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女画家渴望换上一只新假腿（10）

上一篇 / 下一篇 2010-05-11 00:27:40 / 个人分类：小说剧本等

查看( 159 ) / 评论( 2 )

      女画家渴望换上一只新假腿

                  （小说）

   这个世界从根本上说就注定不属于我们，我们只不过是这个过程中的过客。历史形成的文明和文化形态从一开始就与我们的根源相脱离。在社会生活中，人只是其中一个不确定的因素，一种周而复始的形式，代表人的力量的东西早已灰飞烟灭，而新的，再生的本质迄今为止尚未形成气候。在这里，我尤其指精神力量，道德本质以及真正的时代精神。
   当代生活，就我而言，已失去起码的道德意义。我曾热衷于体验所谓人的生存状态，社会和心理学意义上的参与与共享，并用激情和创造精神去点亮生活的道路，力争使自己一直站在潮流的最前列，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现在看来这些想法显得多么荒谬可笑，不堪一击。当现存的世界和制度远远不是你所设想的那样，它只是用自己的方式运转下去，而你，仅仅是这台巨大机器中一个微不足道的齿轮而已。曾经美好的愿景不过是你天真的一厢情愿，社会现实的残酷无情不仅让你碰得头破血流，甚至越来越成为一桩令人困惑的不解之谜。你绝望了，你甚至懒得走出家门一步，而工作对于你来说，也已失去了往日的诱惑力。

   夜里，雷声不断，把你从梦中惊醒。有那么一瞬间，你甚至弄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已经是初夏时节，夜里睡觉仍让人感到冷飕飕的。你不是被冻醒的，而是被雷声所惊醒。
   你怔怔地望着屋顶，你看到一道裂缝横贯中央。这所破旧的公寓！你为什么不搬回原来的住处呢？或者租一套大一点的，体面些的，看上去不那么寒酸的小区住宅。这间公寓如果用你过去的眼光来看，它真是太小了，甚至可以说小到荒唐可笑的地步。它不仅狭窄，而且缺乏起码的生活设施，卫生间在阳台上，和所谓的厨房紧紧连在一起，打开大门，屋子里的一切一览无余。这是大学城为你提供的房子，它在十二层，可以俯瞰整个大学城以及南面的螳螂山。
   然而，这一切你已经满足了。你还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奢望呢。
   雨声时紧时慢，伴随着咔嚓咔嚓持续不断的雷声。往日未曾仔细听过它们，如今在夜里，在这个寂寥的时刻，仔细品味品味这种奇特的自然现象，确也不失为一种黑夜中的乐趣。
   Mickey给你寄来一份账单，是女儿这学期的学费清单，你仔细地看了看，看了半天也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倒是末尾的一行小字吸引了你：赶快把钱汇过来，我急等着用。——EX. Wife。
   她不署名字，而是用一个法律意味浓厚的专业术语落款，不禁让你会意而笑。Mickey，典型的Mickey式风格，这一点使你很受用，你欣赏Mickey这种做派，盛气凌人而又不失作为一个女人的恣意任性。你还注意到，Mickey在写这句简短留言的时候，手腕子上一定带着你若干年前给她买的那只玉石手镯，因为那只手镯很大，常常妨碍写字（好在这些年她很少写字，你甚至怀疑她现在是否需要写字）。不过从她那不算漂亮的字体，你感到她还是从前那个惹人怜爱的女人，如果不是这样，你怎么会爱上她呢。
   实际上，不管她长得是否漂亮，你都是爱她的。况且在现实生活中，她可不仅仅是漂亮，如果按着时下流行的审美标准，她可是长得他妈太漂亮了。如果有朝一日她不慎落入某一个色狼之手，你怎么能受得了呢？
   她喜欢有纹饰或花饰的物件，小摆设，带活动小人的钟表，格子台布，打过水晶腊的实木地板，精致的带有葡萄藤花边的胸罩，肥大的印有碎花的裙裤，以及一沓沓红色的，镶嵌着伟大人物头像的百元钞票。说句心里话，如果Mickey真的长得不漂亮，你会爱她吗。
   Mickey是你一生中所爱过女人中的一个。

   你是在一次朋友聚会中认识她的。
   其中甚至没有一点浪漫的情节，聚会结束之后，你径直开车把她带回住处。那时，你恰巧刚刚与前妻离婚没多久。
   你甚至怀疑那次聚会本身就是一个圈套，一个李晓丽设下的圈套。因为你刚刚与她建立起稳定的通奸关系，她却要跟随丈夫远涉重洋，到太平洋彼岸一个寒冷的国度定居。临走之前，她把深圳芭蕾舞学校的一位同事介绍给你。处于情感空白状态的饥渴汉子没有半点客气，甚至连礼节性的推辞都没有，就迫不及待地把这位细腿高个的姑娘收入你的正式战斗序列，她果然不浮众望，不到半年时间就给你生下一个九斤四两的血乎乎的肉球。你在产房里把那个婴儿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悲伤地认定她似乎更像另外一个男人。不过你二话没说，就给她起了个响当当的名字：郁碑。
   为什么给一个女孩子起一个如此古怪的名字呢？很简单，吃水不忘挖井人，幸福不忘播种人。
   随着年岁的增长，这个小姑娘却出落得越来越像你，而且个儿也越长越高，越来越漂亮，活脱脱一个跳芭蕾舞的模子，真是他妈的神了。
   也是在这段时间，你陷入了一个巨大的商业纠纷中，那桩蛇口半岛填海工程的官司搞得你焦头烂额。实际上，从上世纪九十年代末，你就看见一个巨大的商业机会展现在你眼前。围海造地，前景诱人。本来你与几家鬼佬公司的物资采购生意已经红红火火，但你却从其中看到隐忧。随着南海油田钻探情况日益明朗，当初疯狂看好南海石油前景的西方石油公司开始心灰意冷，打起退堂鼓来，甚至几家规模较小的石油公司，比如安纳达克公司，JHN钻探集团，DHE标准石油公司在打出几口干井，白白扔下几亿美金之后，不得不灰头土脸，夹着尾巴逃之夭夭了。而你为钻井平台采购生活用品的生意也多少受到影响，尽管当时还不断有新的外国石油公司涌进来，但大局已定，这个行业的衰落只是迟早之事。
   当时你已经积累了可观的发展资本，尽管在股市上被套牢了一大笔钱，但你仍想找机会换一个行业发展发展。这时你认识了李晓丽。
   她老公的背景使你顺利地拿到了后海一大片填海工程的合同，这个合同拿到手之后，你把它转包给汕头达濠一家工程施工公司，而隐患就是在那时埋下的。你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也直接导致李晓丽一家狼狈出走加拿大。不过这些都是题外话，还是谈正题吧。
   Mickey使我过上了一段真正养尊处优的贵族生活。我的意思是随着她下嫁給我，Mcikey不仅堂而皇之地住进了我那一处位于海上世界，坐落于大南山脚下的鲸山别墅，也顺理成章地接管了公司的财政大权，而我，突然转向，开始专注于哲学领域，我开始疯狂地，没日没夜的泡在图书馆里，与历代历朝的圣人先哲打成一片，在这段时间，我突然对世界和社会有了完全新的看法。
   实际上我不是一个朝三暮四的人，无论是在工作上，还是在私人情感上，我的一条道跑到黑的毛病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越来越厉害，我甚至无法忘记与我有染过的任何一个女人，我会对她们念念不忘，时常在孤独的时候，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回忆起与她们度过的难忘岁月，无论欢乐或者痛苦，贫穷或者富足，她们都是我记忆中宝贵的财富，我花心，但我不忘情。
   Mickey从本质上说确实是一个出色的，出类拔萃的女人，就像她的身材和个子一样在这个社会里鹤立鸡群，把偌大的公司交给她管理，我是百分之百放心的。而且重要的是，我的兴趣突然转向与世俗生活截然相反的精神世界中去了，我的意思是说，突然有一天早晨，我把这个世界看透了。
   我要说，娶一个完美的女人是一场灾难，娶一个完美而又年轻的女人就是饮下性爱的毒药，而娶一个工于心计的俏娇娃同床共枕，无异于寻死上吊。
   我突然感觉到上帝给我的时日不多了。想到不久的某一日就要沉睡到冰冷的墓穴中，在异乡的墓园长眠于地下，我感到不寒而栗。实际上，打我从记事时起，我就是孤独的。这种孤独的感觉长期以来一直像梦魇般缠绕着我，使我有别于常人。如果我能够用数学公式量化这种难言的感受，把这种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痛苦感转换成一种感觉强度来表达，通过触觉，热觉，冷觉，痛觉或者随时间的流逝而作一条曲线，它一定是一条紊乱的，强度不断放大的，充满断点和奇变的不规则图形，而这种抽象出来的本质恰恰从一个哲学高度概括了我人生的悲剧特性。
   Mickey能顺应时代潮流，以自己最有利的方式介入生活，她是懂得生活的，年纪轻轻就拥有了自己想要获得的一切。
   表面上看我们的生活循规蹈矩，风平浪静，我们一起去海岸城购物，去保利剧院观看艺术团体演出，这两年我们差不多每年都要买一部新车，只要有空闲时间，就去世界各地旅游。郁碑，我的人精似的女儿，进入了深圳市最好的艺术学校，还聘请了最好的芭蕾舞教师。我们常常在海边喝酒谈天，赤脚走在沙滩上。而Mickey，却在不知不觉中变了，完全不复我刚认识她时那副艺术学院女学生的羞涩的模样，她变得性情温文得体，举止透露出高贵和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情，而且随着几年商场摸爬滚打下来，她身上狡狤善变，冷酷无情，善于揣摩对方心理的本性越来越明显地暴露出来，她变得自私，冷酷，时时刻刻算计着别人。而这却恰恰不是你想要得到的。你发现你的生活离你原来设想的目标越来越遥远，越来越背道而驰了。
   你羡慕古人简单而率真的生活方式，无论古希腊的贤哲还是崇尚朴素自然观的东方得道高僧。朱子说“性之静也而不能不动，情之动也而必有节焉。”苏格拉底把德性作为知识的最高本质，强调德行合一，真善一体。可他却恰恰为此断送了性命。
   坦率地说，我是这个世界上无法离开女人而生活的孤魂野鬼，而这种阴暗的性格即使在我春风得意的时候仍暴露无遗。我无法与一个女人长期相处下去，内心的某种东西总是驱使我去抓住她们，把她们放在笼子里，豢养起来，自己却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打量她们，观察她们，不给她们饭吃，不给她们水喝，直至把她们折磨得奄奄一息，然后再把她们一脚踢开，继续从事新一轮的狩猎游戏。
   我的这种悲剧性性格在于我自身妄想型的对于强迫迫害症的恐惧吗？我常常受到一种莫名其妙的疑病症和精神消沉的痛苦所煎熬，而放纵的生活使之日趋恶化，如果把它归结为精神性的，更毋宁说是社会意义上的。我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由于无法言传的压力胁迫着我，使我日益走上毁灭的道路。据说身心失调的行为导致自我放纵，而自我放纵的结果就离疯癫不远了。
   我的大脑被一只无法抗拒的大鸟控制着，灵魂因此充满最有力的激情，而另一方面，我又具备被遗弃者的全部特征，憔悴，傲慢，缺乏活力，被一种沮丧和厌世的复杂心态所左右，眼睑有时苍白无色，有时却又变红或者变蓝，而这种时刻恰恰表明我在夜里与良心和上帝搏斗过。
   这是一种不知羞耻的状态，作为我非神非人的脉冲状态。
夜里，我沉浸在一个灵魂犯罪的世界里，甚至自然界的震颤，摆动或者游移不定，也会加剧我的罪恶感，我会抽搐，打嗝，恶心，甚至呕吐。
   啊，我想起Mickey，我的复仇女神，我的艺术家和诗人之侣，我的伟大的戏剧演员，我的一缕无名的绚烂夺目的火焰，天亮之后，我却不得不为此而砸锅卖铁，还清赌债。

   与Mickey分手以后，我强制自己不再去想她，让自己归复十几年前的生活。就像我现在这样开车去最近的一家邮局，关闭引擎，下车走上邮局的台阶，推开大门，取号排队，等候柜台里的服务人员叫我到柜台前办理汇兑业务。我甚至掏出邮局的借记卡，寻思着它的取款密码，并把Mickey的账单掏出来，仔细核对上面的款项，把这些数字，人名，证件号码准确地填在汇款单上，然后签上我的大名。我突然想到，Mickey真的需要我汇去的这笔钱吗？
   自从Mickey带著郁碑离开我，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再见面了。从欧洲回来之后，有一阵子我确实感到精神振作了起来。安排新的生活，布置新家，早出晚归，把时间消磨在图书馆里，消磨在繁琐的工作上。图书馆里的同事对我非常好，他们把我当成瘪三，当成一名生活的失败者，在他们同情和怜惜的目光中，我甚至感到一丝从来没有过的愉快心情。想一想，被人瞧不起，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这种状况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崭新的生活方式，有什么不好呢？我忽略其中不敬的成分并认真享受这一新的身份。
   如果我喝醉了，我会感到相当痛苦，但我已经学乖了，我把精力花在妓女身上，看到这些被我糟蹋蹂躏的姑娘，我的痛苦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我想Mickey如果知道我如今的生活堕落到如此地步，她一定会为我而感到痛心疾首的。为了避免这种尴尬的情况发生，我一直避免与她交往，可是我下贱的裤裆却不是总会听从我的摆布，它们有它们合理而迫切的需求，而我对低三下四的行为亦深恶痛绝，解决这种窘境的办法之一就是继续为女儿支付学费，而每当我在四海邮局汇出一笔笔款项之后，我心里总有一股说不出的喜悦滋味。
   我不能保证自己永远不再见Mickey，我不仅还爱着她，我也深深地爱着我的女儿，舞蹈学校三年级的小姑娘郁碑。女儿是一个性格开朗外向的姑娘，在我和Mickey闹分手的那段日子里，我分明能感到她内心的痛苦和绝望之情，然而她还是更爱她的妈妈，她无法离开她。我与Mikey的分手实际上没有任何不可告人的秘密，虽然我们内心仍然相亲相爱，但却无法再生活在一起，这是一件令人绝望和难以言述的事情，比如，有一天夜里，你突然对她说，“你能放了我吗？”
“好，我给你自由，你从此可以随便和任何女人鬼混去了。”
   事情就这样干脆利落的了结了。那一天早晨，你就搬出了鲸山别墅。

(待续)

[ 本帖最后由 elford 于 2010-5-11 00:27 编辑 ]

论坛模式推荐收藏分享给好友管理

TAG:

苏楷发布于2010-05-11 05:34:31

elford 发布于2010-05-15 10:22:50: 握手之后在自摸一把。

进入论坛，查看全部评论

（原创小说）女画家渴望换上一只新假腿（10）

用户菜单

我的栏目

标题搜索

日历

我的存档

数据统计

RSS订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