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郏县烈士陵园》

它躲在一个荒凉的角落里
让我找了好久
每到一个地方
我都会先去烈士的栖息地接受洗礼
但直到今天才来故乡的烈士陵园
是因为不敢面对前辈们
怕心儿碎裂，无法修补

天空中小雨迷蒙
鸟鸣隐藏于喧嚣的小城深处
我使劲放轻脚步
怕惊醒了刚刚沉睡的人儿
他们死前没有见到自己的母亲
死不瞑目
欠着母亲的生养之恩
大张着的口
无声却撼动着所有敏感的耳朵

死了就无所谓什么鲜花和掌声
死后万事空
再也不会与尘世发生联系
只会让后来人怀念、纪念和愤怒
是的，我愤怒，原因很多
我不能原谅郏县对你们的忘却
我不能释怀
吃奶后转身就走的逆子和叛徒
会遭天雷轰的

当我把尘世的债还清
我来陪你们
我为你们唱山东、安徽、湖南、湖北、陕西、山西等地的地方戏
聊慰你们的思乡之苦
也唱豫剧、河南坠子
呈现郏县人民不能忘却的怀念
这些还远远不够
我要为你们一一招魂
送你们回千里万里之外的故乡
送你们去尽孝
送你们去阴间为老母亲端茶递水
偿还在人间来不及还清的一切

雨越下越紧
好像是法术得到了回应
凉意从四面八方涌来
把我围在中央
激烈抽打我的魂魄
我恕罪，亲人们
不是我厚此薄彼
我到过郑州、南宁、西安
但我没有去过朝鲜和云南
纵然是去了朝鲜和云南
也无法把郏县的孩子们的鬼魂全部带回来
我太渺小了
渺小得像是手中的钢笔、桃木剑
而你们如坠落的星辰
飘荡在神州的每一寸土地上

我自当努力行万里路
在烟酒缭绕的白雾里
虔诚修道，每日一符
度滞留在郏县的鬼魂转世
接郏县的孩子们回家
雨似乎停了
但心里的潮湿自己却无法烘干
随意丢下的一些种子
来年必将变成漫山遍野的荆棘或者油菜花

走出陵园的大门
没有如释重负
胸中有了一只顽劣的小兽
挠着，叫着，不休不止
我的构筑
我的诗行
我的法术
尘埃下落之后
也必将成为一座小小的陵园
淹没在人世的沧海桑田里
我会成为一只杜鹃
在凉风习习的三更时分
吐一口血
唱一支歌
2011年8月23日作于确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