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的来信!

一个男人的来信!

“小西，我没有朋友，因为从来都不缺，
　　从前我喜欢养花，现在我喜欢读书；
　　花只有芳香，没有思想。
　　有的花连芳香也没有，就像某些酒肉朋友；
　　小西，我要老实告诉你，我的哥儿们。
　　我不喜欢城里的人，不是因为我来自乡下。
　　我习惯孤独，因为言语危险，沉默可怕；
　　我要告诉你，我曾经有个很漂亮的女朋友，
　　2003年突然就跟一个老头跑了。
　　现在，我爱上了寂寞
　　我想告诉你，我曾经畏惧自己，现在
　　我爱上了真实，真实的感觉真好！
　　
　　就像老朋友递过来的烟，我不能不抽；
　　可现实往往与梦想存在着古老的敌意！
　　2008年过去了，真实也是，泪水也是；
　　这一年并不重要，就像汶川的地震。
　　北京的奥运也一样，并不重要。
　　新上台的奥巴马形象不错，只是
　　美国的金融风暴让人抓狂：
　　我失业一年了，国家的四万亿货币政策与我无关！
　　在房地产的王小鸣说：楼价还会上升
　　米价也是，那好吧
　　我决心吃素：青菜豆腐小黄瓜。
　　我感觉：良好！
　　
　　你的新书出版了吗？还是没有找女朋友吧！唉
　　这个月孩子的奶粉还没着落
　　我的婆娘也下岗了，整天怨天尤人
　　房东就像牛尾的苍蝇，赶着上门追债：
　　实在对不住，我失业一年了，中国！
　　我的罪行又增加了一年！
　　可是，我的2009、我的2010呢，又将怎么过？”
　　
　　附言：借我二百吧，先把房租交了过个年再说！
　　兄弟：唐某某字（汗颜）
　　2009、1、15
　　

　　◎北方一个冬天的童话
　　
　　一
　　有谁感受过如此巨大而深沉的宁静？
　　大地呵，万水千山都在沉睡！
　　那颗宏大的心脏——
　　仍在歇息，沉睡未醒
　　
　　你赤裸地躺卧在长白山上
　　皑皑的白雪覆盖着你的身躯，给以温暖
　　你蔚蓝的脑海
　　远景一片宁静——
　　
　　你在沉睡，你仍在沉睡
　　身姿慵懒而娇羞，睡容美丽而沉静
　　美如黑夜的长发是水
　　低落成巨大的彩虹瀑布
　　
　　而夕阳和晚霞梦幻般地思念着
　　远山与星空，大地和海洋
　　思念着沉寂久远的呼吸与脉搏，灵魂与肉体
　　思念着白云从口中层层升起……
　　
　　皑皑的白雪，晶莹的冰凌是你银色的灵肉
　　那些消融了的流成你的脊背
　　流成蓝色纯净的镜泊湖
　　更多的，流成远方蔚蓝的大海
　　
　　二
　　缥缈的云海，郁黑的森林
　　当夜莺优美动人的歌声响起
　　一切渐渐陷入沉思，归于静默
　　静默。静默是另一种歌唱，歌唱宁静
　　
　　静默中，紫蝴蝶和白蝴蝶歇在
　　你青藤的睫毛，轻拍着翅膀
　　抖落多余的花粉与春的暗香
　　浮动声色光影——
　　然后，划着完美的曲线，飘然离去——
　　
　　冬的暖意，你温情的深眸—内敛
　　那是远山与近山之间的一道——虹
　　穿越白鸽的欢鸣
　　和比诗更温柔的雁群
　　
　　是谁的漂泊和百年孤独
　　在夜莺的歌唱中和夏日的老树合为宁静——
　　另一只夜莺独自歌唱
　　在巨大的瀑布背后，歌声蕴含原始的寂静
　　
　　“你是折翼坠落人间的天使？”
　　不，你只是冰雪最初的小女儿
　　在某个午后，悄然沉入
　　大地亘古的蓝色梦中——
　　
　　三
　　灵魂完整的存在，宇宙建立了自身
　　自然是一座神圣的庙宇
　　充满圣洁而沉静的魅力
　　在你蔚蓝色的脑海：
　　
　　一个混沌而深邃的天体
　　独自运行，它广袤而浩瀚
　　迷人而深沉，黯淡而闪耀
　　黑夜连着光明，光明连着黑夜
　　
　　远方，对于我们你就是远方
　　就是远方的传说和神话
　　就是我们永远的：
　　一个冬天的童话！
　　
　　远方，你的头枕在雷鸣般的瀑布上
　　晶莹的水珠，溅满了你的梦，
　　琥珀金色的永恒的睡眠，你的梦流遍了全国，
　　流遍世界，又将流进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千万金色的向日葵
　　在你的头上建立起自由的国度，思想和意识
　　（灵魂热切而危险，是谁在最深的睡眠中醒着）
　　一匹不眠的白马，三天三夜
　　奔驰在辽阔的科尔沁草原
　　
　　四
　　中原的麦海光芒四射，乌鸦群飞，金黄的麦子
　　望着同样无垠的草原，大地上
　　那唯一奔跑的白色骏马马背一片雪亮
　　内心充满神圣与安宁
　　
　　古老的牧民，传说的马头琴，悠扬的歌声
　　飞扬飘进一艘刚刚经过的海盗船
　　另一艘海盗船
　　犁过一片白色花朵的黑土地
　　
　　一只雪白的小鹿，幽灵般的
　　在银色的雪地踏出一行诗意与锈色足印
　　还没来得及构建任何社会制度与意识形态
　　就被树林里的什么惊跑
　　
　　一只猫头鹰悄然飞进冷月下的原始森林
　　另一只紫蝴蝶翅膀沾满尘土
　　蟾蛙在肚皮染着白岩末
　　一只壁虎和蚂蚁攀沿深邃的黑夜
　　（它们在探索什么，又在追溯什么？）
　　
　　五
　　白桦树树冠上的叶子困了，跌落
　　低低的，像它树根上的黑泥土
　　一只东北虎对着火光，沉默
　　不敢向前，是怕惊扰了你的梦乡？
　　（“等待吧，不久一切都将沉入宁静！”）
　　
　　雨后的丛林，蓝色的小溪
　　丁香的少女，自夏日的林间，无比温柔的黎明
　　（和比黎明更温柔的晨曦中）
　　走来，缓缓地走来，衣裙胜雪
　　洁净的小脚，沾满清凉的露水
　　
　　一只雄壮的狮子
　　躲藏在树丛背后
　　偷窥着一个正用山泉淋浴的
　　裸女——一辆鲜红的汽车
　　
　　沿着雾雪凇细长的山路，静静的
　　驶进温和的记忆与遗忘
　　驶进金色的永远的睡眠
　　驶进你的，永恒的梦中
　　
　　（噢！你这么长久的沉睡究竟为了什么？）

　　
　　　◎怀念海子一
　　
　　你没来得及完善一个春天
　　却在匆忙之中为我的歌唱
　　奠定了神秘的基础。我将为你歌唱
　　而一种圣洁的歌唱
　　足以摧毁歌唱者自身
　　今夜，我将看见千万颗星星的陨落
　　其中，你是最大的一颗
　　我将看见太阳的上升和天堂的下降
　　以及麦子迎着南风成熟
　　以及鹰飞的黄昏渐渐深远
　　以及静静的山冈松林里悲风一片——
　　
　　当夜转动所有的金钥匙
　　没有门开向你，没有道路通向你
　　因为你已长眠
　　没有人认识你，因为你已长眠
　　没有人认识你，没有
　　小镇的街道和钟声不认识你
　　河里黑色的石头和银色的鱼不认识你
　　村口的榕树和窗前的梧桐树不认识你
　　邻居的小孩和那条流浪的狗不认识你
　　我不认识你，世界不认识你
　　因为你已长眠，因为你已长眠——
　　
　　没有人认识你，没有。
　　而我为你歌唱——
　　为了子孙后代我歌唱你的优雅风范
　　歌唱你所理解的炉火纯青
　　我歌唱你对死亡的胃口和对其吻的品尝
　　歌唱你对死的微笑和那孤独的歌
　　这要好久好久，可能的话才会诞生
　　
　　一个经历如此真实而丰富的诗人
　　我用欢乐的歌歌唱你的优雅
　　歌唱你迷人的死亡和其安祥的睡眠
　　但我能唱上出一头饮水的蓝色豹子吗？
　　我能唱出月亮和她的白血病吗？
　　我能唱出一个改邪归正的男人吗？
　　我又能唱出疯人院的春天吗？
　　我能唱出一个鲜活的你
　　再站在我的面前吗？
　　我记住了松林里的一阵悲风。
　　
　　起风了，黑夜。这松涛已可饮下
　　这小草和月光已可纪念
　　这星光和泪水已可追忆
　　这神秘的闪电和雨水已可寄居
　　起风了，我们将埋葬你发白的肉体
　　怀念，你永恒的灵魂
　　我们一生的收获必将少于
　　那一夜的丧失。今夜
　　我们将被一颗大星所牵引
　　我们将被一阵狂风所迷失
　　姐妹们将回到她们赖以生存的房间
　　我们——你的弟兄
　　将回到田间，继续耕种播种
　　
　　种下小麦和彩虹，希望与大豆
　　你将给我们留下月光和尘土
　　留下迷人的微笑和空洞的房间。
　　今夜：你的七夕夜晚，传说中的回魂之夜
　　品尝记忆之后我的喉咙发干——
　　同样的一杯清酒我们难以下咽
　　而你可以饮下松涛，月光和大海
　　可以饮下泥沙，钻石和星辰
　　可以饮下神话、秘密、死亡和风
　　今夜，死亡对于死者是一个秘密——
　　
　　被带进泥土，死亡使你真实
　　却叫我们变得虚幻
　　你给我们留下了月光和尘土
　　留下了俗世的爱，忧伤的风和疲惫的血
　　留下了短暂的人生和那首孤独的歌
　　你走过了尽善尽美的人生
　　你写下了尽善尽美的诗歌
　　而我在月光下看见你坟上的青草
　　向风长得疯狂而温柔
　　我看见今夜的群星，在你的头顶
　　
　　寂寞地燃烧，我看见一个声音貌似你的人
　　使我大吃一惊，我看见一个貌似你的人
　　使我大病一场，而我怀念你就是怀念一群人
　　今夜，月光向你致敬，我也向你致敬
　　我将敬你三大杯水酒，你不能不喝
　　沉默的月光、沉默的大地、沉默的风
　　我也将敬你们三大杯
　　今夜，我把头发交给了风
　　我把眼睛交给了月光
　　我把肉体和心交给了大地——
　　
　　我把灵魂交给谁？海子
　　——啊，在我二十七年的生命里
　　爱我的和我爱的人都一一消失在我的面前
　　啊，海子、起风了，
　　“是时候了，该上路了。”
　　在时间的尽头——
　　黎明金色的曙光向你致敬！
　

　
　　
　　◎怀念海子二
　　
　　　　一
　　
　　转向大海的面孔被阳光照耀
　　以梦为马的人
　　骑马下海的人
　　凭窗看海的人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人——
　　
　　夏天转瞬即逝，海水将爬上
　　你的屋顶，大海的水手将在大海中
　　死去，而你在天空色彩单一的胜景中安息
　　寻找一片宜于远眺的陆地
　　那波光粼粼的大海更适合远眺
　　
　　以梦为马的人
　　骑马下海的人
　　凭窗看海的人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人——
　　转向大海的面孔被阳光照耀
　　
　　凌厉的海风
　　是否还在吹散你潮湿的长发
　　你脸上的盐，有阳光美味的珍馐
　　伟大的太阳在沉船的深渊升起
　　彩虹和麦田，你将播种下大麦和诗歌
　　灵魂的灯塔走向大海
　　
　　二
　　
　　水上燃起了蓝色的火焰
　　海岬以西冰河的声音低缓
　　告别昨夜的一场大雪
　　你寒冷的胸膛内心积雪茫茫——
　　承受黑夜的压力和星星的摧残
　　
　　沉寂的树木将在海底
　　掀起绿色的波涛
　　海岬以东汇合着我们俩的春天
　　你在道路的尽头发现
　　大海是灵魂最终的归宿居所
　　
　　而你在海底生火，是要
　　锻造梦中的家园建构
　　伟大的太阳国度
　　以梦为马的人
　　骑马下海的人——
　　
　　当你开始追溯那伟大的太阳
　　你就是在追溯一个灵魂的历史
　　就是在追溯人类的历史
　　就是在追溯痛苦和恐惧
　　欲望和迷惘！
　　
　　三
　　
　　也就是在追溯一只夜鸟和一个梦
　　它盘恒于你的头顶
　　像秋天盛大的阴影你无法走出
　　而你将通过它，从一个人的世界
　　走进一个神的世界
　　
　　其中，你最大的狂喜就是迷失
　　以梦为马的人
　　骑马下海的人
　　凭窗看海的人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人
　　
　　你走了，在另一个世界——
　　剩下孤单的我们寂寞地遥望
　　预言的星宿和黑夜闪现忧伤
　　大地痛苦弥漫，你就像——
　　另一只孤独的夜鸟冲出城市的封锁
　　
　　肉体至今还停留在山海关的铁轨上
　　以梦为马的人
　　骑马下海的人呵——
　　你的魂魄今兮何在？
　　我不知道大海是否收容了它？
　　
　　四
　　
　　一只夜鸟的灵魂与一个人的灵魂相仿
　　如果你不是在劫难逃
　　死亡于残酷的幻觉
　　在血色的浪漫中——
　　播种黑夜的孩子和金色的麦田
　　
　　肆意交错胸中开阔的唯美
　　构建宏伟的诗歌国度
　　象断了线的风筝
　　放纵自己，放纵爱——
　　现在你应多活好多年，意志坚强
　　
　　以梦为马的人
　　骑马下海的人
　　凭窗看海的人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人——
　　你应回到你那焚烧着
　　
　　印度香的昌平小屋
　　坦露一片泥土般的柔情
　　爱上一位美丽的姑娘
　　结婚，堕落，并在每个午夜十分
　　写作一个天才的绝望和梦想
　　
　　五
　　
　　以梦为马的人
　　骑马下海的人
　　凭窗看海的人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人
　　你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只愿骑马，砍柴，周游——
　　世界，梦想与大海恋爱
　　只愿乘船去海底捞月
　　桅杆之上鱼在飞翔......
　　你将穿过收获后黑暗的麦田
　　
　　和黑夜去海上星星的庄园做客
　　带去你的诗歌和一把麦粒
　　你将带上你黝黑的女儿：波兰
　　她有着曙光所赋予的动听的名字
　　当大海吹起诗歌动人的号角
　　
　　你将带回珊瑚，她将带回海螺——
　　在回家的路上，你将要求你的父母：
　　人类的双亲，安放好你黑夜的马匹
　　你将要求你的姐妹回到
　　她们赖以生存的房间——
　　
　　六
　　
　　你将要求我放过抒情——
　　来验证黑夜发展它的幽暗的本质
　　你将要求我停止怀念
　　诗歌是多余的
　　你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以梦为马的人
　　骑马下海的人
　　凭窗看海的人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人——
　　转向大海的面孔被阳光照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