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丑初春

《流年》

记不清是哪一阵风将我拐走
之后转让、命名，直至面目全非。
母亲坐在凉凉的土丘上，举着
恍惚的桑葚。一只铜镜似的
瞳孔，忽隐忽现。

被囚禁的时光至今还懵懂着
一些帐单正悄悄付之流水。
我已放弃逃逸，流浪的
桑叶刚刚跳下自己的扁舟
彼岸，我的乳名已不在蹒跚。


《蟋蟀之死》

那些在月光下卿卿我我的蟋蟀们忽然
死在粼粼的晨光里，样子并不难看。
之前我把它们看作，隐士，喜欢
在寂静的角落或夹缝里寻欢作乐。
近前细看，有一层郁郁的浅灰
大抵是作爱时不小心留下的痕迹。
周而复始，携带节日与末日的蟋蟀们
脱去盔甲，偶尔的窃笑和鬼脸
多美！俗人不知，小小的音箱里
杂乱无章的小曲儿中藏着多少快感。


《午门》

对于生死来说，这是一扇反复被
虚构的宫门。我乃一芥草民，也可以
虚构一辆牛车，载上薄薄的草席
途径午门，示意那些无人认领的
喊冤的鬼魂，上车，远到看不见
午门，和过去。在开阔的野外
裹着深埋。小小的土丘之上，一年一度的
白雪。青草。要多真有多真。


《中秋》

刚好有个过度，刚好有
一轮圆月盛放疲倦的草籽和雨水。
你不来，我只好用这凋零的桂花下酒。
我放走怀中的玉兔，因为它一再
舔我的旧伤。好了，一切都是暂时的
等中秋过了，我得好好睡上一觉。


《五楼，己丑初春》

五楼，己丑初春
一个人怀揣
九五之尊，推开窗
一簇迎春的黄微乎其微。
她纤细的腰肢
随风倒伏，那一瞬
我抓住了叵测的小辫子。
而经冬的衰草
一脸的不屑，仿佛
大地的枯荣与己无关。
其时，我内心幽黯
在五楼鸟瞰
虚荣至虚无之旅。



《刺青》

转身，斜睨
一双小脚踩着谁的软肋。
衣衫褴褛的他，风一吹
露出温暖的
胎记。

砸上明月和清风的
镣铐。头顶一蓬枯蒿
依稀草长莺飞，雾薄雨细
罢了罢了。灯红酒绿处
魂灵作案，皮肉服役。
那人走壁飞檐，将
繁花一一镂空。


《斑马曰》

不见旷野，不见池塘，我们
无法自生春草。整日忧心忡忡
穿斑马服，过斑马线。

鞍是别人的，缰绳是别人的，鞭子
是自己的。我们遇到的多是
准天使，偶尔也会露出一两颗獠牙。

常在深夜里嘶鸣，鼻息里有浓重的
腐朽味。悬空的马厩里我们选择
凭栏，沿风吹草低眺望，故园斑驳的光影。

 

2009-3-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