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书（一组）

《秋水图》

一条河在开阔处撤去床榻
白色的水鸟飞起，像
谁发髻上刚刚松开的玉簪。
偏爱写意的秋风随手
删去了激流与暗涌。
两岸，草木怀抱琴瑟
一枚黄叶慢慢落在水面
似王的旧披风，重新
披在逸出宫门的女子肩上。

《己丑春》

五楼，己丑初春
一个人怀揣
九五之尊，推开窗
一簇迎春的黄微乎其微。
她纤细的腰肢
随风倒伏，那一瞬
我抓住了叵测的小辫子。
而经冬的衰草
一脸的不屑，仿佛
大地的枯荣与己无关。
其时，我内心幽黯
在五楼鸟瞰
虚荣至虚无之旅。


《斑马谣》

不见旷野，不见池塘，我们
无法自生春草。整日忧心忡忡
穿斑马服，过斑马线。

鞍是别人的，缰绳是别人的，鞭子
是自己的。我们遇到的多是
准天使，偶尔也会露出一两颗獠牙。

常在深夜里嘶鸣，鼻息里有浓重的
腐朽味。悬空的马厩里我们选择
凭栏，沿风吹草低眺望，故园斑驳的光影。

《蟋蟀辞》

那些在月光下卿卿我我的蟋蟀们忽然
死在粼粼的晨光里，样子并不难看。
之前我把它们看作，隐士，喜欢
在寂静的角落或夹缝里寻欢作乐。
近前细看，有一层郁郁的浅灰
大抵是作爱时不小心留下的痕迹。
周而复始，携带节日与末日的蟋蟀们
脱去盔甲，偶尔的窃笑和鬼脸
多美！俗人不知，小小的音箱里
杂乱无章的小曲儿中藏着多少快感。

《午门诗》

对于生死来说，这是一扇反复被
虚构的宫门。我乃一芥草民，也可以
虚构一辆牛车，载上薄薄的草席
途径午门，示意那些无人认领的
喊冤的鬼魂，上车，远到看不见
午门，和过去。在开阔的野外
裹着深埋。小小的土丘之上，一年一度的
白雪。青草。要多真有多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