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诗歌（选二）
上一篇 / 下一篇 2011-03-04 10:44:54 / 个人分类：诗歌草稿
只有寂寞一个人
我看着她在墙上撞了一下 然后
又在毛毛熊的脸上亲了一口
反正没人看见 她又多亲了一口
桌上的书籍太凌乱 她跳上去用脚踩了踩
她踢了踢他的烟灰缸 他的茶杯 他的鞋子
左边一脚 右边一脚
最后 她看到了挂在衣架上的一条红裙子
她只扭了扭腰 就轻而易举地穿在了身上
她开始在房间里跳舞
她踮着脚 挺着胸
柔软的肌肤挤碎了灯影
2010.3.9
或许
或许 在我到来之前 这里是美丽的：
比如会有几株随意穿插的树 紫荆或者矮松再加一些
山毛榉之类 比如枯草和青石相依相偎
一直绵延到了河边 比如河边的野花
正商量着开花的事宜 比如会有一片洁净的云朵正好飘过
比如远处会有一座房子 而房顶上
正静静地卧着雪——
2010.1.17
夜晚的声音
每个夜晚，总会有一些声音来入侵我的耳朵
要么绵长 要么凄婉
要么破碎如残席
每次 我都用左边闲着的那只手去捂住耳朵
再用右手慢慢卸下身体里的黑
2010.3.30
春天总是美好
春天总是美好
比如院子里开满梧桐花
窗户被打开
阳光接二连三地涌入
果树上突然挂满了青果 它们像风铃似的
在风里轻轻碰撞 并唤着彼此的名字
而此时 你刚好
立在门前
2010.3.30
天就这样黑下来
天，就这样黑下来
我还没有想好夜晚的事物
哪些植物会开花
哪些亡魂会出现在看不见的路途
我把自己放倒在椅子里
看着暗下来的房间里 自己
慢慢，消失
2010.3.30
油菜花
要忍住花
忍住田亩
忍住一朵一朵地被打开
这还不够
要忍住小剂量的风
忍住咳嗽
忍住内心的污点和缺陷
还要忍住浑身的颤抖和美忍住体内的伤寒
忍住那些
不忍说出的爱 和她心生的
怜惜和悔意
2010.4.1
清明
在坟前
我小心地把纸钱分给亲人
我看着他们数钱的样子 然后
再看着他们面带喜悦地离去
去到一个我看不见的人间
过着我看不见的日子：
在南山上种地
在北山上割草，牧羊
2010.4.8
无题
她端坐在椅子里
我看着她打哈欠
以及眼睛里溢出的朱砂
书籍落在薄光里
风落在暗影里，晃动着
白裙裾
2010.4.12
整个春天都是我布下的谎言
在你到来之前
我要离开这里
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我要把我坐过的椅子带走
看过的书籍带走
那些终日和我厮守的床单也要带走
药瓶子要扔到荒野里
不能让你看到留在我身体里的病根
那些我喝过的水用过的筷子也不能留下
它们很快会把我的病传染到你身上
那样你会常常想我
想我坐在山坡上
和花儿一样红 和草儿一样绿
2010.4.17
哀悼日
因为是雨天，我晚起了几分钟
梳洗完毕，母亲已经为我备好早餐:
一只鸡蛋，一碗米粥
之后，浏览当天的早报，千里之外
还是玉树的消息：震级7.1，死亡2064人，
失踪175人
十点．走进活动室
和孩子们一起面向西北
默哀三分钟
全城警报鸣笛。降半旗——
下午。雨渐止，天气微晴
开窗，为瓶子里的花朵换水，剪去枯枝
收拾办公室里一天的凌乱 然后
开始给每一位亲人打电话
告诉他们，我现在很好
白天工作，夜里仍然还有做不完的好梦
2010.4.21
天使
你们扇动着翅膀飞进了山林
一会儿唤醒了花朵
一会儿喊来了蝴蝶
所有开花的植物
都在听候你们的调遣
你们想要什么 这里就会出现什么
阳光下都是你们的小房子
左边是爸爸 右边是妈妈
老虎经过门前 背上驮着小鸟
“一二一，一二一”
（注：园子里的小朋友在今天为玉树灾区的小朋友集体作画。）
2010.4.27
槐花
经过环城西路的时候
我被一群槐花挡住了去路
它们立在那里
不言不语 只默默地
落着花瓣
仿佛我的心思它都知道
——它只是不说
它不想让我变成一个伤春的古人
2010.5.18-5.19
无题
青草、柳树、木质的桥
这些被修饰的风景
曾几何时 就呈现在我的眼前
似乎无须过多的言语 它们就随风
蜿蜒到了远处
我只须专心做个指点江山的人
将它们轻易地指给春夏秋冬
指给那些和我一样含辛茹苦
不知归处的人
2010.5.19
无题
看着镜子里人
我会看出她的憔悴
看见她日渐老去的心
多好啊——
从此她不再担心有人来掠夺她的青春
也不需要将她所有的爱情
都捆缚在高枝上
2010.5.19
无题
想想，若干年后的某一个清晨
或傍晚 你穿着长长的白衫
不顾一切地扑倒在我的坟前 你哭
我是你的亲娘 你哭出我的苦
你抱着我的墓碑 揉乱了地上的枯草
天也许会下雨
也许会有一场更大的雪
而在地下的我
竟全然不知这里的一切
一想起这些
我就忍不住模仿着你的样子
将整个春天从头到尾地
再哭一遍
2010.5.19
清晨
阳光并没有直接照进窗子 它轻蛰在
一朵小草花上
耳语
风有些轻
它怀抱蝴蝶的翅膀
2010.6.17
车过太平湖
——给丽敏
不忍呼吸
不忍有什么响动
野花也是。它们开得有些缓慢
一朵一朵
像落地的花衣
我想象你的样子
湖水很浅。它种下了你
眼睛里的蓝
2010.6.17
环城路，或中年
有些暗。没有阳光
也没有灯光。像中年的雀斑
环城路上的槐树又在长高
密集的叶子青紫，近似失真
我喜欢硕大的露珠低伏在叶片上 有些
小贪婪。小情欲。
也喜欢夕阳。可以穿薄衫
也可以捉一蒲扇反复摇晃于树下
其实现在也好：我说好，就好。阳光
从头到脚照亮我
2010.6.28
请取走我多余的部分
请取走我的眼疾 我的乳腺
请取走我不规则的牙齿及脸上的雀斑
请取走我胃里的炎症
请取走我失眠的脚趾及皮下的衰老
请取走我伤残的右臂及指尖的病句
请取走我腹中待产的婴儿
请取走我血液里不安的黑色
请取走我口腔里的花枝及药丸
请取走我一世的荣耀和富贵
请取走我的宿命
请取走宿命里的微寒
请取走我的心脏及心脏里埋下的尸骨
请取走我多余的部分 以及
它根部的腐烂
2010、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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