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條嬰兒的出生

 

一天（組詩）

一條嬰兒的出生

他從高高的跳臺

撲入水中

於是

地圖上某一點抖了一下

人們慌忙地

把他打撈上岸而

嬰兒在別人的幸福中

啼哭並把

世界交給洪水

白天掀開被子

白天掀開被子

對他說：

她要走了

你還躲在夜裏

好像一隻表卻被取走電池

耷拉在床上雙腳叉開像壞掉的指針

指望著世界停止的時候

刷牙

火車站為瘦身而吐出人群

把牙膏涂滿計程車

橫刷過路面

在潔白的牙齒身後是

你和我像兩顆疼痛的牙齦

從後視鏡消失

一個理想者的早晨

黑麵包啃碎饑餓

被唾沫卷走

時間衝到胃中形成怒氣

你拼命打嗝，並

以此為大炮把早晨和麵包屑

一同轟向窗戶

看門人

你慌張地

整了整制服：

沒能擋住秋天。

索性為秋天守門。

第一節課

天花板垂下看不見的繩索 

吊起一群黑色的頭

一張臉出現

鐘杵般砸過來

奔跑的雨靴

他從旁人的手中掙脫奔跑進他的影子

就像雨天叫他把家搬進雨靴

有一朵烏雲始終跟隨他

他確信那是他在天上的牧人

於是他從旁人的手中掙脫奔跑進他的韁繩

就像暴雨中一雙奔跑的雨靴

而陽光在他四週散開形成廣場

花期是短的

花期是短的

甚至拽不動一塊石頭

甚至連這場雨的昵稱都沒起

甚至覺得季節還不夠嚴厲

花真傻——還把槍口朝向自己

夜歸的蚊子

是一隻黑眶蟾蜍的舌頭

從第一級臺階

把我卷走

心跳

螺旋形上升並停止在

我死死摳緊的

一聲門鈴

回家

取出抽屜

跳進去

關上

自慰

他夢見教堂的頂尖刺破

一隻小鳥的翅膀

翅膀上的天空傾斜

大塊大塊的雲

墮落深海——

接著響起了晚禱

尖海螺

冬夜哆嗦著將我捲進一隻尖海螺

我蜷縮進深處而擠出鼾聲一顆一顆滾下床頭

大海就是這樣發出了號子：

宣佈退潮並把沙灘留給貝殼孵化星辰

痰

我夢見一隻醜陋的公雞撲向山崗。

塵土紛紛將掙脫的羽毛舉過籬笆。

黑夜逐趕我的腳步恰如它的皮鞭：

閃電，落滿

哮喘病人的脊背，使他

突然收攏胸膛

任憑捲曲的喉嚨長成公雞的模樣。

黎明迎面飛來似一口膿痰。

詩人

扁擔的一端是貧窮

另一端是我

挑夫從當鋪轉身

取走漢字

附注：整理自“石水軒”http://blog.sina.com.cn/shishuizhixu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