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画家渴望换上一只新假腿 D'm\]'QN0 (短篇小说)
今天n,m#h$o7X,x+V8q&]3z i_3v0今天Lb8{!IYe)Z'\)u%T1n'M"z Gp:q&[3?U0pc1}MU!P0我放慢车速,沿人民南路高架桥向站前广场驶去。
今天F^XUK我看见她了。
M {g6t6H ?AW0我看见了。
今天kQ l"ct
^此时正是雨季,道路湿滑,车窗玻璃蒙着一层讨厌的雾气,我不得不启动空调的除霜装置,弄得车厢里冷飕飕的。她站在站前广场的天桥上,仍然穿着那件有些褪色的牛仔装,后背斜挎着画架,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今天+fj2],U+^3i[{我为自己失去理智的荒唐行为感到可笑,我已经是一个四十五岁的中年人了,我离过两次婚,在我去大学城图书做一名图书管理员之前,我曾经自己经营一家生意颇为不错的贸易公司。我用赚得的利润投资股票,房地产,我甚至在海上世界的半山上买了一套别墅。离婚后,我把这一切都留给了前妻。
DGB8M(zl?
z z0我竟然为了一个只有一面之交的女人不顾一切地赶到火车站,阻止她离开深圳,我有这个权利吗?
3qK%TBE'V6M0我在香格里拉酒店大门前朝右拐进地下停车场。我下车时,一辆疾驶而来的小汽车溅起地上的积水,弄了我一身,我的脸上,手上都是脏兮兮的水痕。我本想发作,想到要抓紧时间赶到火车站,才压住心中的怒火,我锁上自己破旧的切诺基吉普车,三步并作两步地朝车库的地下出口跑去。
今天A
J
@`C:p赶到站前天桥上,已经看不到Mickey了。我匆匆进入二楼的候车大厅,在里面转了一圈,也没看见Mickey的人影,可我相信火车还没驶离,她应该还在候车室的某个地方。我是个粗心大意的人,对于想要寻找的这个女人,我甚至不知道她是哪里人,要去哪里,叫什么名字。我之所以称她为Mickey,是因为我把凡是与我有一面之交或萍水相逢的女人统统称之为Mickey,这样不仅省事,也可以免去很多完全不必要的麻烦,那么多女人,难道我必须一一记住她们的名字吗?
%F~9L,SQ?g0实际上,我真应忘却这段偶然的奇遇,我甚至可以把它称作一段无足轻重的风流韵事,Mickey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女人,三十多岁,身材瘦削,毫无美感可言,常常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而且要命的是,她剃了一个非常奇特的小平头,嘴里叼着香烟,常年在海上世界给过往的游客画肖像。她之所以吸引我的注意力,是她的一只假腿。
今天0r.w/@)L!L \\x我十六岁那年第一次与女人发生关系,是在学校对面南湖的小山上。她是我的班主任,一个混血的,头发乱糟糟的已婚女人,用她的话说,她是一个道德观念彻底崩溃的女人。她有一个支离破碎的婚姻,而且胃口出奇地好,甚至在我身上也能充分表现出这一点,不是那种高雅的故弄姿态,搔首弄姿,把对方的胃口吊得高高的,惹得你浑身火烧火燎,恨不能纵身扑过去,把她撕碎。不,她完全不是这样,恰恰相反,她仿佛一头饥饿难耐的母狼,在你尚没有缓过劲来的当儿,就狼吞虎咽地把你囫囵吞下去。她是有洁癖的女人,这一点倒是啧啧令人称奇,每次完事之后,她不仅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她还会帮你洗去污物,她甚至久久地把玩你的那个东西,仿佛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宝贝一般。
今天R(Yv+y8yE4u``你记得在放学后的教室里,在天寒地冻的咣当咣当作响的老式有轨电车上,在南湖秋日的白桦林间,在她西安大路住宅区的家里,甚至在长春电影制片厂的小礼堂,是她给了你青春期隐秘而放荡不羁的快乐,肉体和精神上的欢娱。
今天 \x x2fH)T.i0JC一九八八年,你在吉林省省医院安装医用核磁共振扫描仪,你顺道拜访了Mickey,你的高中老师,你给她买了一套在当时时髦异常的白色丝绸套装。她已离异多日,看上去仍然光彩照人,高高的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镜,乱蓬蓬的头发甚至把眼睛都遮住了。她还住在西安大路过去那幢老房子里,她妈妈跟她住在一起。你们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迫不及待地上床滚作一团,把那张破床弄得嘎嘎直响,她妈妈不断敲门,提醒你们出来吃饭。
'J;p:c9Q-}2W3P3O0冬季,一场大雪把整个城市覆盖得严严实实,积雪没过脚踝。你们深一脚浅一脚从住宅区出来,有轨电车吃力地在街上行驶,擦出的深蓝色火花在傍晚昏暗的街道上煞是醒目。Mickey老了,比八年前更瘦,更沧桑,甚至从她内心深处分明可以感受到一种难以言诉的忧伤。你知道她爱你,为你而失去了一切,你把这一切都看在心里。
5ec"]J"|;q0cz&jTD!l7M0雨点落在空旷的站前广场上,地铁出站口的遮雨栏下整齐地落满一排灰白两色的鸽子,抖动翅膀,把身上的雨水抖落掉。你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给她打个电话,可你知道她的电话号码吗?自从你离婚以后,你熟悉的生活就离你而去。你曾竭尽全力去适应它,你换了手机号码,换了住处,甚至还想把那台跟你朝夕相处十一年的破旧切诺基吉普车也卖掉,然而到最后你还是作罢了,因为你舍不得它。实际上,你是一个怀旧而且随遇而安的人,你梦想与往日的生活一刀两断,你买了一张飞往巴黎的机票,只身一人重访年轻时代曾经踏足的国度。在马赛,你终日泡在咖啡馆里,夜里投入异域女子的怀抱,你甚至在马赛的码头广场寻找玛格丽特式的爱情。在苏黎世,你试图与曾经的相识沃林维茨联系,十年前你曾与他共过事,你在苏黎世老城区一家高地旅馆翻烂了电话薄,找出几十个叫沃林维茨的人的电话,打过去,都不是你想找的那个人。苏黎世没变,街道的树木,银行街的行人,苏黎世湖边的白色的戏水的天鹅,湖对岸的色调凝重的城堡,广场上跳舞的游客,故景犹在,物是人非。
今天 D]:NE9U8o5Tu;m难道你果真喜欢图书馆这份新工作吗?回国后,是妹妹帮你联系的这份工作,她在大学城教书,各方面关系都很好,她以一副居高临下的教授口气说希望你能振作起来,重新开始生活。呵呵,生活,生活,活到我这个年纪,我甚至从来没想过什么是生活!
I~P
Hj(p&Dt;v0提起沃林维茨,不由得使我有思念起远在千里之外的老Mickey,如今她还好吗?一九八八年,我和沃林维茨在长春省医院安装医用核磁共振成像仪,那段时光现在想起来甚至仍让我心绪起伏,难以忘怀。老Mickey,你还好吗!
今天%Rw'O+XgbZ:D时至今日我仍弄不明白,一九八零年我十六岁的时候,Mickey是我的高中班主任,一个年轻的,颇有姿色的女人,她有家,有孩子,却为了一个懵懂的,稚气未尽的孩子而甘心委身,这让我无论如何弄不清楚个中的原委,毕竟她比我大了整整十岁,而我们的家庭,我们的当时的社会地位,我们的扑朔迷离的未来,一切都是未知的。
今天 UG(D/F7{7S'T时至今日,我甚至还清晰地记得那个冬日的清晨,她在长春省医院门口的有轨电车站等我上班时的神态,她穿着一件黄呢子薄大衣,脸颊在早晨的寒风中冻得红通通的,不停地跺着脚。街头,卖早餐的青色的烟雾缭绕,与汽车过后扬起的雪尘交织在一起,人来人往,行人形色匆匆。可怜的老Mickey,正心急火燎地等待一桩发自内心深处的无望的爱情!
9n c[1Zhz0我回到空空荡荡的公寓,太阳已经开始露出头来了。昨晚在卡萨布兰卡酒吧喝酒,我朝酒保要了一杯威士忌,我的手机响起来,是Mickey打过来的,她问我在哪里,我回答说在天堂。她怔怔地愣了一阵,随后挂断了电话。我在打过去,却一直无人接听。卡萨布兰卡酒吧,一家我非常熟悉的酒吧,老板是我的同乡,在澳大利亚生活十二年后,回国在深圳开了这家小店。收银员是他现任的女友,长着一副老贝尔法斯特广场女郎的面孔,而她的心灵却接近福柯,我是说她的灵魂已经脱离19世纪西方马克思主义世界观在中国哲学体系上的精神羁绊,进一步说,如果我想写,或者说我当下正在写作的一部当代精神病人的思想史,她会不会是我书中提及的一个注解呢?呵呵,我不开玩笑了,实际上,他是我这一辈子所见过的最最他妈漂亮的女子,由于这个原因,我甚至愿意终日泡在这个已经腐烂的充满乱伦气息的建筑物之内,感受一种昏厥般的幸福感和一个精神分裂症的梦境。于是,我又拨通了老Mickey的电话。她接了,我问她在做什么,她干脆的说:在做梦。这时音乐响起来了。《日瓦格医生》的主题曲。他妈的,什么叫情调,情调就是你身边有一个渴望已久的女人,而你的精神世界此时正经受灵魂分层的洗礼。重要的不是意味和被意味,而是一种正在生成的逃亡的路线,一种被人们懵懵懂懂,窝窝囊囊感染,然后庸俗地,痛痛快快地发泄一阵的可能性。
今天&O?3a0Z7Y;gcY ^“老Mickey,我说,“你刺痛了我的要害。”
今天TNO1Q6A-M8y tv“孩子,快快乐乐地玩吧。”她温柔地,柔情蜜意地说。
今天5V*wBc"G{#V:R+d
m“你能听见什么吗?”
9S0LlP"T~0“能。”她说。
今天3_'DrIIWOc“什么?”
今天"Z/kY+}w-]~qX“一只老猫的叫声。”
(f}"~IS OFh5Z9~0人们曾经热衷于探讨当代精神与非意识形态的关系问题,这就像地图测绘一样,除了活动的意味,就是丈量出来的结果,甚至动用许多线条,曲线,数据,色彩以及素材的组合,但是,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无机体的器官,你能想象吗?这样一来就类似于老Mickey的说法,纯粹标本意义上的形而上学之声,比如此起彼伏的猫叫声!老Mickey之于我的核心价值和意义就在于此。她能洞悉我的灵魂。
今天8?j%K
wW7Zx:mI,KD“Mickey,你说对了。今天的生意好吗?”
7@`{oV(a*bt1J0“他妈的!”她愤怒地骂了一声,切断了电话。
a:_` Q^
BD)~Q+p,O a0I#P6a-@v0em6j0H9UU*mbCZ!~1|!CfU0(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