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拾忆

周日的某个午后，晴好，百无聊赖开车路过老家，远远瞥见尘封了5年的屋子在一抹绿意丛中酣然静卧，这熟悉而陌生的乡土情感，以鬼魅的流动速度，细微地渗透包围过来，该是回去瞧瞧了。

经历了些年岁的大门，斑驳了朱红，裂痕处露出原木的纯朴色泽来，虽比不得碎纹瓷器的韵味，倒也黯淡地温实。支扭的推门声也是久违的亲切，屋内并没有意料之外的一地狼藉。红木八仙桌上，整齐摆放的座椅上，吊扇吊灯上，连三米见长的落地镜面上都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这一切似乎在静静控诉着这些年它们被主人所遗弃而承受的孤独。想来这只有老鼠陪伴的日子里，老屋已经习惯了星辰变幻，潮汐涨落，没有树的年轮，它也懂得堆积起灰尘来细数流年。

推开中堂的门寻找，果然，背后的那把木板量尺还在。那时候每年我的生日，父母总让我站在门沿背后背对着尺，把我的高度用小刀刻下，于是刻度一节一节高升，时间也就一节一节在走。我忍不住伸手抚摸被记录下的成长轨迹，清晰地烙印在这里的记忆之门瞬间被冲开，此刻我方后知后觉得跟老屋打起了招呼，这些年，你还好吗？莞尔一笑，避开了油腻腻的厨房拐个弯，便径直上了二楼。

对，相册就在静静地躺在二楼的卧室的床头柜里。轻轻抖动那些沉睡了良久的册子，灰尘披上金色的阳光，满屋子飞散。靠在窗台上，和风自然地吹开一页页泛黄的相册，重温父母年轻时的容颜，感受那个质朴纯真年代的最珍贵的记忆。这些老照片里，我们眼眸是那样的清澈晶亮，似一泓碧泉，还笑得那样的羞涩纯朴，像春日的暖阳。

     “吱吱”，对小动物并不过敏的我突然被打断了思绪，自觉地回头转向传来声音的书柜。原本整齐排列着的奖状也许比较可口，不知养活了几代老鼠，它们居然还算义气，留了些残破不堪的碎片供我足以缅怀学生时代的骄傲。记得书柜里大部分被我早年翻看的书，最终都落得个失踪的下场，父亲的几番臭骂就会立马适时地回荡在耳边。这算得那年幼无知的我迷糊时犯下的错，不然，又可以多解决几只老鼠的温饱了，不是么。厚厚的汉语字典居然还在，里面却夹着我淘气时抓来青蛙压扁后的尸体（我自认为是标本）、夹着银杏叶子、夹着无聊时涂鸦的古代仕女图、夹着小试牛刀绣着牵牛花的帕子……夹着我大半个童年的生活。

     只是当回忆太过积聚，使得一些遥远记忆中的说话浮到嘴边，让人忍不住想再听一遍。因为没人堪寄，所以此刻只能借一双耳朵，说给自己听了。 是啊，在老屋里，感受着明天变成了今天成为了昨天，最后成为记忆里不再重要的某一天，我突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被时间推着向前走，这不是静止火车里，与相邻列车交错时，仿佛自己在前进的错觉，而是我真实的在成长。

    当再次走出这扇门，原本以为我已经把回忆关在了老屋里面，其实回忆一直都在，那静默的岁月也一直陪伴着我让我成为另一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