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之善与制度之善

2006年发生的南京徐老太事件和去年挟尸要价事件，可能至今很多国人难以忘怀甚至无法释怀。

先让我们回顾一下这两个事件：

南京徐老太事件：2006年11月20日上午，南京市民徐寿兰女士(即后来大名鼎鼎的南京徐老太)在某公交车站等车，据其称被正在下车的市民彭宇撞倒，而彭宇则称下车时候见老人摔倒，所以扶至旁边，并且在其亲属到来以后一起送该老人到医院，其中还垫付了200元的医药费。当好心的彭宇离开以后，却被告知要赔偿医药费用。2007年1月4日，徐老太将彭宇告上了法庭，9月3日，判决的结果是彭宇应该赔偿40%的损失费计45876.36元。

挟尸要价事件：2009年10月24日，长江大学陈及时、何东旭、方招等15名同学在长江荆州宝塔湾江段野炊时因救两名落水儿童，陈及时、方招、何东旭三名同学不幸被江水吞没，献出了年轻的生命。而打捞公司打捞尸体时竟然漫天要价，面对同学们的“跪求”，个体打捞者不仅不为所动，而且挟尸要价，一共收取了3.6万元的捞尸费。

这两件事，可能让很多国人面临一种道德的尴尬甚至道德的困境：挟尸要价这样的不道德行为固然值得谴责，但见义勇为这样的善举又如何敢做？

这确实让国人赶到纠结！

但纠结之余，更让人费解的是：为什么行善之人无端受屈？为什么为恶之人大行其道？为什么在中国会出现如此这般的道德困境？

其实，问题的实质乃是我们的社会在处理人性之善与制度之善二者关系时出现了偏差。

行善之人无端受屈而为恶之人大行其道，显然问题的关键不是人性，而是制度。如果制度是恶的，那么人性之善就无法保障，反而会让人性之恶释放出来；反过来，如果制度是善的，那么人性之善不但能得到最大保障，而且人性之恶也可以得到有效遏止。

所以，我们不能过分地依赖人性之善，过分地依赖道德。一个良性健康的社会，必须有合理的制度设计，只有制度是善的，法律是善的，才能保障这个社会的机体的健康，进而保障生活于这个社会中的每一个人的尊严与幸福，使人性之善得以最大发挥，人性之恶得以尽可能遏止。可是我们已经习惯于把社会问题归咎于道德人性，进行道德道德谴责，而疏于制度改造、法律建设，以致悲剧不断重演乃至愈演愈烈，这就是一切问题的症结所在。

据说，这样的认识，我们的祖先其实早就达到了。下面两则资料，讲的就是我们民族的圣人孔子类似的见解：

资料一：孔子有个学生看到了一个孩子掉进河里，就奋不顾身的去救，孩子父亲送她一头牛表示感谢，他接受了。大家议纷纷，认为他贪心。孔子却对他说：你做得对，因为你的行为向社会宣告；只要冒着危险救了人，无论多大的奖赏也可以收下，这样可以鼓励跟多的人去救人。

资料二：春秋时鲁国政府有一规定，鲁国人凡是看见在外国沦为奴隶的本国人，可先垫钱把他赎回，回国后到政府去报账。孔子的一个学生赎回人却没有去报账，人们夸他品格高尚，可孔子却严厉的批评他，说他的行为妨碍了更多的鲁国奴隶被就回来，因为人们假如垫钱赎回他们，不报帐自己会蒙受损失，而报了帐则说明自己的品格不如孔子的学生，于是以后只好假装没有看见。

显然，孔子和他的弟子相比，站的角度更高。孔子的学生只想到了个人的道德自觉，而孔子想到的是社会制度的建设，而且他清醒地意识到制度之善比人性之善更重要，只要制度之善，才能保障社会机体的健康。

我一直怀疑这两则材料的真实性。因为孔子并没有把这样的认识上升为自己的政治哲学，相反，以他的思想为核心的儒家政治哲学的基础正是伦理道德，是人性之善，是圣君贤相，一直强调人性之善对治理天下的作用，却从来没有把制度之善的设计列为自己政治哲学的基石，所以我们才看到在儒家思想统治下的中国历史，一个又一个的王朝前赴后继地在专职和腐败中走向灭亡。

其实，中国历史上那些腐败和衰亡的时代，并不一定真的是因为君王昏庸的缘故。按照中国古代的皇位的继承制度，一旦确定为皇位的继承人，必须要受到严格的教育。基本可以肯定地说，，在全体国民当中，皇帝的基于成都和道德修养是中上等甚至是上等的（例外当然是有的，但皇帝的素质极低绝不是普遍现象），可是王朝在他们的治理下，依然腐败丛生，乱像不已，乃至腐朽灭亡，起决定作用的显然不是皇帝个人的能力和品行，而是制度的不合理，是制度的不善。著名历史学者黄仁宇所著《万历十五年》一书，其实讲的就是中国历史的这个顽疾，书中人物，无论是皇帝万历，还是首辅张居正、申时行，以及下级官吏海瑞、一代名将戚继光，他们的品行和能力其实都没的说，但是大明王朝在他们的治理下却在不断走向衰亡，他们的努力似乎没有扭转中国历史的一贯规律。

打个不太恰切的比喻，如果社会是一幢建筑，那么制度就好比是这幢建筑的结构，民众就好比是这幢建筑的材料，如果这幢建筑的结构设计合理，那么每一个材料都能得到使用，进而发挥他们的作用；如果结构设计不合理，那么材料再优，也是一个劣质建筑，至于寄希望于一两个栋梁之材，那更是痴人说梦。

可惜直到今天，社会对人性之善和制度之善的错误认知仍然未能厘清。面对丛生的社会问题，当局常用的法宝就是道德的大旗，是不是祭起这面大旗，企图能澄清社会，前有“以德治国”，后有“八荣八耻”，而从未在制度设计和改革方面多用心思、狠下功夫，结果，腐败依旧丛生，道德继续沦丧，乱像依然不已！

何况，在今天世界一体化的潮流中，我们并不是摸着石头过河，别人的经验完全可以借鉴。既然民主制度已被证明是当今世界“最不坏”的制度，那我们又何必死守家传专制，坐待毁灭呢！

我觉着当政者应该到了觉醒的时候！为了社会，为了天下人，也是为了自己，抛弃道德治国的幻想，锐意制度改革，践行民主制度，已经迫在眉睫！

历史不会永远给你机会，错过机会，就可能遗恨千古，遗臭万年！

2010年9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