅读全诗的读者,可以从《星星诗刊》上查到。
[size=10.5pt]总之,我认为,由“我将千年痛楚/化为一声牛哞/最苦的命不是天赐/最脏的手洗得发白//天然气来自地下/高尚者出身卑微/一个属牛的诗人/从野草中找到/牛的骨头,肌肉和血”这些掷地有金石之声的诗行所建构的《牛之反刍》,可说是中国新诗史上的一个绝唱。可惜,诗评家们不约而同对曾一的这首世纪末的“诗性总结”之作保持着沉默。而曾一在《牛之反刍》中早已预言:“当一个人走出一条路/沉默的路口/隐瞒了先行者的背影。”

[size=10.5pt]                              尾声
[size=10.5pt]泸州籍的文艺批评家、教授向荣在读到曾一的《黄昏之城》等诗时说了一句话:“此人真是诗坛怪才。”
[size=10.5pt]北京著名诗评家、教授吴思敬也颇欣赏曾一的作品,将《黄昏之城》中的《纸上黄昏》收入他主编的《主潮诗歌》,并在《诗探索》上编发了曾一的《孤独者说》、《一个诗人的祈祷》等文章。
[size=10.5pt]诗人杨牧于1991年介绍曾一加入四川省作家协会,早已察觉“曾一的诗有思想深度。”
[size=10.5pt]特别值得说的是《星星诗刊》原副主编、诗人张新泉,曾给予曾一不少鼓励和指点,并主持编发了曾一的重要作品。
[size=10.5pt]可见,不是所有诗评家和诗人都对曾一的诗歌保持“沉默”的。人间需要好诗,人间也自有公道。
[size=10.5pt]我想不出更好的结尾,就借世纪之初曾一在《一个诗人的祈祷》中的一段话作为结语吧。
[size=10.5pt]“我一直生活在底层。但这不妨碍我在诗歌写作上用很高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我一点也不羡慕所谓上流社会的高尚生活。弄得不好,‘高尚’有可能成为下流者的外衣。在权力和金钱的双重诱惑下,人安于平凡,在低处歌唱,靠诚实劳动为生是最高尚的。活到我这把年龄,早就该与虚荣心告别了。我不反对别人往上爬,但我要祈祷,一部往上爬的历史不要再把人当梯子踩了。我还要为我的诗歌祈祷,它像扎根在悬岩边上的一棵楠竹,将从扭曲的痛楚中一节节地生长出正直来。”

[ 本帖最后由 泸州曾一 于 2010-5-10 18:3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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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梅花女人的个人空间 画梅花女人 发布于2010-05-10 22:01:17
这个生活在底层的人,发表的诗歌还是蛮多的嘛!
灵丹的个人空间 灵丹 发布于2010-05-10 22:04:15

它像扎根在悬岩边上的一棵楠竹,将从扭曲的痛楚中一节节地生长出正直来。”
认识了下下何为正直者说.
泸州曾一的个人空间 泸州曾一 发布于2010-05-11 16:50:18
多谢梅君,灵丹来读小皓君的长文
坐看云起时 辛泊平 发布于2010-05-11 18:12:55
祝福!
泸州曾一的个人空间 泸州曾一 发布于2010-05-11 18:58:43
也祝福辛兄高歌猛进!
刘槐伤发布于2010-05-11 19:51:50
一个押韵诗人/被韵脚押着/找不到自由的感觉/一个贫血的写手/等于蚊子/在皮肤上写作。”
刘槐伤发布于2010-05-11 19:59:59
每个人可能都有不同的经历,我个人更喜欢曾一先生的睿智、耿直、和谦逊。
泸州曾一的个人空间 泸州曾一 发布于2010-05-12 08:46:01
我将刘兄的谬赞当作共勉
我来说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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