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关于派别的晚宴（话题短剧）

 

 

    人物：

 

诗人

诗人妻（教师）

    记者

    记者妻（传记作家）

    哲学系老生

    老生妻（银行职员）

    动画设计师

    设计师女友（模特）

    政策研究室主任

    主任妻（警察）

 

春天，万物骚动。几个久违的老友相聚，话题总也绕不开时政。几巡酒后，立场渐渐清晰，彼此开始将对方归类：你是左派，你是中间偏左，你是极右派，你是形左实右，等等。哲学系老生年龄最大，一向担当调解人的角色，一会儿帮这个说一句，一会儿帮那个说一句。诗人不耐烦地问：你丫到底是哪头的呀？

    老生：我为什么必须是哪头的呀？

    诗人：当然了，现在是关键时刻，你必须亮出立场！

    记者：就是嘛，一个人怎么能没有立场？这不真实。

    老生：我觉得你们说的都有道理，站在哪个立场上合适呢？很多事不是用左和右能划分的。

    主任：实际上你也跳不出去。

    老生：那你说我们国家现在是左还是右？

    诗人：当然是左啦！

    主任：我觉得是右。

    老生：你看，这样争起来有什么意义呢，不如探讨具体问题。

    诗人：共产党什么时候成右派了，跟谁说也不信哪。

    主任：我们现在的很多做法，确实是相当右的。

    记者：本质上还是左的吧，右只是权宜的手段。

    老生：如果是这样，改革这些年，应该还站在原地才对。从哲学上讲，手段是不能改变本质的。

作家：这些年已经离原地很远了吧，我们俩总为这个争吵。

主任：可不是嘛，你写的都是杰出人物，他呢，就喜欢和不让报道的事较劲，两人难免撞车，这也算是一种调剂。但要说这些年还在原地，恐怕不属实，顶多某些方面如此。

    老生：既然离开原地，第一步是走在左边还是右边呢？

    设计师：当然是左边，事情发生在左边嘛。

    老生：第二步呢？

    记者：这还用说，30年能走到右边我就佩服它！

    老生：那每走一步，左的色彩更重还是右的色彩更重？

    设计师：这等于从红区向蓝区过渡，没走出红区怎么到达蓝区呢？

    主任：不一定，如果从左往右走，应该每一步都有右的倾向，否则就是往回走了。

    老生：我们讨论每一步怎么走，是属于左派还是右派？

警察：这么说属于右派啦？

诗人：怎么跟遛狗似的，你想把我们都绕进去吧？

记者：不对，再怎么折腾也是左派，用右派的手段捞实惠而已！

    主任：不那么简单，改革的意图还是有的。每走一步，要看左派和右派谁占上风。这是一个明争暗斗的过程，总的来说还是向右走。

    老生：左和右有没有一致的地方？

    诗人：一致的地方就是都想拿酒瓶子砸对方！

    教师：别胡说，我觉得一致的地方是都有头脑灵活的，也都有死记硬背的。

    记者：一致的地方是都想弄清楚真相，对不对？要不然所有的人和事情都漂着，哪有立场可言。

    设计师：不管红区还是蓝区，设计意图和操作手段是相同的，不同的区域，效果不同而已。

    银行职员：同意，金融手段也是这样。

    作家：不管左还是右，人性都是一样的，条件反射、情绪波动、支配欲、嫉妒心、思维方式、性格类型等等。

    警察：你说的好像犯罪心理学。

    老生：嗯，心理学倒是求同存异的基础。

    诗人：怎么求同存异？左派都是装孙子的，右派讲的是真性情。

    作家：左派也有你这样的诗人，右派也有装孙子的作家。

    主任：就是嘛，老毛比谁都真性情，他是左派还是右派？

    老生：咱们不说这个。

    警察：我觉得求同存异的最好办法，是摆事实、讲道理。

    诗人：你说的摆事实，就是坦白从宽吧。

    教师：他喝多了，你别理他。

    警察：没关系，我每天都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老生：严格地讲，只有摆事实讲道理才能沟通。

    记者：我看未必，事实本身就很难搞清楚，看着事实死不承认也有的是，同样的事实还可以有很多种解读。

    作家：那就只有提倡宽容了，要习惯和意见不同的人共存，特别是意见相反的人。

    诗人：你在教导我吗？

    教师：她说得对，你最听不得相反的意见。

    诗人：我凭什么要听相反的意见，我心里不舒服。

    作家：你这不过是鸵鸟的态度，把头藏起来，反面意见就消失了吗？

    诗人：对无法接受的东西，就是要扭过头去，把屁股朝向他！

    老生：这样一来，就满世界都是屁股了。

    记者：哈哈，你可以不把它当作意见，当作无法改变的事实，接受起来就容易了。

    诗人：事实存在吗？诗才是最高的事实，其它都是污秽的幻象！

    老生：照这么说，求同存异是不可能的了，你说呢美女？

    模特：你们说什么呢，听着真累，我都快睡着了。

    设计师：红和蓝，怎么求同存异？

    模特：红和蓝？这还不简单，两个相交就是紫色呗，你们没见过这种商标吗？

    老生：有道理，紫色可以理解为中间派，两种意见交融的地方。

    银行职员：紫色也是高贵的颜色。

    诗人：我最讨厌中间派，两头讨好，还不如左派呢。我砸左派一酒瓶子，砸中间派两酒瓶子！

    教师：他不是针对你。

    银行职员：我知道，驴脾气又上来了。

    作家：高手从来都是均衡的。

    主任：也许利益交融比意见交融更重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左和右的分歧就可以忽略。剩下的，就是操作技术了。

    设计师：说来说去还是设计意图和操作手段。

    记者：按你的说法，就不是在两个区之间了，而是两个区之上。

    老生：问题是很难在两个区之上，形成统一的设计意图和操作手段，谁是那个设计者和操作者？

    诗人：那就只有上帝了，或者是我，哈哈，别争了吧，上帝已经在笑了！

警察：你怎么知道在笑，也许在哭呢。

银行职员：没准儿还是哭笑不得呢。

诗人：来劲是不是？

    主任：不管哭还是笑，上帝也不会来替你办事，还是得靠自己卖苦力。

    教师：没有统一的设计者和操作者，大家可以商量着来。

    作家：手段好商量，设计意图恐怕不行，一个人一个心思。

    主任：我怎么觉得意图大同小异，手段千差万别呢？

    老生：还是取决于诚意吧，信任和克制就可以彼此靠拢。

    记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最大的诚意是互不设防，戴着面具永远是敌人，露出面孔才可能做朋友。一个长得丑的人，不戴面具怎么见人？

    主任：其实也未必有多丑，只是习惯戴面具罢了。

    记者：戴面具会让人想象得更丑，这点道理怎么就不明白。

作家：你怎么断定真面后面就没有假面，这世界本来就是个假面舞会。

模特：我不懂，真面后面怎么会有假面？

银行职员：宝贝儿，等你长大就懂了。

设计师：比如现在，你是真面还是假面？

模特：当然是真面。

设计师：卸了妆呢？

模特：去你的，那也不是假面，那是素颜。

记者：他的意思是，你形左实右。

众人：哈哈哈......

模特：我才不左呢，我也不右。

银行职员：欢迎，我们这边又多了一个。

模特：我好像也不是中间的。

银行职员：中间多好啊，踏踏实实，不走极端，咱们走猫步。

模特：可是中间老得想来想去，我脑子跟不上。

作家：对，别跟他们掺和，素颜最好。

教师：嗯，我也常对学生说，保持素颜，离政治远一点。

主任：那可不一定，领导最喜欢素颜的下属，没有倾向，绝对可靠。

警察：不对吧，领导应该最喜欢立场坚定的。

记者：我怎么觉得，领导最喜欢那些涂脂抹粉的呢？

主任：翻翻历史就知道，领导一般都死在立场坚定和涂脂抹粉的手里。

    老生：好了，好了，看来结论已经有了。左和右不是绝对的，第一要有调和的诚意，摘掉面具，摆事实讲道理；第二要利益均沾，共谋发展；第三不妨向中间靠拢，减少分歧，扩大共识......

    诗人：第四我要吐了，我真要吐了，这个世界让我恶心！（诗人真的吐了，大家手忙脚乱。）

    教师：对不起，对不起，他最近心情不好。

    老生：可以理解，最近大家心情都不好。

    他们走到外面，夜风带着暖意，这个春天不会再回头了。所有大一些的饭馆门口，都停满汽车，霓虹灯眼花缭乱地闪着，到处是笑吟吟、醉醺醺的人。世界还没有垮掉，每个人在相互支撑，邪恶和高贵在酒中消融，生命在不分左右地膨胀，一个隆隆运转的大国，谁知道你的明天是什么样？

 

        写于2008年4月

    注：北京奥运火炬传递，在全球各地遭到堵截。发达国家已提出抵制倡议，就像当年抵制莫斯科奥运会一样。直接的原因，是中国不同意西藏和新疆独立。巴黎市政府，甚至挂出藏独组织的雪山狮子旗。网络上和民间议论中，到处可见激愤的情绪，海外华人也罕见地群起反击。很多人担忧，不知会不会导致中国和西方全面对抗，重新回到封闭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