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

早饭是一碗牛肉面加一个茶叶蛋。

五分钟吃完，就急着去挤121路车，

对柜台边端坐的老板娘也没有在意。

我要去西北书城拜访李白，

顺便买一本《杜甫诗集》。

 

没出食堂，舍友就发来短信。

说的是要去天籁飙歌，与刘德华

争夺粉丝，抢张学友的饭碗；

史无前例地搞几次宇宙巡回演出……

多么天真，我在兴奋之余顿生怯意！

 

遂删除信息，环顾四周，

即回：昨夜阴沉，时有噩梦来袭；

            今日晴好，应无丝竹之乱。

好像再慢点就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我暗自埋怨他们的残忍。

 

索性让脚步也慢下来，再慢些，

够着时间的刻度。我的敏感

并未奖赏我的生活，《KTV畅想曲》

锋利的回声，至今还在刺我的右耳。

左耳在黑色的寂静中轰鸣——

 

树林尽头，鸟群的朗读是一阵悲悼。

站台上站满人排队，显得有序可循。

花花绿绿的衣裳是一面面旗帜鲜明，

代表了不同的价值观和审美倾向；

而鞋子是多么相似，觊觎平等的对话。

 

我们的偏激曾引发过小小暴动，

给完美世界带去自由想象的欢乐，

但很快就被另一场波乱所平息。

个人化几乎就是我们的秘密武器，

为获取权利制造借口，不惜一切代价。

 

现在，终于可以松口气了，不需要

在公交车上站着看风景，不必为忍受

为防小偷反被人防的委屈而羞惭。

(整整十年——我已经建立了自己的帝国！

自洛阳城，牡丹的香气如一首歌缓缓聚拢。)

 

坐在最后一排左边靠窗户的位置，

是我喜欢并始终坚持的思考方式。

不是为了逃离，而是想更好地深入，

在人群中互相交错的视线上滑行——

刀锋切开黑夜的两面，露出白昼。

 

汽车列队向这座城市的中心挺进，挺进

——没有人知道我会在哪一站下车，

又将踏上哪一条路途，敲响哪一扇门。

我们彼此不知，连咳嗽也变得陌生。

交通大学门口，几株阉割过的国槐立着；

 

年轻园艺师的笑容像雪糕融化在阳光里。

他们选择在夜深人静时交换意见。

而我终须躲开众星的射击，进入你的词。

是否有这样一种可能：我们促膝而坐，

理解之火如豆，点亮六月的灯盏？

                                  2010年6月8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