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剪纸

母亲这代人，从小由于成长在特殊的年代，故而错过了接受良好教育的机会。然而，即使这样，她所拥有的生活教育，也是我们这代年轻人无存体会的。我以前只知道，母亲特别喜欢秦腔，她是站在黄土高坡上领略大自然的灵趣的，到现在，随着人们对民间文化的某种疏离，母亲也不大怎么唱了，只是在闲暇之余偶尔翻翻那发黄已久的剧本。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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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人的业余爱好见出人的生活质量欣赏品味”。可惜的是，当商品经济充斥了人们的大脑时，谈欣赏品味仿佛是件极其奢侈的事。“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成为了人与人之间的存在的黄金法则，谁人会想这条从动物身上浓缩出的公式，用到“高级”动物身上是否合理呢？今天g[ |8P~

母亲把我们养大了又做了半辈子的家务，孩子都大了本该有闲心做些有趣的事儿。然而，她还是对子女放不下心来，一天到晚，记挂着出门在外的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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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地才领悟到人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时是最富于创造力的，就在这些日子，母亲料理完家务后，就操起工具剪纸，白天绷紧了弦忙于家里琐碎的家事，晚上发挥想象力把眼和手结合起来，就能剪出神态毕现的飞禽走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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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常在想，我们这代人到底有什么：流行歌曲？还是人造玩具？这些东西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吗？或许都不是，当形形色色的物质使我们眼花缭乱之时，我们反而不知道做何选择，尔后便像蚂蚁一样朝着同一方向趴去，使个人的喜趣随之大众化，自己也无法驾驭个人的情感世界。我承认不存在完全脱离以物质为载体的个人喜好，但是在自由选择之前我们已经被物质异化，从而成了物质的奴隶。就拿喜好来说，与母亲这代人比我们好像依然空乏了不少。不同的两代人，假若将追求这块儿地一分为二，一边是生机盎然，一边却是杂草丛生。即便如此，可艺术总有相同的东西，那种从必须走向自由的灵魂世界以最具个性的方式传达出人类的思想火花。我和母亲生活在一起这么多年了竟没有发现她会剪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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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那些剪纸活灵活现的表现出动物的神韵，那飞翔的燕子，那觅食幽默的小老鼠，那栽树的农民，那游动的鱼儿，那怒吼的狮子，那奔腾的马，都在简繁的动态中表现出一个热爱生活的心灵世界，有一股：“删繁就简三秋树“的味道。母亲并没有学过理论和美术史，完全凭着自己的兴趣和悟性，她用剪回答着大自然的感染力，诠释着对生活的乐观态度。今天wB.E0l:_`g

    看来古人所说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确实很在理。喜欢文字的人，适当的时候应该跳出以文字为生的文艺圈子，到非文学的人群中泡一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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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欣赏了母亲的剪纸作品后，得知剪纸把实的部分剪掉留下一些空反而突出强化了整体效果，虚实相同。而现在的诗歌小说大多喜欢渲染铺排把读者的目光塞得满满的，不留一点空间，这样做实际上是把读者的大脑当成了遛马场，从而在肢解某部作品时读者是受排斥的。即使读者有自己的见解，可是在与作者思想的碰撞中，没有产生火花，反而成了完全接受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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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闲逛，发现在街上有剪人影的，有倒邮票的，有收购古钱币的，有收古玩儿的。而什么东西一沾上铜臭就变味了。像母亲的这种也就是剪着欣赏就足够了，别无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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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为，只有我们这代人有爱好，懂追求，今天真的为这样的想法脸红。母亲，也有爱好，只是当作为子女我不知在何时忽略了她时，慢慢的她也习惯了把自己的情趣隐藏起来。很是羞愧，某天看见老土的母亲就想闹闹情绪时，不知道那时的我面目多么可憎，我连做人的最基本的良知底线都敢触及。还有什么可以敬畏的呢？想起黑格尔说的：“一个没有形而上学的民族就像一座没有祭坛的神庙”。没有了祭坛，也就没有了信仰，没有了神圣价值，没有了敬畏之心。我会迷失的这么远，多半得赐予这个国家。在这个功利至上，精神贬值的社会里，我也成了一个被动的适应者，在这一过程中，熟人圈子在某种意义上取代了亲情，使我连生我养我的母亲都可以忽视掉。今天_9IeI ^ EU_X

剪纸，在唤醒我良知的过程中也把时光之风的擦痕定格了，原来，小情趣里也有大世界。只是，对不起，我的母亲，在岁月的隧道里，我忽略了您的爱好，整整二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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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于二零一五年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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