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鬼

這天農婦嫌了他幾句窮要飯的話，他便撒起酒瘋，滾到大街上罵起了衙門和老婆。他說老子就是不拍他媽驢的屁股，他媽驢的屁股香呀，老子拌大醬吃蔥，老子樂意，老子痛快，老子是條熊，不做那狗日的狗要飯的！農婦聽這不像人話，驚得眼珠子一瞎，直吐出了幾團棉花，抓過爐子裏一塊熱烘烘的煤球捂著胸口奔出去啦。

酒鬼罵罵咧咧有恃無恐，忽然喉嚨一緊，嘎嘎兩聲，喉頭凍成冰塊順著咽喉管就滾到肺腑去了。酒鬼平生雖沒大出息至少一張熊嘴自由自在，罵頭頭罵皇帝罵祖宗，全憑一腔熱血，眼下一時失聲，有怨難言，有恨難語，比丟了腦袋更窩囊，感覺不像個人。

農婦邊跑邊吐棉花，棉花帶走體內三分熱氣，叫她冷得縮短半根肋骨。她眼見丈夫一個屁股砸到地上，不再動彈，四周的水汽嘶嘶蹭到臉上結成白白的雪。農婦眼疾手快，將煤球掰作兩半，不由分說往丈夫嘴裏捅去，再扯兩條吐出的棉花逗起丈夫嘴裏的煤球火苗。

酒鬼豁然開朗，攙著農婦回到家中，數月不出家門。冬天太冷。

2012.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