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春的暖意

十五年前，她是一所卫校的学生。
十五年前，我是一家杂志的编辑。
因为爱好文学的缘故，我们成为志同道合的朋友。
但她并不以文学为生，这便让我们失去了许多交流的机会。
她是那种秀外慧中的女孩儿，说“冰清玉洁”也毫不过分——十五年来，我不曾听她说过一句有失分寸的话，不曾见她做过一件有失分寸的事。
或许她早就知道我是一位不在编的编辑，没有固定或丰厚的薪水养家糊口，但从未提及，偶尔相见，只问我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而我却从她关心的口吻、眼神和表情上，感受到徐徐如春的暖意。
我承认，对她，我始终有种神秘的感觉：不是“爱”，说“友谊”又有些勉强。而我与她交往的若即若离，竟使这种感觉日久弥深。
是的，我无法对这种感觉下一个确切的定义，也没有必要，但只要这种感觉存在，我的心中就充满激情，我的身上就充满力量，我的生活就充满温馨，我的事业就充满希冀，同时，我的灵魂也得以净化和充实。
正是这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让我间或对她生出些许牵挂。
在学校，她是一名好学生，在单位，她是一名好员工——她的“好”似乎不是表现出来的，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挥发，正像她的整个人一样，很容易让人想起这个美好的字眼。但“好”有时就像透明的玻璃、晶莹的冰雕，稍不留神便会损坏，或者融化。这也是我间或对她生出些许牵挂的原因之一。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没有同我联系，我也联系不上她，心里着急却无可奈何。一年后，当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我从她平实的仪表平和的微笑平静的话语中感觉到一种让人放心的东西——成熟。原来，这个看似传统而文弱的女孩子居然做出一个大胆的举措：辞去公职，只身到遥远的南方闯荡了一年，并且取得不菲的业绩，只是因了年迈的父母和年幼的孩子，才“浪子回头”，在家乡和朋友办起一家国际业务咨询公司。由此，我知道她很有远见、气魄和能力。
尽管近几年她的工作和生活变动很大，但一直没有放弃写作，并且一直把写作当作一件很荣耀的事情，我虽然感觉欣慰，但始终没有对她的作品说过或写过只言片语，这很让那些熟悉我和她交往的文友感到疑惑。其实，文学就像一种病毒，一旦沾上就很难根除，甚至会左右你的神经和和理性，像她这样的“好人”，还是不沾或少沾的好，否则，如我一样深受其害，就没有心思顾及“窗外”的事了——而生活，真正意义上的生活，在很多人看来是在“窗外”，在“别处”。何况，恕我直言，她的才华并没有表现在文学上——在我读过的她的全部诗作中，“空”的东西比比皆是，“悟”的东西少之又少，“感情”似乎永远游离于字面之外，让人感觉不知所云。如果是她有意为之则另当别论，但我丝毫看不出这一点。因此，让我违心的为其“鼓吹”，也是一种不可能的事情。
但出我意料的事情又发生了：去年春天，北京一家报纸连续推出她一组散文，其中《等待天堂的祝福》、《父爱如山》、《伤心驿站》等都是怀念她去世不久的父亲的，所选择的视角和写作手法虽然不同，但都能恰如其分地把父亲的“平凡和伟大”表现出来，感情炽烈，语言朴实，读来让人感同身受。作为一名孝女，她感动于父亲“如山”的关爱，在痛失父亲的“伤心驿站”，她渴望来自“天堂的祝福”，正是这种真情的流露，使她的这组散文具有穿越时空的艺术力量，也让我对她的创作产生了新的期待。
相对于她的“完美”，生活中的我便有些自惭形秽。这些年来，她一直把我当老师看待，并给予我相应的尊重，而我也很在意自己的表现，特别是在她的面前，尽量保持着“为人师表‘的样子。然而有几次我的醉酒失态，却让她一度对我产生误解，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但我始终没有向她作任何解释，倒不是我不想挽回“面子”，而是想通过行动向她证明我还不是一位完全失去自制能力的人。是的，我不想为自己的醉酒寻找借口，无论从哪个角度说，醉酒都是一种不理智、不文明、不可原谅的事情。
又很久没有她的消息了，在这个寒冷的冬夜，她是否感知到我对她的些许牵挂？正是对她的些许牵挂，使我在这个寒冷的冬夜，感知到徐徐如春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