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脏里的小小起搏器

我心脏里的小小起搏器
　　你没有，他也没有
　　她更不会有
　　医生说在中国
　　大概一千万人才有一个
　　那比中奖的概率还高
　　也许，是吧
　　那年我6岁，对于生命或者死亡
　　还没有足够的认识
　　我和我的黑发的父亲在广州第一军医医院
　　等待了8个月，8个月大概很漫长
　　对于任何人8个月足够漫长了
　　何况对于一个6岁的孩子
　　等待，往往比死亡本身更折磨人
　　没有游戏，不能随意走动
　　没有小朋友；只有病房，吃药还有鼻涕般的营养餐
　　
　　我至今看见白色的汁液就会反胃
　　但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
　　我从来没有表现出来
　　特别在我脆弱的母亲面前
　　“爸爸，你睡吧！安心的睡吧。
　　我会给你讲孙猴子的故事
　　他一个跟斗能翻十万八千里！”
　　父亲很累，谁说不是呢
　　白天工作，晚上照顾我
　　33岁就苍老了
　　特别是手术那3天爸爸一夜白发
　　母亲还因此给父亲起了个好听的外号：
　　“白发魔男”
　　
　　一夜发白啊！
　　
　　我同房的4号：18岁的周宾
　　个子很高，1、80米
　　对于6岁的我他就是“小巨人”姚明了
　　手术后3个月就走了
　　爸爸说他上天堂了
　　那时我不知道什么是天堂
　　那里有小朋友吗？
　　爸爸说天堂里全是小朋友
　　他们在天堂是王
　　哦，王就是老大就是头
　　我一下就喜欢上了爸爸说的天堂
　　只是周宾的妈妈当场昏厥的可怕事件
　　让我至今无法走出那个寂寞的夏天
　　
　　周宾说他最爱纸飞机
　　我也喜欢，我喜欢它像风一样飞翔
　　像风一样飞翔…
　　6岁的天空是多么自由而辽阔啊
　　回家后我经常莫名抽搐
　　头脑空白，神经质的自言自语
　　或者梦臆
　　爸爸说：儿子，如果你实在忍不住了就哭出来
　　你就哭出来
　　爸爸，不！我可不想在脆弱的母亲面前流露
　　哪怕半点怯懦和疼痛
　　为了妈妈，我不惜一切！
　　我可不想妈妈因为惊吓过度
　　白脸皮变成青色的冬瓜皮
　　
　　爸爸，你还说要和我一起做个小光头
　　呵呵…您只能做个大光头！
　　我的化疗效果很好！唯一的缺陷就是
　　头发没了！成为小和尚一休了
　　你说：多好啊！小光头，夏天凉快！
　　可我从来没有告诉你们
　　自从安装了这个起搏器
　　我就开始习惯沉默
　　恐惧无处不在
　　就像三角形，棱角，几何体
　　沉积——成为体内缄默的铁！
　　我就害怕雷电，狗，喧嚣，很小的噪音
　　甚至14岁还尿床！
　　我也没有告诉过你们我曾喜欢过402的一位小朋友
　　她很清秀，和我一样
　　也爱放纸飞机！
　　爸爸，对不起！
　　我现在没有每天都做忏悔
　　也没有坚持给您和妈妈1个月打一次电话
　　
　　我心脏里的小小起搏器啊
　　现在，我希望每个黄昏都可以
　　和情人一起度过
　　我希望脆弱的生命也能激越耀眼的光芒！
　　我希望世界和平，没有雷声
　　我希望空气清新，没有噪音
　　家人健康，家庭能够和睦相处！
　　没有争吵，战争……
　　可这个世界一直没有原谅我
　　这颗童话的心
　　也没有宽恕过我，许诺过我
　　每一天！每一小时！每一分钟！
　　每一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