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

老天爷

1、
老天爷，你看
我是这么解释青春
青春是邻居少女腋下和腿间的阴影
是月光下不知疲倦的自我按摩
是一次次在同一张凳子角上
撞破的膝盖
是双腿哆嗦的像筛糠
手上挥出的刀光
砍向另一张同样年轻的脸庞
是想象在八万里外的洪荒驰骋
实际被一分钱捆绑
没法动弹
是敏捷是新鲜是源源不断的澎湃
是笨拙是慵懒是一串射出的子弹
是一个夏日黄昏冲出人群的哭泣
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
站在无人的站台上
无声的歌唱
是三次寻找离开故乡的道路
是二次上下左右之间的徘徊
是一次对出生之地的探访膜拜
是一个接一个迎面扑来的名叫命运的问候
唯一缺席的
就是计算

2、
老天爷，你看
我们来说说爱情怎么样？
我知道这本是一个奖赏
对传递种属工作尽力而为者
应当受赏
不过你我都知道
说到爱情，你多少有点尴尬
因为我们设计交易的才能
实在是大于你的想象
你精心安排的
阴阳交融化生天地万物庄严仪式
我们随便就给搞成了谈判
公司式的贸易手段
虽然我们唱着白发三千丈
把所有栏杆都拍断
可实际上，我们的所作所为
和任何一家贸易公司的做账
没什么两样

3、
老天爷，你看
如今的爱情是多么简单
可以以各种名义
被放到各种各样的舞台上
被围观
女孩们，这些曾经神秘娇艳的花朵们
站在台上
有标价，被打量
你需要的是掂量和谈判
她需要的是被肏和供养
人到中年的时候，我才明白
所有的女孩都只能拿来回忆
和所有的爱情
一样

4、
老天爷，你看
我目睹过死亡
各种各样
有的安静，有的狂放
有呼喊，有哀叹
颜色和形状没有同样
但到了最后
每个离去者都会叹息
深深，长长
就好像是终于放下了沉重的
负担
干脆利索的把回光返照
掐断

5、
老天爷，你看
有些人生来就是榜样
供人效仿，景仰
就像被精心策划雕琢的石像
就像一个年轻的服务生
端着一盆价值8888元的鱼翅汤
跻身金碧辉煌宫殿里上班
他们年轻鲜活的肉体
在贵重的腐烂面前紧张
有漂亮强健的阳具
从来不用
只用来展览
还有些倒霉蛋正相反
生来就是砧板上的肉
逃到哪里都只是
被觊觎的午餐
是谁诅咒了他们
喝水塞牙吃肉滑肠
走在路上鸟屎浇头
睡在床上腰肌扭伤
追姑娘被甩注册登记被删
最后在公共厕所方便的时候
可耻的死于一颗不知哪里飞来的
流弹

6、
老天爷，你看
生命是不是其实就那么简单
凝聚成形，成长然后
腐烂
最后是一阵风吹过
消散消散

7、
老天爷，你看
我一直在枪林弹雨里穿行
关于善恶美丑
关于阴晴圆缺
关于上下左右
关于进出
关于相聚和离别
关于有，还是没有
各种规格颜色味道的语言
就像子弹
呼啸着扑面而来
一开始我还试着躲闪、遮挡
后来我淡定了
学会了视而不见
中一枪最多也就是个趔趄
或者躺着舔伤口
然后是爬起来继续上路
这让我觉得自己
有点形象
比较符合你的
期望

8、
老天爷，你看
关于命运的神秘我这么想
为什么我没能成为一个罪犯
或者至少有机会
能在西部的草原上
游荡
用六发左轮手枪
射击啤酒罐，或者
黑发耸胸的姑娘的目光
如今我像所有人一样
成为一个盲肠
派不上什么用场，却
仍然不知羞耻的吮吸
生活在别处的人的
营养
不过我坚持认为
那一定是你的，绝不是我的
悲伤

9、
老天爷，你看
天空中挂满了各种主义
大地上种植着千百万的颠沛流离
离合悲欢
在天与地之间
哲学艺术祈祷和骗子的演讲
飞来飞去
飘飘荡荡
在你突发奇想制作的世界上
真和假对和错美和丑
交织纠缠
假装一付神圣不可侵犯的处女模样
边流口水
边建设贞节牌坊
在万丈红尘的掩盖下
轻松的撒谎
老天爷呀
跌跌爬爬走过万水千山
生吞活剥吞咽无数思想
以苦思冥想当茶
为找寻唯一的真理佐餐
结果是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早晨醒来
发现一切都敌不过
一个和你一起对酒当歌的少女
微红的脸蛋

10、
老天爷，你看
关于活着，我这么想
有些人忙着喂自己
吞咽着所有可以果腹的营养
包括理想
吃着吃着就老了
有些人忙着对自己撒娇
和有同样爱好的人互相撒娇
就这样乾坤颠倒阴阳交火
爱着爱着就老了
有些人忙着数钱
拿那些纸片当爸爸和儿子
流着泪水倾诉衷肠
数着数着也老了
有些人忙着说故事
对着天地和人群演讲
滔滔的话语和文字一直淹没到他们的头顶上
说着说着也老了
你看，我就是这样想
在一段星空下
在山峦起伏波涛汹涌的苍茫中
在玫瑰和谎言装饰的上
在用来睡眠交配虚构感伤的床边
在牙牙学语和白发苍苍的对视间
在匆匆的脚步和呆若木鸡的思考背后
在声嘶力竭的歌唱时
我们在做，你在看
我们做着做着就老了
你看着看着
会怎么样？

11、
老天爷，你看
你给世界注入声响
这让生活显得热闹非凡
让我们的耳朵看上去
不再那么像无用的装潢
我听到过婴儿坠地时的歌唱
听到过天空闷雷炸响
听到过大雨走过屋顶急促的脚步
和在窗玻璃上操切的酣畅
我听到过一个少女睫毛在生长
听到过一个老妇牙齿断裂的忧伤
听到过山对水恶骂
别绕着我转混蛋
我听到
一个打铁的壮汉在休息时
用一种古老的曲调
赞美他的小娇娘
一个卖肉的屠夫挥汗如雨
自豪又献媚他手上的刀
真他娘的爽快
我站在离得很远的地方
听到嗜酒的诗人歌唱他偶尔看见的河山
听到便秘的圣贤痛苦的呻吟着他的腹胀
听到初次看见王昭君时帝王隐隐的长叹
听到唐伯虎画春宫时
手中的画笔
第100次掉到地上
我们都站在很远的地方
都能听到奥斯维辛的哭喊
都能听见AK47的曳光
都能听见在苍茫的大海上
鱼雷亲吻着客船
就像鬼头刀
划过脖子一样
老天爷呀，你看看
无论是莫扎特还是杜十娘
其实和一群群飞舞的苍蝇一样
都用声音挑逗着我们
让我们神思迷惘
恍惚中
我们似乎知道
生命其实是小提琴上G弦对B弦的调戏
是师父对弟子的棒喝撒谎
是一只无知的小狗
对着初升的月亮
不知疲倦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