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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多,原名王旭,1975年出生,北京人。诗人、思想者。著有:长篇小说《烟花纪》,散文集《乡村遗事》,随笔集《死亡笔记》等。出版有诗集《卡夫卡的乌鸦》。

暗火札记(长诗)

上一篇 / 下一篇  2010-01-17 21:1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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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火札记】
                   剥离开果皮,侵入到果核
                   此刻,我只关心这内部微弱的火
                          ——录旧作片段

                 1

梦张开一张网,打捞起海洋上的几块木头
木头摇摇晃晃地战栗。这些哲学家推进时间的演化
时间之前是什么?时间之后是什么?时间是一座桥梁吗?
打湿的流水簿是泡胀的海绵,吐出几只蝌蚪
四处游荡,漂白了一座荒原。《时间简史》的作者霍金
幻想穿过虫洞,和上帝零距离对话
上帝翻着白眼:“这群夏娃的后人……”
草履虫优于我的穿透力,穿越无形的镣铐
用它的触须感知淡水,僭越
平面镜里的花样,拎住一个点

这些木头也是点,但绝非原点
是蛛网上星罗棋布的几个点,灵巧的织匠躲到哪里去了呢?
提线木偶演出戏剧,遵从于谁的内心?
短暂演出换来的是长时间沉默
沉默之中孕育着狂飙。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
木头属巽,巽下缺,象征风、木、长女、白……
周易生风,吹着过去,也吹着未来,拍打一个巨型容器
钻木取火。五行相生。火属离,离中虚,象征火、日、电……
火烧尽一切雕饰,所谓九九归一
我们的舌头由冷变热,又由热变冷,吞吐幻象

幻象的炮制者是一只蜃。听不到它的声音
沙漠里的行者口干舌躁,习惯于望梅止渴的伎俩
叠加的影子转身向后,锹镐纷纷,刨出断腿的文字,它们
象形或楔行,虫爬陶陶罐罐
而这些陶罐被编上号码,废弃在博物馆里
向前眺望。灰尘落满眼睛,泪水寻找着眼眶,自己
也最终掉进尘埃堆里。骨肉剥离
只剩下骷髅头,一颗颗,张着窟窿的嘴巴
将问号吹成星罗棋布,惶惑
海德格尔的永恒话题:存在与时间

时间是水,存在是石头。水泡着石头,犹如汤泡饭
能量守恒定律无所不在,上帝的游戏规则
石头硌着水,水腐蚀石头
它们又齐心合作,将天空拽成弧形
在这把伞下躲雨,流星雨呼啸而过
星辰在头上燃烧,湖水在心头泛滥
身长两翼者只能滑翔,肉体成为最大的质量
肉体腐烂的过程是一只果实成熟的过程
分手枝头,野杜梨依然苦涩
划出的弧线也是一种低飞吗?

野杜梨的飞翔是存在主义的注脚
野杜梨属木,被冲入流水的歌唱里
向前?向后?向左?向右?
所有的方位定义只是掩耳盗铃
向前走谁又能说不是向后呢?
向后谁又能说得清不是向前呢?
反正地球是圆的,早晚会碰到一起
原点即是终点,终点又是原点
时间就是一名彻头彻尾的骗子
欺骗过客于无涯的荒野之中

曾经携带火种进城的土著人早就已经
进化为市民,繁衍不息。这是历史的重要一刻
划时代的火种,被弃进了竹简里,厚黑学也由此发轫
可是对于时间这个老人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年轻的人类总喜欢以智者自居,精明的蚂蚁
给一口热锅就足以炎炎
黑衣者阅读一部书,随意乱翻
玄学的中心静卧着一只猫
一猫九命,而人只有一命,我知道
最好的褒义成语:一命呜呼

巨碗空着,时间空着
空着的就这样空着,诗人说:
“我的葬礼一寸寸破土
我甩手离去的当天
巢,就空了
空,空着”
历史是一个人任打扮的小姑娘
还是空着好,空着好
空着吧,就让它这样空着
空着的大碗里盛着存在主义

荒诞营造剧情,喜剧包裹着悲剧的核
一寸寸地剥壳,神探福尔摩斯
面对罗生门的迷雾,束手无策,言说不可言说之说
被遮蔽的是一个球型体。无数只蝙蝠
用翅膀击打黑夜,地毯式搜寻着失事飞机的残片
乘客踪影全无,制造连环百慕大之迷
一切都只是猜测。重要的是找到那只黑盒子
黑盒子里隐匿着证据。盒子里的标本
呈现出蝴蝶振翅的声音,使我们每一个
成为整个事故的见证,局外人

整个事故空着,空着的大碗空着
空着的大碗弥漫不定形的神秘
我这个语言神秘主义者,期期艾艾
以空着的方式言说着空。蹑手蹑脚地行走在暗夜里
蜘蛛们忙碌着抽丝作茧,织出一张大网
潜流涌动,但却无声,如太平间的沉寂
即将逮住一网鱼,成为供桌上
祭奠上帝的供品。上帝啊
首先来蚕食我吧,剩下一些狼籍的骨头
成为罪犯的物证,但却缺乏起诉书

暗夜里蜗行,我是卡夫卡笔下的那只大甲虫
降生在那只马厩里,偶尔
能听到“哧哧”地
火星烧动骨节的声音
骨头里包裹住高能炸弹
蓄谋着把时间炸出一个大窟窿
看看从空洞里能流出来什么
海水?亦或淡水?或者是飞出一些碎片也好
填平这个空着的天然黑洞
证明通向城堡确实有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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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洞 戈多 发布于2010-01-17 12:13:12
2



盲眼的博尔赫斯端坐于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国立图书馆里

眼前一匹一匹黑布四处翻飞,旋转成一口黑洞

吸附无数物体吞噬进去,最终他也

掉进了语言的洞穴里,弥漫着玄学的味道

从一个世界进入另一个世界,直抵

幽暗的黑色水底。海藻凌空蹈虚着无可言说之妙

互相纠缠在一起,不断蚕食他的神经

黑暗四面八方地挤压他,同时

他也同样地挤压黑暗。黑暗是一场大幕

独角戏里弥漫着厮杀,犹如左右手互搏



博尔赫斯说——

“但愿我生来就已经死去。今年夏天,我将有五十多岁了:

死亡消磨着我,永不停息。”

这个瞎眼的老头,让自己的神经膨胀

创造出另一个世界来,独一无二,超越生死

取材于历史典故以及民间传说,将两个毗邻的世界

开一扇窗共用。他时而在这个世界偷窥那个世界

时而在那个世界偷窥这个世界。不仅他迷糊,同时让

读者也迷糊。哪个是梦境?哪个是现实?

从哪处的石头里飞出一挂金黄的老虎?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

博尔赫斯的语言飞翔,天马行空着他的极限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疑问。因为他站在玄学的中心上

不要根,热衷于自己和自己玩国际象棋,忽而是自己,忽而是敌人

角色转换迅速,用神秘主义者的腔调自言自语

血管里流淌着博尔赫斯家族的血液,他

制造谜语,而又破解。里科莱塔

看到先祖化成一块块大理石,上面镌刻着生卒年

享受宁静的死亡,尘土是多么昂贵的证据啊

心里祥和的不是戈多,戈多在戈多的心里蠢蠢欲动



戈多说——

四面八方的墙壁失血过多,面色枯槁

白帜灯见证多少只沙漏喑哑的抽泣

我是贝克特的一个符号。在别人的言语中确定自己的意义

如果那两个流浪鬼没有喋喋不休地说出我,我真的存在过吗?

戈多是躲在幕后的旁观者。他轻而易举地

就检阅了整个世界。博尔赫斯是一个神秘主义者

而戈多则是一个存在主义者,撕裂博尔赫斯的面具

呈现出荒诞的核,然后找一根钉子将戈多

悬挂在黑夜里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

点痛了我的死穴。我不是叫戈多吗?难道只是一件赝品?

那么贝克特笔下的又是谁呢?两个戈多差别在哪儿呢?

戈多是一面镜子。两个家伙,谁为幻象?谁为本体?

高更在塔希提岛制造一条谜面,谜底

早就已经湮灭。只有失忆症者亦步亦趋地考证着

我是戈多深埋地窖里的一团火,蛰居在

石头里。随着地球运转着

伺机喷薄而出,传播一场大瘟疫

而暗火就是疾病的种子



博尔赫斯说——

“我的命运,它是由忧惧,爱与徒劳的兴败组成,

以及那个金属圆片的命运,

流水将把它带到温柔的深渊

或是茫茫大海,大海仍在啮咬着“

一双大手在履行着权力,迫害草芥陷入

癫狂的噩梦之中,剥开一挂金黄的老虎

老虎成为一只死老虎。戈多,你的暗火

是虚妄,如一只小狗转着圈子

不停地咬着自己的尾巴。遵从于这种权力的统治吧



戈多说——

遵从于这种权力的统治,无异于

为虎作伥。戈多就是一双局外之眼

挂在天边,注视着一个国家及氏族

衰败的整个过程。他记录下这种衰败

嘲笑这种衰败,以黑色的幽默

让整个世界不寒而栗,知道有过一个叫戈多的家伙

曾经冒天下之大不韪。不会像这个瞎眼的老头

最终躲入虚幻的门里。不要给我一挂长鞭,请给我一面放大镜

看清楚他们的胎记以及痔疮



博尔赫斯说——

戈多其实是小径分岔花园的一只脚印

脚印清晰,满园春色明媚

脚印模糊,满园风景昏沉

鸟儿从花园的树枝上飞走了

白昼好长,刺得眼睛迷糊

人昏昏欲睡,无法打开那本

《沙之书》。你的沙制的绳索

被掩藏在黑夜的树林里。没有首页,没有末页

一个无穷大的集合在戈多的脑子里淤积



戈多说——

博尔赫斯这个老头是我的左半身

是一面镜子,照到了戈多的背影

却看不见前身,前身早已经迷失在

小径分岔的花园里。所有的梦境都是迷宫

戈多只是博尔赫斯扔出去的一把飞轮

在空中高速旋转,玄奇观止,但最后

迟早还会回到那个老家伙的手中。我的这首

《暗火札记》是从他囊里偷出来的一发飞镖

看看它到底能打多远?
地洞 戈多 发布于2010-01-17 12:41:50
3



喝酒的杯子狼籍,我恐惧于杯弓蛇影

生命是一种随意出入的暗物质,而今

我只剩下一具空壳。那脱壳而出的蝉

在夜色的哪一棵树上鸣叫?黢黑的树冠上

隐藏着一大群蝙蝠,它们睁着警觉的眼睛

而一群老鼠在街道上流窜。构成了

黑白键。我这架钢琴

发出低鸣,响起在隐秘的后花园

蹑手蹑脚地潜入,犹如

等待与佳人幽会的公子



无数个夜晚,酒精发挥效力

身体内的戈多逃离出来,俯视我的肉体

他的脸浮出嘲笑

嘲笑这个荒诞的王旭,卑鄙的王旭,猥琐的王旭

甚至他会用脚踩烂我这堆烂肉

骨节“咯吱咯吱”地响动。他诅咒着:

“我永远鄙视你!”

而那个叫王旭的家伙痛苦地呻吟着,沾满世俗的烂泥

洗不干净,越洗越脏,他揶揄着:

“呵呵,戈多你这个家伙是一个偷窥狂,只会躲在幕后……”



“登场就是开花。花谢花飞飞满天,但是我永远不败。”戈多说

“衰败是自然的法则。我活在岸边,掬起河水;而你这个家伙残存在海市蜃楼中,我比你更真实。”王旭说

“何为真实?何为虚假?”戈多白了王旭一眼

“存在的可触性就是真实,存在的玄幻性就是虚假。”王旭分辨说

戈多念了一个偈子:“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玄之又玄恰如水中捞月、镜中摘花。”王旭说

“月在天上,花开瓶中。现其影必有其实。”戈多说

“其实便是我也,尔乃其影也。”王旭

“尔乃幻象也,科学实验表明,微观粒子不仅具有颗粒性,并具有波动性,而所谓颗粒只是磁场较强的空间,其中并无一物。”戈多

两者互相对峙



王旭曰:“我是肉体的。”

戈多曰:“我是精神的。”

王旭曰:“物质是第一性的,物质决定意识。”

戈多曰:“你这个庸俗的物质论者……”

王旭曰:“你这个玄幻的自闭症者……”

两个扭打在一起,扯烂对方的衣服

时而王旭占据上峰,时而戈多占据上峰

犹如白天与黑夜厮打

两败俱伤,掉入绝境

两人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地,打着嘴架



王旭:“白天我是王!”

戈多:“黑夜我是王!”

王旭:“我号令八方!”

戈多:“你却不能号令我!”

王旭:“白天里你是一只病鸟!”

戈多:“黑夜里你是一匹病兽!”

王旭:“你丫的沉溺于假想……”

戈多:“你丫的沉溺于庸俗社会网……”

这两个小流氓争强斗狠,直杀得

牲畜的腥血淌满天空



有个老家伙坐在天堂上哈哈大笑

这一笑居然使得上帝愈显年轻

露出他那满嘴空空的口腔

而我这个戏子却在抽泣,被剖成了半边人

半边清醒,半边梦幻

半边清澈,半边混浊

成为上帝豢养的宠物,给他解闷

王旭护住食盆子,而

戈多舔拭上帝的脚丫子

这个老不死的东西万寿无疆
地洞 戈多 发布于2010-01-17 12:50:22
4


黑暗中我是一条蛇在吐火

自己也在一点一点地化为灰烬,烧不出

舍利子。灰烬扬满肮脏的夜空

残余的骨灰盛放在一个坛子里,插上一根蓍草

卜筮偷生



一只大鸟拍打翅膀飞出囚笼

无数意念滴入长河中,坐标系

张开饥饿的嘴巴,分娩出

塔希提岛上的阳光

不再弄湿我的双脚



死亡是一首安魂曲

每天夜里吟唱着入眠,梦里

提炼出一种高纯度的蓝

木鱼声声,开出莲花

遁入禅境



一件事情已经存在

从一个角度叙述这件事与

从另一个角度上的叙述,是截然不同的

正如我们在屋子里看屋外的世界,透过

一扇窗户。而事实上这扇窗户只是一个小黑点



窗户定格住某一个瞬间,而天地恰恰能够

消融掉这扇窗。窗里,窗外

昭示着穿过狭窄的路径进入幽谷

幽谷的天空读出了祥和,脚踩五彩云

化进了飘忽的蔚蓝里



头颅里的火熄灭?或重燃

也许一切都是假象,归入虚空

我的祖母抖身一闪,我的母亲轰然倒塌

她们都属于非正常死亡

从火葬场里我摩挲着残留下来的骨块,每一块



灰暗而不规则,盖棺论定——

她们一生多灾多难,两根锈钉

钉进我的头盖骨里,我浑身瘫软

她们化进了飘忽的蔚蓝里吗?

我的亲人们



他们化进了蔚蓝里面吗?

海子、顾城、戈麦、昌耀、徐迟

屈原、贾谊、王勃、徐渭、王国维

尼采、凡高、高更、普拉斯、三岛由纪夫

飞鸟溶进了蔚蓝

而他们这群人呢?



我在讲述一件事情的时候,而

这件事情同时也在讲述我

我看到镜中的祖母、母亲

她们也看到了我吗?

我看到了海子、徐渭、凡高,亦或

他们看到我吗?



我也将长眠。是两头熊即将长眠

偶而另一只熊会用舌头舔我的脸,冰冷的

黑暗孕育着蔚蓝。而我也将为

蔚蓝的一部分。是的,是

——蔚蓝的一小部分
地洞 戈多 发布于2010-01-17 12:54:09
5


夜海里漂浮各种梦境像一地玻璃碴子

将人割伤黑熊闯进梦境犹如一个黑瞎子闯进城堡

以局外人的角度触摸巨型容器踩烂一片金黄的葵花地

地面上精子撒满着犹如干涸的蝌蚪瘪着肚子

子夜是溜进住所的窃贼洗劫一空狼籍一地

片语只言散落在卧室之中卧室里我的左心房荒芜右心房死亡

输送血液的动脉血管被连根拔起明天漂浮在遥远的星球上

我贫血严重卧室里只有横七杂八地废置几张旧照片它们是我的全部

除此之外我一无所有偶而我只能站着坠入回忆之中

犹如一处处揭起伤疤的结痂我那虚无的理想主义是揉进去的一把盐痛彻心扉

这年头不生长花朵金黄的葵花已被连根拔起

所有的孕妇都被用钱买通生下畸形孽种

他们一生下来口中就聒噪着钱钱钱钱钱钱钱

这群嗷嗷待哺的孩子眼睛里喷射出欲火

是一座座随时要爆发的活火山鲜红的岩浆溶化掉一群疯子的家园

而我这个半疯半傻的家伙陷入瘫痪

清醒痛苦于麻木而我为什么不能是铁屋子里的那一个白痴呢

郑板桥说难得糊涂在铁屋子里给自己找一把保护伞

黑雨铺天盖地地落下来成为一个谜样的隐喻

隐喻是绽放在手臂上刺青的针

一点点划破我的皮肤洇出血痕来

刺出一只大蝙蝠跌跌撞撞地闯进暗夜的怀抱里

再淋漓酣畅吧将我的身体刺出无数只小孔

我幽幽地吹响在这空无一人的暗夜里

暗夜里只生产野兽不生产人让野兽贱如蚁命

黑夜这个魔术师点金成铁点羊成狼以丑为美

张开着一个巨大的博物馆展览千奇百怪的牙齿

整个历史教科书讲述整个牙齿的演化史犬齿发达

撕裂一只只动物的毛皮弱肉强食是自然法则

剖开一颗颗跳动的心脏挂在自己栖息的城市里加上各种染料做成霓虹灯

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啊是多少颗跳动的心脏有多少颗亡灵围绕着上下翻飞

整座城市就是一座死人岗子

鲜血在街道上流淌流入下水道里

簌簌响动是多么优美的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啊

死人岗子同时又是角斗场一茬一茬奴隶前仆后继

为了争夺钱钱钱钱钱钱

钱是王八蛋钱是王八蛋王八蛋就是享受

一部《金瓶梅》在城市上空打开演绎西门庆的前生与今世

武松却沦为阶下囚面对杀兄夺嫂的仇人在堂上饮酒

酒——酒损精神破丧家,语言无状闹喧哗,跷亲慢友多由你,背义忘恩亦是他;切须戒,饮流霞,若能依此实无差,失却万事皆因此,今后迎宾只待茶。

色——休爱绿丐美朱颜,少贪红粉翠花钿,损身害命多娇态,倾国倾城色更鲜;莫恋此,养丹田,人能寡欲寿长年,从今罢却闲风月,低帐梅花独自眠。

财——钱帛金珠笼内收,若非公道少贪求,亲朋道义因财失,父子怀情为利休;急缩手,且抽头,免使身心尽夜愁,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与儿孙作马牛。

气——莫使强梁逞技能,挥拳颗袖弄精神,一时怒发无名穴,到后忧煎祸及身;莫太过,免灾循,劝君凡事放宽情,合撒手时须撒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金瓶梅》开篇四贪词曰

西门庆与潘金莲在王婆的茶房里苟合

西门庆与李瓶儿在花子虚的卧室里苟合

西门庆与春梅在潘金莲的房里苟合

西门庆与书童儿在书房里苟合

三拳打死猛虎的义士连连叹气

噫吁戏,危乎高哉!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他的前辈孔子周游列国如丧家之犬

明朝里商贾横行经济发达精神的灰烟消云散

官商勾结穷人泛滥是一只花瓶

插进享乐主义的这束罂粟终于开出一部《金瓶梅》

《红楼梦》退隐退出舞台

我分明听到自己血液里挤压一条蛇在躯体里潜行

却无迹可寻等待着我的甄别

武松讲述《罗马史诗》的故事追忆一个时代

其实只是布卢姆的化身而潘金莲化身玛莉恩

斯蒂芬·迪达勒斯踱出学校徜徉在沙丘海滩

普洛斯幻化成狮子豹子长蛇流水和树木

玛莉恩梦到了她的情人组成的展览会

我就是斯翟芬·达迪勒斯在寻找自己的父亲

找到布卢姆却痛哭流涕他的杀兄仇人西门庆

左手搂着潘金莲右手搂着李瓶儿饮酒交欢

而武松却无可奈何所谓《水浒传》武松杀嫂只是施耐庵的杜撰

施耐庵这个急功近利的卤莽家伙

我身体的右边里隐藏着一匹绵羊它和我身体左边的恶狼

时而和睦时而对峙

恶狼咆哮出《金瓶梅》互证着

绵羊吟出盛唐时期的山水田园诗——

          过故人庄

             孟浩然



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

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开筵面场圃,把酒话桑麻。

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鹿柴

          王维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返影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江雪

           柳宗元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默默忍受命运的暴虐的毒箭,

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无涯的苦难,通过斗争把它们扫清,

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死了;谁着了;什么都完了;

要是在这一种睡眠之中,我们心头的创痛,以及其他无数血肉之躯所不能避免的打击,都可以从此消失,那正是我们求之不得的结局。

    (选自朱生豪翻译的《哈姆莱特》)

国家的版图已经四分五裂泰坦尼克号

葬身于冰冷的海底头脑荒芜

浑身伤口发炎,我越陷越深

半个我幸福大笑半个我嚎啕大哭

阿斯匹林失去了药效我成为一名囚徒

屋顶上一只猫注视我发出叫春的声音

它在屋顶上蹑手蹑脚地如一只幽灵巡查在自己的领地里

这个通灵者一直在觊觎我

口中喷出黑色的墨汁将我隐匿

这墨汁分娩出我的诗歌

炼金术者在黑暗的土地上开垦罂粟园

盗窃走词语中的气场在气场中韬光养晦

用手抚摸夜色中的这座钟楼

隐士无语同时又是存在主义者

我的话语已活在诗歌里
地洞 戈多 发布于2010-01-17 13:03:17
6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

如是我闻。黎明在黑暗中生长,鱼肚白波纹次第涌来

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在

光线穿过空气与树林,把足迹印满河岸

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

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交织的迷宫中弥漫出黎明的气味

所有的伤痕结痂后一一脱落,阿难诵读的

《金刚经》是一片阿斯匹林,使我归于平静

度我这匹白马涉水而过。世尊啊,油灯已经备好

请为我点燃吧,烛灯如豆



坐在四面苍白的房间里面壁

红细胞减少,我不是达摩祖师

般若是海,漂起我这块木板

波罗蜜多是一条路。路就是供他人走的

路若隐若现,延伸到废弃砖场的旧址里

沙之书落满尘埃,隐藏在

我的书架深处,不敢打开

赤裸的双脚在黑暗的地上摸索

却找不到我的鞋子。我在黑暗中消磨得太久

世尊啊,请把甘露滴入我这个眼疾者的瞳孔中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世界的深处是一片大寂静。寂静是一种大智慧

双手就是两扇门。门扇吱扭打开

空蒙的深处是一座后花园。落满尘埃

结梁的蛛网讲述一座大观园的前世今生

铭刻的字迹模糊,咒语使门扇紧闭

谁曾经走进这座花园,目光洗过一草一木

从而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如佛堂檐下的

那串风铃,响彻千年。空,不二法门,以风的

姿态吹着时空,打开了

一片深蓝色的疆域



风引领我穿入镜子的内部

光与影呈现了世界的隐秘

我以秘史的叙述方式进入

语调轻松而平静,进入

舞台深处的沉寂。世界沉寂

只有风吹动菩提树的声音

头脑里长出一棵菩提。骑上一匹白马

驰向空蒙深处,无涅槃而灭度之

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如是我闻。诸法空相

眼睛、耳朵、鼻子、嘴巴都是空相

虚妄之像逐渐流产,而

那种深蓝在我的体内孕育

一只白蝴蝶飞着,就这样飞着

不管是飞在花园里,还是飞在原野上

都是飞舞在明媚里,春天

永恒的春天安详。我以皮肤呼吸

感受这个世界的明澈。佛说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展开蝴蝶的翅膀

庄生才得以逍遥游

各种柔软的器官在春天里脱落

皮肤越来越敏感。蝴蝶的歌唱

栖息于林中的枝头

栖息于祗树给孤独园的枝头

栖息于世尊的肩头,一动不动

在虚无中更加坚实,以它的微弱

唱和着世尊的玄妙清谈

众鸟喑哑,流水止步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身想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

五蕴皆空,十二处皆空

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是故《金刚经》曰: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骑上白马四处飞翔

突入一片澄明,游刃有余

天空澄明,镜子澄明

你见我澄明,之于我见你澄明

果园的枝头空无一颗果实

却依然称做丰收



依然称做丰收,大丰收

果园的枝头空无一颗果实



大地归入沉寂

所有的硬壳泡入醋酸中

渐软化。杀菌消毒

无可言说的一个世界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相看两不厌



老虎、绵羊、骆驼溶化一体

是为金刚,无坚不摧,无虚不入



(提萨陀,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褥多罗三藐三菩提。)

石头液化为水,止水是一面镜子

映出所有。门扇紧闭

门闩牵上一物。这物非轻非重

心存一念。马在伺机踩烂栅栏

融入清虚,一片自然



这隐秘的世界生生不息,诞生出了

那眼深泉。这面镜子

映出了瞬间,照出了永恒

同时分娩出一块通灵宝玉



这块玉晶莹、通透

成为护生符

每天佩带我的颈下



(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

沐浴更衣。虔诚打坐

诵读我的大神咒,大明咒,天上咒



卡夫卡蜷缩着甲虫的身子

城堡的道路忧心忡忡

每天让潮水洗刷三遍

多吃蔬菜,少吃肉,少吃盐

这是一个欲望丛生的城堡

我的任务是擦拭那面镜子锃亮



我坐在废墟的台阶上打坐

一级一级的台阶通向早已废弃的神殿

神像面容枯槁,一副大病未愈的神情



台阶之下,肉体迷乱的人群

迷醉于各种假象之门,人手一册

《金瓶梅》,成为行动指南



我念我的大神咒,大明咒,天上咒

其实都是大悲咒



(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此波罗非彼菠萝。如果说有相同之处

都是水果。一为满足于口服之欲

一为满足于灵魂之欲

灵魂里有只鸟儿在歌唱:

波罗,波罗……



波罗,波罗……



揭谛揭谛  波罗揭谛

波罗僧揭谛   菩提萨婆诃



每日默念三遍

梦里也默念三遍

头脑高烧渐退

掌纹清晰起来



揭谛揭谛  波罗揭谛

波罗僧揭谛  菩提萨婆诃



我从河流中而来

阳光庇护一滴水

化入河流

澄  静





2007年5月1日——5月17日一稿于家中

2007年5月26日——6月8日修改
大独木桥的个人空间 大独木桥 发布于2010-01-17 13:27:55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
——我是我自己,我从来处来,我往去处去!
地洞 戈多 发布于2010-01-17 13:45:33
回复 7# 的帖子
那个我自己的我又是谁?呵呵,新年快乐!
大独木桥的个人空间 大独木桥 发布于2010-01-17 13:51:05

QUOTE:

原帖由 戈多 于 2010-1-17 13:45 发表
那个我自己的我又是谁?呵呵,新年快乐!
是你前世的冤孽
地洞 戈多 发布于2010-01-17 13:59:04
回复 9# 的帖子
未曾生我谁是我,生我之时我是谁……
Elford的空间 elford 发布于2010-01-17 14:42:12
宏篇巨制!读前两部分,仿佛进入史前的熵的参照系,那里炮弹服从量论,万有引力,如果你逆时针观察,它更像一个女子跳崖,而不是坐而论道,构造就是等效,而参照体系,说实话,都散发着大师独特的光辉。
戈多,我还会读下去,直至弄清楚每一个词根的确切含义。
地洞 戈多 发布于2010-01-17 15:43:37
回复 11# 的帖子
呵呵,老兄过奖了,这个是以前的旧作!还请多多指教哦!
郑文斌发布于2010-01-17 18:15:47
年轻的人类总喜欢以智者自居,精明的蚂蚁
给一口热锅就足以炎炎
黑衣者阅读一部书,随意乱翻
玄学的中心静卧着一只猫
一猫九命,而人只有一命,我知道
最好的褒义成语:一命呜呼

巨碗空着,时间空着
空着的就这样空着,诗人说:
“我的葬礼一寸寸破土
我甩手离去的当天
巢,就空了
空,空着”

好诗,兄弟的诗性语言才华展露无遗。前面所引部分尤其诗意盎然。就是太长,读了第一部分几乎把累垮,兄弟。
郑文斌发布于2010-01-17 18:20:45
一双大手在履行着权力,迫害草芥陷入

癫狂的噩梦之中,剥开一挂金黄的老虎

老虎成为一只死老虎。戈多,你的暗火

是虚妄,如一只小狗转着圈子

不停地咬着自己的尾巴。遵从于这种权力的统治吧


语言一泻千里,读来兴致勃勃,颇为不易。思辨性与诗性俱佳,我习惯性地要找寻意义和价值核心啦。
地洞 戈多 发布于2010-01-17 18:26:39
回复 13# 的帖子
呵呵,是有些地方过于晦涩,人为痕迹太重,从这个方面来说我是不满意的……
地洞 戈多 发布于2010-01-17 18:28:25
回复 14# 的帖子
这里的权力应该是尼采所说的权力,而非仅仅政治的那种权力,外延更大……
郑文斌发布于2010-01-17 18:32:07

QUOTE:

原帖由 戈多 于 2010-1-17 18:28 发表 这里的权力应该是尼采所说的权力,而非仅仅政治的那种权力,外延更大……
我兄弟对自己要求很高,可喜可贺!那前途更可期待了,握手!
地洞 戈多 发布于2010-01-17 18:34:07
回复 17# 的帖子
写作对我来说更像个人修炼,内省力尤其重要!兄弟,远握!
地洞 戈多 发布于2010-01-17 18:35:42
回复 17# 的帖子
兄弟,是七几年的?我是七五年的……排排年庚……
张伟良的个人空间 张伟良 发布于2010-01-17 20:05:43
时间之前是什么?时间之后是什么?时间是一座桥梁吗? 这种追问有人类就一直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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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水,存在是石头。水泡着石头,犹如汤泡饭 有力,待我细读。
-
云南匪石的蜗居 云南匪石 发布于2010-01-17 20:11:08
智性而厚重大气,好诗!问好!
我来说两句

(可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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