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

杜牧曾说：“秋尽江南草未凋”，的确是很准确的。即使是仲冬时节，树上还都举着绿色的叶子，不是瑟瑟发抖，倒像是向冬天示威。然而有些树的叶子毕竟是要落下的，悬铃木就是一种。

        徐家汇附近的街道，不少都种上了这种树，很粗的树干。有些树虽然被修剪工剪去众多枝条，依然是夏天一路浓荫，秋天满树凄黄。那天，走在余庆路纷飞的落叶中，不由得暗暗感慨起来。青松翠竹固然可敬，这翻飞的落叶也在诠释着生命的意义。

       在我能读到的关于落叶的诗中，印象最深的是北岛〈走吧〉中的一句：走吧，落叶吹进深谷，歌声却没有归宿。踽踽独行的诗人，想用他的坚毅告诉我们，生命的代谢不可更改，但是信念的歌声和鼓点，却可以穿过岁月的迷雾，震撼敏感而善良的心灵。如今，一代又一代的人凋谢了，只留下模糊的背影，甚至连背影也没有留下，就消失在岁月的尘沙中——其中也包括北岛在内。他们，当然还有我们中的多数人，已经像落叶一样，被时代的风吹进了深谷。理想，歌声，正义，还有自由，仿佛都只是一阵风，在刚刚成为历史的空中，做出一种并不美妙的旋转，然后跌落尘埃。顾城野蛮地自杀了。北岛在流浪里走向自闭。舒婷在她小女人的感悟里做自由落体运动。王蒙在为抄袭的郭敬明们帮腔。还有一些先前的绿叶，成为学者或批评家，寻章摘句，贩卖渊博和无知。我暗暗尾随在他们的身后，身上落满了伤感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