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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记
郑亚洪

杭州记(2003年)

我是在报纸上看到今年的西湖博览会上有书市的消息,才决定去杭州的。最近一次去杭州是在去年的十一月,刚好也在博览会期间。去年的西湖博览会上也有书市,去年我没去,因为我根本没有听说过有书市这回事,去年书市在黄龙体育中心展出,今年特意在古翠路上刚落成的文化商城开辟一个书展中心。

十一月六日下午五点,我带着一个空的旅行包和一个黑色的笔记本电脑包,乘坐一辆大客车从乐清出发。五十多座位的车上,连司机只有十名乘客,两位三十多岁的女乘客在与我一个通道之隔的座位上,她们不停地与司机说话,那位司机很幽默,他说温州话,她们为枯燥的旅途带来了乐趣和笑声。四个小时,车就到了杭州。

早上八点钟,在环城北路上了一辆公共汽车到武林广场去。环城北路与京杭运河是平衡的,而我与运河流动的方向刚好相反,我乘车向东去武林广场,运河向西流入钱塘江。八点种正是上班高峰时间,汽车上人很多,我下车的站点只有两站的路,所以一上车我就往下客车的车门方向挤,这是多年以前在杭州挤公共汽车养成的习惯,我想不到多年以后一上公交车,就“使用”挤车的习惯。没有人证明武林广场上那幢历史悠久的浙江展览馆变得焕然一新,在我的印象中,展览馆的北面一带是非常肮脏和混乱的。与展览馆只有一路相隔的是运河的客运码头,同所有的码头一样,人声鼎沸的地方总混乱不堪。过去,这里是客车的发车点,到乐清在客运码头上车,现在看不到乱糟糟的乘客将行李往汽车背上扔的场面了,运河一边开辟出大块齐整的绿色草地,据说靠这些“草地”为这座城市争来了国际花园城市的称号。我从杭州剧院的前面经过,这座被重新翻修过的剧院看上去的确很剧院,也很歌剧,建筑风格颇像上海大剧院,连它向上微翘的屋角都跟上海大剧院的一模一样。一九九二年我在剧院里看过一部引进大片,剧院门口是林立的小吃店铺,你进入剧院,得从无数烟雾缭绕的香器中穿过,这些香器是由绍兴臭豆腐,嘉兴肉棕和杭州包子构成,然后你到达剧院的内部,一座一千座位,猩红地毯,四面很压抑的隔音板的剧院。九四年到九九年,杭州剧院衰败到租地给卖家具的惨境,每次经过它,都会看到剧院门口“杭州XX家私城”的巨大招牌。这听起来似乎很荒谬,但确实如此,哪怕现在它正式回归到剧院的名义,一座在上午的阳光下熠熠闪烁的建筑物,你能从它的玻璃不锈钢构件上面听闻音乐的气息吗?

八点十分, 经过体育场路的浙江文艺出版大厦,书店门关闭着。

八点十五分,松木场路的浙江经济书店,门还没有开。

八点三十分,到达三联书店,书店的门已经开了。

今天我是三联的第一个读者,几个工作人员在清洁卫生。我在一楼的唱片专柜转了一下,想买几张古典音乐的CD,三联的磁带和CD很贵,尤其以正版古典音乐CD出名。读书的时候,我将无数的零花钱花在买英文歌曲的磁带上,其中不少在三联买。一九九八年以前的三联书店位于西湖边上,在六公园,湖畔居的左侧,一个中欧合壁的典雅建筑。从一条两旁是冬青的小径上侧身过去,音乐引你入书店。你踏入书店,满满的磁带和CD唱片将你揽入怀中。你徜徉在欧风美语的音乐中,置身于顶到天花板的书籍之间,人间有比这更美的事?你最喜欢的,却是三联一位美丽的女售货员,你觉得她美,除了她的整张脸孔和身体透露出来外,也除了她在三联工作,主要是因为你不敢再多看一眼她,连偷偷瞥一眼也是迅速的。和她说话像是跟母亲说话的温柔语气,你在看她用一种非常迷惑人的动作,撩起她耳根后的头发。九八年三联书店退出湖滨路,搬到了杭大路上,虽然迎面的也是磁带和CD唱片,但是那种感觉再也找不到了。我从第一个柜台转到第二个柜台,再从第二个柜台转到第三个,没有发现一张古典音乐CD!在二楼的书架上,三联早年出的书,乐清的一些书店可以十块钱买到三本, 在这里它们还是工工整整地摆在书柜里。在外国文学的柜台里终于找到了河北教育出版社出的一套《20世纪世界诗歌译丛》,橙色的封面,第一辑十本,除了乔伊斯的诗集没买外,我买下了其余的九本,它们是:

《狄兰.托马斯诗选》,十二元四毛
《切.米沃什诗选》,十六元四毛
《安东尼奥.马查多诗选》,十四元
《保罗.策兰诗文选》,十一元四毛
《伊凡.哥尔诗选》,十一元六毛
《耶胡达.阿米亥诗选》(上下),二十六元二毛
《里尔克诗选》,七元二毛
《伊丽莎白.毕肖普诗选》,十五元六毛
《卡瓦菲斯诗集》,十七元二毛

这套诗集价格适中,《耶胡达.阿米亥诗选》二十六元二毛最贵,因为它有上下两册,最便宜的是《里尔克诗选》七元二毛,比一辆夏利出租车八元的起步价还低,译者中有国内的诗歌译介高手,同时还是诗人,像黄灿然董继平王家新。

当我买到玛格丽特.尤瑟纳尔文集中的两本《所谓永恒》和《虔诚的回忆》,这位八十四岁高龄的法国第一位女院士已去世十五年了。另外两本书是奈保尔的《毕司沃斯先生的房子》和法国新小说新一代作家作品选《她以前的姓 我的大公寓》。三联书店的工作人员同意给我九折优惠价,我一共花了二百二十二元一毛。

我在付款的时候,在浙江工业大学念书的L.打手机给我,说他已到了杭大后门,我在手机里说我还在三联买书,他说他马上到杭大前门,让我在那等他。十分钟后,我提着用牛皮纸包好的书,穿过天目山路,看见站在杭大门口的L.。我和他准备到文三路的枫林晚书店,文三路(打字的时候,不小心将文三路写成了文一路,我总分不清这两条路)就在杭大后门,到枫林晚得穿过杭大校园,我们在路上谈论着暑假在我家谈论的一些话题。L.是我的同乡,比我小十岁,八十年代网络走红的青年作家。我们的话题总离不开书,浙江作家班的某几个人,网上的某几位,黑缪网站,今天谈论的话题增加了一个关于他出书的事,他甚至有些得意地说,在书市上可能就可以看到他的新书了。我们大多说普通话,有时用乐清方言,大学校园里很安静,可能正在上课。穿过杭大教学楼和学生楼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那几座建筑物,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八年前,刚从这里毕业出去的第二年,一个人跑到杭大,对着那幢学生宿舍楼潸然泪下。此时,我也很想找出多年前流泪的那种感觉,一直走到了杭大后门,我连宿舍楼看都没有看一眼。当然,这种心理路程大概只持续了零点零零一秒。

每次来杭州必去枫林晚书店,一九九八年它在文一路上。店面很小,墙两侧和中间都是书,留出颇窄的过道,如果有一个人站在那里看书了,就需要侧着身子挤进去。挤进去,这种感觉真好,你急着想尽快找到那本书,侧身的动作加大了找书的速度。二零零零年的春节,正月初四的下午六时许,我带着未婚妻在杭州游玩,因为离去上海的火车还有两个小时,想起了枫林晚,遂将未婚妻留在旅舍里,独自去书店,结果吃了个闭门羹。我永远都记得文一路那种过年的冷清和书店紧闭的门上贴出“新年快乐”的对应。去年我到杭州两次,两次都来枫林晚。文三路上新枫林晚的店面比文一路的大,书卷味颇浓,今年它的店面又增加了一间,在旁边的一间还可以喝咖啡。墙的两侧和中间都是书,书架一直顶到天花板,过道比过去的大,即使有几个人在看书,也不必要侧身子挤进去了。

写到这里,我忽然想到,在上面四千三百四十三个文字里,没有写到过一个关于西湖的字。我在杭州待的十九个小时,没有去西湖。如果在几年以前,肯定要去六公园,因为那里有三联和外文书店,现在三联搬到了杭大路上,我也不经常购买英文小说了。十一年以前,刚考上中文系的那年,曾暗中对自己说一定要写一篇有关西湖的文字,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有无数写西湖的篇什,与同我生活在一个年代的他们较量,与仙逝的他们较量,就是与时间较量,与永恒较量。十一年过去了,关于西湖我什么也没有写。十一年中,去过西湖无数次,在西湖里划过船,乘坐船肪游过西湖,乘七路公共汽车沿湖滨路一直开到灵隐寺,骑自行车绕过西湖,从苏堤步行到白堤,十一年间,我从来没在纸上写到过西湖,就像今天,我在杭州十九个小时,没有去西湖一趟。每个读者心目中必然有一个西湖的模样,即使从未见过西湖,在他心底大可以描绘出一个西湖。不是吗,西湖就是三潭印月,就是断桥残雪,就是平湖秋月,就是苏堤春晓,就是雷峰夕照,就是柳浪闻莺,或者它们中的任一个汉字——西湖是三。潭。印。月。断。桥。残。雪。平。湖。秋。月。苏。堤。春。晓。雷。峰。夕。照。柳。浪。闻。莺。有人说杭州最让人回忆的不是西湖,是西湖边上的梧桐树。特别是夏天,梧桐树像巨大无比的伞给我带来浓荫的愉快远远超过西湖,西湖算什么呢,它不过一个大水塘。说这句话的是我的一个同事,他教数学,有一次在办公室里批改作业时对我说。我很欣羡他这种数学式的精确话语,后来他把杭州与上海作了比较之后,接着肯定地说,我还是喜欢杭州的,上海太大了,打个的都要用多少钱。我曾在小说《玛德莱娜,或虚构一种》写到子于做完手术躺在病房里,有一段是写他对梧桐树的回忆:“绿,遥远遥远的,从五十米外的大街上透过来的,像阳光,会跳跃。绿,先是朦朦胧胧的,后来变得清晰了,法国梧桐树的那一种绿。我想它可能是箫城的七千棵法国梧桐树中的一棵。”小说中箫城是我生活的城市乐清的一个代号,实际的乐清并没有这么多棵法国梧桐,我只不过将杭州的梧桐数目挪移到了小说中。我多么希望生活也像小说一样可以随心所欲地改变或者挪移啊,这听来有点痴人说梦,但我一直坚持这种信念,像意外的一个奇迹,有一天突然降临。

上海记

2006年10月27日。星期五。汽车从松江进入市区,我给L发了条短信,汽车可能要晚上一两个小时才能到。L发回说,她已经在火车站北广场了。这不是我第一次来上海,按理说,一个人走也能行的。L说她要来汽车站接我。汽车未进入停靠点我提前下了车,从狭窄、摆满地摊的小路上走,转过弯是北广场巨大的围墙,高架桥像一把刀割裂天空,一个穿黄绿衣服的半老头子站在路口拿一面小旗指挥着交通,几个男女青年试图抢先过马路,被半老头子尖锐的口哨制止住。我沿着北广场外围墙走,一阵风吹起一个蒲扇般大的塑料袋在半空盘旋,塑料袋黑压压一大片,好像有灵魂似的朝我袭来,我吃了一惊,赶紧躲闪一边。这是否暗示了我的心情呢?我和上海(其实是和L)的第一场遭遇发生了,在北广场,下午四点。L是我的大学同学,说是同学,当时在班级里不怎么熟,没说过几次话。知道她酷爱运动,羽毛球打得很棒。去年的一次同学会上我们熟起来,同学会在杭州开,毕业后十二年才开头一次。谁都可以设想十二年后男女生的变化,同学会上没有发生什么。你能期待它来点什么呢?大家回旅店休息,在光线有点暗的房间里我见到L,她皮肤晒得黝黑,她说喜欢到处走,夏天也不打把伞。我对L的想像停留在去年同学会上,还有她讲话的慢速,她的慢,让你联想到她该生活在明清时期,而不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大上海。我和L平时联系通过QQ聊天,第一次在去年九月份,两人聊了半天,吃过中饭,那边的小人鱼标记还在频频闪动,我上去招呼她,一直聊到两人都累了为止。一年以来我们只通过一次电话,半个月前L打电话告诉我她有身孕了,本来让我住到她家里现在只能改住旅馆了。我一点也没有意识到L来电,当时我正在房间里开足了音响听马勒第五,L说话声很低,她说怀孕这个词时有点不好意思,顿了顿,声音依然低,慢速。马勒和L的声音同时出现在我房间里。L的声音与她本人合而为一是在上海北广场火车站出口处,L离我几米远,我看见了她,她还没有看见我,来来往往的人群不断隔断我的视线,我喊她的名字,她没有听到,我再喊了一次,她回顾头来,她也看见了我。她穿一件米色宽大的衣服,背一个包,脸色有点黄,可能是在车站里等我时间太长了她看上去有点累。她拿出一个白色的信封交到我手里,这是音乐会的票,她说,晚上住的地方我为你预定好了。

我们进入地铁站。一列刚到达的地铁里出来几百人,几百个人同时朝一个出口走去,不是走,而是奔,他们手里提着、肩上抗着沉重的行李,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们奔的速度。几个警察维持秩序,时时提醒着人们站在黄线以外的地方。我看了看地面上写的警告文字,一列白色列车呼啸而至,在线内缓缓停住,分毫不差。车厢里人不多,温度比外面冷得多,光线充足,不锈钢扶手上某美发屋的广告牌子随地铁开动摇晃着。地铁每到一站,乘务员便出来用中英文报站名,虽然声音是用机器合成,但听上去柔美多了,这使得地下的时间好过多了。再比如,他们将英国诗人华兹华斯的《水仙》制作成车体灯箱,白色底案,蓝色字体,不能不让人思考它的延时美学。L说,在英国地铁里也有中国古诗。如果上海地铁里有人在读华兹华斯,在英国也有人在读唐朝诗歌,——镜子的行为,也是尘土、时间和睡梦的布局。

到人民广场已近黄昏。一个雕塑展在广场上进行,作品大多数为美术学院的学生作品,原材料取材于废弃的工业产品,有作品表现时代,有表现他们的“生活”,也有反映现代人的困境。我拍了几组文艺方面的照片。拍完之后,我们去南京路找吃的地方,L说晚饭请我吃小龙虾,那地方味道很不错的,她时常来吃。到了店里,果然来客不少,因为店小,位置不见宽敞,但很干净。L点菜,两碗鸭煲汤面,一盘炒青菜,一盘小龙虾,L知道我不吃辣,特意吩咐店员少放辣椒。她又出去,买回来两瓶矿泉水一瓶菊花茶。我们拿矿泉水干杯。待大碗面条下去后恢复了精力,我剥了只小龙虾,除去头部,细细品尝,味道果然鲜美,摘下虾螯送进嘴里用力吸里面的肉,L看着我笑,原来她是不吃螯肉的。晚饭后,我们到南京路上,一轮新月升起在天空,刚好在人民广场上两座现代派建筑之间。新时尚的上海从这里开始。L送我到浦东新区,在世纪广场上东方艺术中心像一枚安静的蝴蝶匍匐在地面上。

音乐厅。山丘形座位。88音栓管风琴,这些银白色管风琴今晚无人演奏它们。演出席上依次摆好了席位,一架钢琴在靠后点位置上,指挥台约半米高,橘红颜色,用黑边醒目。两个礼仪人员分别站在舞台两边,警惕地看着观众席,广播一遍又一遍地宣读观众入场须知。先是女的用中文说一遍,然后男的用英文说。过道上的电子提示牌不间断地滚动着一行文字:未经许可,不得摄影,摄像和录音,严禁使用闪光灯。我坐在C区,离音乐会开始还有半个小时,我是这个区里最先到的观众。我顺手拿了一张放在座位上的宣传小册子,除了封面上印有BBC交响乐团名字外,里面的内容与晚上演出无关。一个穿黑衣的少妇到来,坐我隔壁一位置上,一股香水味散布到空气中,这使得本来空空荡荡的座位席有了填充的物质,使得音乐会有了它的质量。黑衣少妇坐定后,先打量了一番周围,然后拿起小册子——好像若有所思地,翻开阅读。一男子到来,西装革履,脸庞线条明显,脸颊外围留有细密胡须,酷似日本人。黑衣女子往里面坐,“日本人”坐在她左手边,两人好像熟悉,交谈起来。基瑞.贝洛拉维克,捷克人,他从舞台左侧出来,白色燕尾服,黑色裤子,以与乐团中的男性演奏者着装一致,女性演奏者则黑色晚礼服,有几位年纪稍大的穿露肩席地长裙,男性演奏者有礼貌地起身让路。基瑞.贝洛拉维克有一头曲卷银发,中间一块稀少,中欧人的脸型,从侧面看有点东方人的形象,抬头纹很深,眼部凹陷,非常迷人。大部分时间看不到指挥家的正面,只在两曲中间,他从小提琴演奏者座位间穿过,或者他向观众们致谢的时候,才看得清他的面孔。我坐在观众席上看基瑞.贝洛拉维克指挥乐队,船停在秋天的表层,在谁也望不到的边缘,“我们是梦游者,漂浮的月亮”。小提琴手说。我曾见过世界的远航,我曾在音乐手册上读到过“切分音”、“对题”,走着相同的航线,他们都要到世界的尽头去。中场休息时间,坐我隔壁的一位“白领青年”掏出手机,玩了一会游戏,小心翼翼地放回一个干净手袋子里去。

10月28日。星期六。张充仁纪念馆。《赤子》油画,1934年。穿红衣服的小姑娘,金黄头发微翘,露出半个小耳朵,脸部光线充足,她以她的镇定的眼神、对其他小孩来说是不可多得的优雅,吸引我的注意。整张油画上最显著的是小姑娘的红衣服,以及她身上自然发出的光,就这一点,每个看过它的中国人必先记住了,那个革命的年代。

《遗民》油画,1937。一位北方农民,佝偻着背,双眉上挑,深重的眼袋,苍老,疲惫不堪,因为战火和背井离乡,这份苍老显得尤为沉重。他在江边行走,江水被夕阳染成酡红,更远处的天边有一道光,像不朽的、预示未来的焰火。

《佛罗伦斯风暴》水彩画,1935。佛罗伦萨街头卫兵雕塑,卫兵手持剑刃,另一只手提着刚割下来的敌人的脑袋,没有了脑袋的敌人倒在他脚下,被他踩踏。卫兵站在阴影里,背朝画面,这使得画外人惴惴不安,这血腥的革命何时开始,何时结束。另一尊雕塑在街头对面,享受着慵懒的冬日的白光,一边将头旋过来看手持刀刃的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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